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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頁     霽玥

  那古銅色的面具,幾乎遮去他大半的臉龐,僅露出漆黑的銳眸,和看得出不常笑的薄唇,及線條剛毅的下巴。

  玉緩緩收回錯愕的視線,將原本想怒斥他的話,一古腦兒全嚥了下去。

  只有顏面有殘缺的人,才會戴上面具吧!

  醫者仁心,玉當下決定原諒他剛才的無禮。

  「怎麼?被我這可怕的面具嚇著了?」

  男人將手臂交叉在胸前,態度慵懶,語氣依舊帶著嘲諷。

  「不,不是。」她搖頭。

  男人的嘴角向上微勾,像是在笑,但眼底卻是悠地冰冷,一點笑意也沒有。

  玉無聲輕歎,看出他明顯的不信。

  她與這男人不過是萍水相逢,他信或不信她的話,似乎也不是那麼重要了。

  不允許自己再逗留,玉快步地離去。

  男人看著那抹纖柔的身影漸行漸遠,冷絕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異樣的情愫,連他自己也未發覺……

  ※※※

  曲殘郎解下面具,脫去黑色披風,漠然的眼並未漏看門外一閃而過的身影。

  「殘風寨何時多了個喜好偷覷的人?」他冷冷地說。

  門外的黑影倏然一僵,低聲地咒罵。

  「還不快滾進來!

  褚溯方知道再躲也沒意思,滿心不甘地走進屋裡,「你這男人真是無趣,沒事把耳朵、眼睛練得那麼尖幹嗎?」

  將手中的扇子隨意地往桌上一扔,他為自己倒了杯水喝。

  曲殘郎兩眼一瞇,冷冷地凝視著他。他當然知道褚溯方為何而來。

  「明日,你上玉家要人。」

  褚溯方聞言,拾起被他棄置的羽扇,展開輕輕扇搖。

  「嘖嘖嘖,好好的萬兩黃金不要,竟無端地討了個人回來吃飯,你總得給兄弟我一個交代吧!」他笑臉盈盈地問。

  「明知故問!」曲殘郎的口氣有些不耐煩。

  褚溯方、馮飛和他,全拜在江不韋的門下,之所以找上玉家的前因後果,褚溯方怎麼可能不知道?

  褚溯方咧嘴一笑,吊兒郎當地合起扇子,對於曲殘郎的怒氣一點也不害怕。

  「哎呀,小弟我不過是好心地提醒你……」

  「不必!」曲殘郎回他一記冷笑。

  褚溯方作勢打了個寒顫,但戲謔的笑容清楚表現出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

  玉從玉府偏門進入,剛踏進樺煙別館,正要進屋裡去。

  「玉表妹。」

  一名長相斯文、身穿靛藍色錦緞長袍的男子,從柱子後走出來喚住玉。

  「齊訊表哥。」玉認出了他。

  玉彬來求她代嫁那天,他也同這會兒一樣,一副忸怩不安、欲言又止的神情,站在咄咄逼人的姑母身旁,煞是諷刺的對比。

  「表妹……我……」

  齊訊囁嚅支吾了許久,卻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

  「表哥,你喚住我有事嗎?」

  玉一雙清亮水眸直視他,淡然而有禮。

  「我……我在這兒等你很久了。」

  「外頭起風了,表哥,有話進屋裡說吧!」玉揚起上抹溫柔的微笑。

  沒等齊訊回應,她旋即拎起裙擺進屋。

  齊訊遲疑了一會兒,才皺著眉頭跟了進去。

  「玉柏?」才踏進屋子,玉便看到玉柏一臉怒氣地坐著,「你怎麼了?」

  玉柏刷地站起身,氣沖沖地奔至玉面前。

  「你瘋了!為什麼要答應?那兒是賊窟,進去了就出不來的,你懂不懂?為什麼要拿自己的一輩子開玩笑!」他一臉鐵青地吼道。

  玉秀眉輕蹙,明明想開口解釋,可滿肚子的話卻硬在喉頭,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從何說起。

  怒火一下子全發完,玉柏往後退了幾步,整個人癱倚在軟榻上。

  「我以為……」他眉宇間淨是落寞,「我一直以為我夠大了,大到足以保護你……」

  玉柏笑了,笑中夾雜幾分苦澀。

  「玉柏,別這樣。」

  「我能怎樣,你反正都要去當賊夫人了。」

  「玉柏!」玉擰眉低喝。

  手絹幾乎在手中給絞破,她被胸臆間的一口悶氣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對!」她紅著眼眶,「我就要去享福了,是我喜歡作踐自己……」

