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她會對水梵天說出她從不向人提及的身世,還在他懷裡洩漏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
她向來不流淚的,但昨夜……她卻任由自己哭得慘兮兮。
她居然那麼放任自己,讓自己岌岌可危的心防再度崩塌,任他再度攻佔自己的心。
情劫……也是她該經歷的劫難嗎?
她替自己排過命盤,二十歲的確是她充滿死劫的一年。莫非除了天雷之擊,連情劫也是?
水梵天說愛她,她相信他不會傷害她,那麼所謂的「死劫」,會是來自哪裡?是那些反對她成為王妃的人嗎?
最令無情感到奇怪的,是雷電不再出現了。滿月之期未過,她的劫難未消,雷電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消失的?
是……在他強迫為她戴上戒指之後嗎?
「無情姑娘。」
她還在回想著,一聲略顯年邁的問候自她身後響起。無情轉回身。
「無情姑娘,我是忠長老,昨天我們在王上的書房裡有過一面之緣,你還記得嗎?」忠長老走近她。
「嗯。」無情點了下頭。
綠色的山水景致裡,無情纖白的衣袍飄然,她不但人美,也有種與山水相融的靈氣。這種不染纖塵的氣質太少見,也難怪能吸引住一向不重女色的水之王。但是以另一個角度來說,身為一名君王,其王妃最好是能輔助君王治國。太過超脫於塵世,對一個王妃人選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條件。
忠長老審視的眼光一直在她身上打轉,無情不閃也不避,他不道出來意,那麼就由她先開口吧!
「忠長老單獨來找我,是想勸我不要嫁給水之王,還是想測試我是否有當王妃的資格?」她沒有刻意出言挑釁,不過直率的言辭卻將忠長老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讓忠長老有些訝異。
「無情姑娘是王上親自挑選的王妃,我身為臣子,並沒有反對的理由。」忠長老回答得很小心。
無情冷淡一笑:「水梵天不在這裡,你不必小心翼翼地說話。身為長老院之首,我想,你不會空閒到想來找我聊天,正巧我也並不喜歡與人閒談,既然如此,何不直接說出來意?」迂迂迴回的那套伎倆,在她面前就省下吧!
忠長老聽得一怔,然後露出尷尬的笑容。這位姑娘有雙透澈的眼眸,似乎能看透任何事,教人無所遁形。
「既然如此,請恕老朽直言,無情姑娘似乎並不適合居住在王宮這樣的環境中。」忠長老注視她的反應。
「何以見得?」
「身為一國的王妃,除去身份不談,首要便是能體恤君心、掌理好後宮,無情姑娘對這些都明白嗎?」
「不明白。」她也不認為應該明白。
「呃,」她這麼坦白地直言,還真教忠長老有點無法反應,「那麼……」
他還在思考要怎麼婉轉地表達意思,無情卻沒興趣再與他對談。
「如果你想問我為什麼留在這裡,何不直接去問你的君王?我想他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案。至於立不立妃,如果你能說服水梵天改變心意,無情隨時可以離開這裡。再如果你想問我到底有沒有作為一個『王妃』的種種條件,那麼我可以直接告訴你,沒有。」
最後,丟下「失陪」兩個字,無情便準備另覓清靜之處思考,誰知道一道含笑的熟悉嗓音又再度出現。
「誰說你沒有?朕說你有,你就有。」水梵天意外出現,忠長老倒鎮定得很,沒有一點心虛或失措。
「參見王上。」忠長老恭敬地行禮,雪無情卻只是淡漠地站在一旁,對他的到來沒有任何表示。
倒是水梵天捺不住性子,直接走到她身邊,將她單薄的身子摟住。
「這樣看你,好像不染俗塵的仙子降臨凡間。」他低聲在她耳畔喃道,含笑的語氣帶著親暱的調情。
雪無情心跳亂了下,想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但水梵天不許。
「放開。」她低斥。想到早上的情景,白皙的臉不自覺泛出淡淡的瑰麗,再也不復方纔的冷淡。
「不行,朕不許你離開太遠。」他才不管有沒有別人在場。
無情微惱地瞪著他,卻拿他鐵鉗似的雙臂無可奈何。
「忠長老,你來看無情,覺得她如何?」水梵天忽然抬頭問道。
「無情姑娘聰穎剔透,不過,如果說話能圓融些,必然是水之國的好王妃。」忠長老中肯地評論道。弄了半天,他剛才根本只是在試探。
水梵天大笑:「長老,朕可不需要一個能幹的王妃呀!無情只是嫁給朕,因為朕是一國之君,所以她有了『王妃』的名號,但她所要面對的,依舊只有朕一人。她懂不懂得與人周旋、知不知道身為王妃該有的責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她一直陪在朕身邊、與朕相伴到老即可。」
水梵天話一說完,忠長老驚愕地瞪大眼。
「王上?!」不會吧?王上是這麼想的嗎?
