「王……王上,小人在此。」聽見王上的叫喚,原本躲得遠遠的福官誠惶誠恐地走出來。
「誰准你自作主張?!」水梵天凌厲的眼神一掃,福官嚇得腳軟。
「小人以為……王上……疲於國家之事,會希望……有個……很好的……休息……」他吞吞吐吐,然後看向君王鐵青的表情。
「還不說實話?!」水梵天一唱,福官全身發抖。
「是……是!」他困難地吞了吞口水,「是……仁長老的意思……」
「仁長老?」那老傢伙想幹什麼?
王上鐵青的面孔好嚇人,福官好困難地呼吸著。
「仁長老說,王上每天忙於政務,一定希望回寢宮後能有人服侍,退去所有的疲勞。他說,福官身為照顧王上生活起居的內待,應該關心王上的身體……」一邊是長老、一邊是王上,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工作根本不是人做的。
「是嗎?」水梵天沉吟,「所以你就自作主張,安排了這些人來朕的寢宮?」
「這……」
「王上,福官和仁長老都是一片好意,他們只是希望王上能有正常的生活,享受我們的服侍——」為首的那名女子溫柔地開口。
「朕說話,何時輪到你插嘴?」對於雪無情以外的女子,就算再美、再好,水梵天都沒有應付的興致,「福官,掌嘴。」
「是。」一聽見王上的命令,福官立刻動作,希望可以讓王上息怒。
一時之間,寢宮裡只聽見女子的痛叫與摑掌聲,其他在場的女子全部噤聲不敢再說話,深怕下一個被掌摑的人就是自己。
「夠了。」水梵天喊停。
「是。」福官重新跪到王上面前,「王上,請不要生氣,小的知錯,以後絕對不敢在未經王上同意之前安排任何事。」
「你服侍朕多年,應該明白朕的脾氣,這次念你是初犯,朕不重罰,只削減你半年薪俸,你可心服?」
「謝王上開恩。」福官欣喜地謝恩,沒有殺頭,沒有皮肉之痛,他已經感激涕零,再也不敢造次。
「現在,立刻將這些人遣出宮去,朕的後宮除了服侍的女官,不需要任何待寢的嬪妃。另外,將朕寢宮內所有的擺設全部換掉,一個時辰以後,朕不想再看見任何被這些女人沾過的東西。」
「是。」
重點吩咐完,水梵天拂袖轉身,立刻朝雪無情跑開的方向追去。福官連忙恭送王上離開。
希望無情會聽得進他的解釋,水梵天在心裡期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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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水梵天的寢宮後,無情不自覺地往人少的地方跑,經過御花園,一叢叢繁盛的花草掩去了她的身影。
王宮果然是個困住人身與心的地方,讓她想走也走不了。她早該知道的,為什麼還是深陷?
世間情愛不過是一場虛幻。
再美的誓言說穿了,不過是一場空談。
再堅定的心意也禁不起物換星移的摧磨。
而她,竟連一點點的背叛都禁不起……
揪著心,眾色女子排列著、面露喜色準備待寢的模樣不斷重複浮現,她攀著柳樹,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她不該相信水梵天會是個如龍修羅一樣的男人,而她也永遠不會變成即使四肢皆殘,仍有人護寵、憐愛不止的絕兒——
一天滴食不進,無情根本吐不出任何食物,但腹部翻騰的絞痛卻令她乾嘔不已。
心很痛、很痛,卻流不出淚來。
直到此刻,無情才發現自己在和自己對抗的時候,水梵天的身影已經不知不覺地攻佔她的心房。直到此刻,她也才發現自己堅持修行,以為可以遠離人間情愛,結果……根本只是在自欺欺人。
為什麼在面對絕兒的掙扎時,她能看得那麼清楚,知道絕兒的盲點,但是事情降臨到自己身上時,她卻再也沒有那種看透人心的本事?因為在意,所以她會心痛、會捨棄不了嗎?