「無情,我們回去吧!」不理會發愣的忠長老,水梵天摟著她往寢宮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默然不語,心裡卻因為他方纔的話感到震撼。
「無情,在想什麼?」每當有外人在場時,她總是格外沉默,讓人幾乎感覺不出她的存在。
「你認為,我一定會嫁給你?」
「當然。」他笑得很邪惡。就算用綁的、用迷藥迷昏她,他都不許她在他的立妃大典上缺席。
「即使眾人反對?」
「是我要娶你,不是他們,他們就算反對,也改變不了我的心意。」他這一生肯堅持的事不多,但對她的愛卻是絕對認真,不管別人怎麼看、怎麼說,他娶她都娶定了,連她也不能不同意。
無情輕歎了口氣:「我還是不懂,為什麼你能這麼堅持?」
「因為我愛你。」他說得毫不遲疑,寫著鍾情的眼神直視著她。
「愛?」她的語氣似是有些不以為然,「同樣是『愛』,為什麼差別可以這麼大?」
「雖然同樣叫愛,但愛的深淺卻有不同。」他說道。轉過一個迴廊,寢宮已在不遠處。
「怎麼不同?」
「無情,我不說我做不到的保證,我一生只愛一個女人,除了你,我沒打算讓別的女人進駐我的宮殿。這是我對你的承諾。」即使已經說過許多次,他的回答依舊慎重。
無情凝望著他。
他總是不忘在任何可以示情的時候表達出堅定的立場,這是他的深情;而他不擇手段地想索取她的情,是他的霸氣。才多久而已,水梵天已經打破她不動七情六慾的修身之規,而她居然真的被他的堅持所動搖。
事實上,她已經動心了,她可以繼續否認,卻騙不了自己的心。
「無情,相信我好嗎?我不是你心裡那個拋下你母親不顧的男人,也不會辜負你。」知道她的身世,他毫不懷疑無情的逃避正是因為母親的悲劇。可是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對他有信心?
「我依然想回雪山。」她猶疑的眼神從他臉上轉向遠方。
「我不許!」他緊緊抱住她,鎖住她的人,也要她的靈魂。
無情驀然笑了。
「那麼,讓我們來賭一賭吧!」
「賭?」
「嗯。」她點點頭,「如果三十日的天雪之劫過後,我依然活著,那麼我就嫁給你。」
水梵天一怔,然後面孔湧上一陣狂喜。
「你說真的?!」
「真的。」如果他愛她的心始終如一,那麼或許她是可以相信他的,或許她可以為他放棄修行的堅持。
「無情、無情……」洶湧的情潮溢滿他的胸懷,他狂烈地吻住她……也不管已經到了寢宮門口,而他的寢宮內似乎還有別人——
「恭迎王上。」從寢宮門口開始,排了好幾名身穿薄紗、面貌姣好的女子。一看見水梵天出現,她們立刻跪下行禮。
這些女子的打扮……
「是誰要你們來的?」水梵天心不甘情不願地停下親吻,這些壞事的傢伙……咦,他頓時沉下了臉。
「王上,我們是奉福官大人的傳喚進宮的。他說王上需要我們服侍,命令我們沐浴淨身,然後在這裡等候王上回來。」
雪無情看著這些女子,看著她們的打扮,再聽到這些話,雙眼立刻被冰冷所覆蓋。
好個承諾!好個深情!好個一生愛她一個!好個不讓別的女子進駐宮殿!好個……她低垂著頭,咬痛了唇。
「福官?」水梵天皺起眉,他敢假傳聖旨嗎?
「王上,請進,我們會好好服侍您的。」為首的美麗女子以著曼妙的身段接近水梵天,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雪無情退開水梵天的身邊。
「無情——」
「你有事,我不打擾。」她冷淡地說完,轉身便離開。
第七章
水梵天直覺就想追出去,但是眼前這一堆女人他必須先解決。還有,這種餿主意是推出的?
在好不容易軟化了無情冰冷的態度後,居然又進出這些人來惹怒無情,他現在真的火大了。
「福官!」水梵天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