絕兒能下定決心離開自己所愛的男人,甚至不冀望會有奇跡讓他們再度重逢,而她想走……卻下不了那種決心……
原來她還是脫離不了女人最悲哀的宿命,注定得為情愛付出。
「無情!」終於找到她了,水梵天鬆了好大一口氣。
他強忍著衝動直到將寢宮裡的事解決了才追出來,幾乎找遍了整個王宮,沒想到她卻躲在入夜後最不會有人來的楊柳池畔。
「無情,你怎麼了?」他邊問邊走向前。
「不要過來。」她低啞地喊道,強忍下作嘔的感覺,緩緩站起身。
「無情,她們不是——」
「不要向我解釋,我已經看得很明白了。」她打斷他的陳述,不想再聽他說出任何話,「如果王上允許,能否請你離開,給無情一點安靜的空間?」
「無情,你誤會了,她們並不是——」
「夠了,我不想聽。」無情旋身,連頭也沒回就走。
「無情!」水梵天拉住她,扳回她的臉,卻意外瞧見她的蒼白,登時忘了自己剛才要說的話,「無情,你怎麼了?為什麼臉色這麼蒼白?」
無情掙開他的手,「與你無關。」
他要是會就這麼放開她,那他就不叫「水梵天」了。
「你在生氣?」他不顧她的掙扎將她整個人摟在懷中,細細打量她的表情。
掙不開,她面無表情地盯著他的胸口:「放開我。」
「無情,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我所看見的。」她冷然地抬起眼,「你做的,已經比你說的多得多,你還想解釋什麼?」
「無情,你聽好,我只說一次,那些女人並不是我要的,是仁長老的自作主張,目的就是要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她冰冷的眼神沒有一絲軟化,「你是你、我是我,無情只是雪山上的孤女,高攀不上堂堂的水之王。」
「無情,」水梵天被她的故態復萌弄得快耐性全失,「就為了一個誤會,你忍心這麼絕情地對我?難道我這些日子來的付出,就抵不過一個小小的錯失?」
他是一國之君,何嘗需要低聲下氣向人解釋?更何況那根本不是他的錯!
無情看著他,母親蒼白絕望的模樣再度浮現——
「放開我!」她突然猛力一掙,脫離他的懷抱後,轉身就跑。她不要再相信了!不要了……
「無情!」水梵天大吼,仗著對環境的熟悉,輕易地再度追上了她。
無情閃躲開他想摟抱的雙手。
「不要再靠近我,否則別怪我出手傷你。」她冰冷地警告。
「無情,你真的對我這麼絕情?」水梵天不敢相信,她居然聽不進他的解釋,也打算將他們之間的一切一筆勾消?!
一個半時辰之前他們還親眼地擁吻,而現在她不但將他拒於心門之外,甚至陌生得比初相識時更不如。
無情看見了他眼裡的傷痛,卻還是咬著牙,選擇漠視。
「如果原本就無情,何來絕情之說?」
「你……」水梵天瞪著她,「好、好……這就是你的回答,那麼我還需要顧忌什麼?」
他氣瘋了,心思移動的瞬間也同時出手。她要離開,他絕不允許;她要絕情,他就偏要讓兩人的牽繫更深。
無情閒避著他的攻擊,並不意外他會出手擒下她。但即使是在盛怒之中,他出手仍是有所保留,不願真正傷了她,這讓無情有機可乘,在擋住他的同時也出掌擊中他的右肩。
「唔!」他悶哼一聲,後退了數步,神情痛苦地捂著肩。
無情怔了下,她掌力並不重,只在於逼退他,應該不可能傷到他……
「無情,你……」他抬起臉,又是痛楚又是無法置信。沒想到無情居然真的出手打傷他。
「我……」無情可以乘這個機會逃走,可是看見他痛苦的神情,不知為何怎麼也移不開步伐,反而朝他走近了幾步,「你……還好嗎?」
「被你傷了心、被你傷了身,我……還能好嗎?」他笑得苦澀,肩靠著柳樹,狀似站立不穩。
無情輕咬住唇看著他,心情複雜難辨,而後,她一轉身——
水梵天迅疾地出手點了她的穴道,無情毫無防備,整個身體虛軟地往下滑,倚進他大張的懷抱裡。
「我說過,絕不放你走。」含笑的嗓音自她頭頂落下。
「你……」他居然使詐騙她?!
水梵天看穿她心裡所想的,「如果不這麼做,你會停手嗎?」
「放開……我……」
「不放。」他橫抱起她,「我原想等到立妃之後,但現在……我不想再等了。」他眼裡閃著異樣的熾熱。
「你……」他想做什麼,
水梵天低下頭,啄吻了下她的唇瓣:「我想要你,也要你永遠不再有離開的念頭。」
無情還來不及意會他話裡的意思,他已抱著她大步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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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見王上。」看著王上大踏步朝寢宮的方向走來,早已依令更換完寢宮用品的福官連忙行禮。
「退下。」水梵天直接走進寢宮,連腳步都沒有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