  「姐!」玉柏漲紅了臉。

  早在說出那樣傷人的話時,他就後悔了,「對不起……」

  他打小就和玉姐姐最要好,和玉琦二姐雖說天天見面,卻始終無法親近;對他而言,玉姐姐是除了娘之外,他最想保護的人了。

  玉輕喟一聲:「不怪你,連我自己也不太明白,算我欠你個答案,等找到答案時,第一個告訴你。」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打趣。」玉柏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生氣。

  「逃吧!」 在一旁沉默許久的齊訊突然出聲。他走近玉,「我在外邊等了那麼久,就是想勸你逃走的。

  玉柏在聽見他的提議,眼睛為之一亮,可隨即在玉搖頭後又黯淡下來。

  「為了自己而使芙蓉鎮遭難,這事我做不來。」

  「可是,兒姐姐……」

  「別說了。」玉的眸光縹緲而淒楚,「命不由人,或許那兒真是我的歸處……」

  重巖復嶺,深溪洞壑,峰巒雲霧,如入虛無縹緲間,這即是玉對殘風寨的第一印象。

  經過險峻的山道,穿過峰巒峭壁,由一個直徑約三尺的山洞進入。

  出洞後才驚覺為幽深澗谷,頓時豁然開朗,令人眼睛一亮。

  「嫂子,那就是殘風寨了,你以後的家。褚溯方指著前方。

  玉順著他的手看去,燦亮清冷的眸子看不出是喜或悲。

  是家嗎?或是另一個牢籠呢?

  不過比起豪華奢侈的玉家,她倒覺得這兒好多了。

  一早,褚溯方便獨自一人來接她。

  說是迎親,卻連頂轎子也沒有。

  她清楚地看到她爹眼中如釋重負的神態、玉柏難捨和心疼的神情,和從未謀面的妹妹鄙夷的態度……

  挺直背脊,玉告誡自己要走得瀟灑。

  隨身的小包袱裡,除兩件換洗衣裙之外,就只有她當成寶貝的醫書而已,連苦苦哀求要與她同行的竹兒,她也沒答應讓她跟著。

  未來的路會怎麼走,她自己都沒個譜,又怎能讓竹兒跟著吃苦?

  玉回過神,「我可不可以先見見寨主?」

  褚溯方爾雅一笑,「大哥有要事在身,我看……嫂子還是先入屋裡等吧!」

  ※※※

  玉一身皎白羅裙,搭上淺色窄褙子,束起來的腰際繫上長長的飄帶,黑緞般的秀髮披瀉在背後。

  倚著花窗望出去,疏星皎月。

  她足足在房裡等了一天,除了替她送晚膳的丫環外,什麼人也沒見著。

  「真有興致,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賞月。」

  一道低啞醇厚的男性嗓音自她身後響起,玉頓時僵住。

  這聲音……似曾相識。

  她驀地回過身,正如她所猜想,是那雙充滿邪意狂傲的瞳眸。

  「是你?」玉訝異地輕呼,「你……是曲殘郎?殘風寨的寨主?」

  面具下的唇一抿,勾著一抹諷笑,「失望嗎?還是你以為出現的會是個三頭六臂的人?」

  玉睜著迷濛的大眼不語,一顆心怦然作響,像是要跳出胸口似的。

  「怎麼?突然成了啞巴?」

  「我只是不知該說什麼。」玉淡淡地道,並暗暗地祈求曲殘郎沒有看出她的無措。

  「也對,洞房花燭夜,是毋庸多言……」他揚起唇角,只手解下黑色披風。

  「你這是做什麼?」

  玉愣愣地盯著他脫衣,一時之間無法理解。

  「那你說說,我想做什麼?」 曲殘郎倏地停下手上的動作,幽黑的眼眸邪肆地瞇起。

  「呀!你……」 玉倒抽一口氣,惶恐地往後退了幾步,瑩白的臉霎時赧紅,「等等。」

  「還等什麼?」他的眼中閃過厲光。

  玉顫了顫。

  不知為何,曲殘郎的笑意看在她眼裡,竟有些猙獰、可怕,像是在算計著什麼……

  她強自鎮定,「我……我想要知道,你為什要娶我?」

  玉琦是很美,可是以她聽來的傳聞來判斷,曲殘郎是不可能用萬兩黃金去換玉琦的;更何況從他適才見著她,壓根兒也不感到驚訝的表情看來,曲殘郎根本沒見過玉琦。

  「娶你?」他輕蔑地看著她,笑意不減,只是多了分狂傲。

  突然,他斂起笑容,眼眸頓時布上一層冰霜似的冷寒。

  「你可有見到八人大轎?我們倆可有拜過天地?你,不過是我用一萬兩的黃金交換來的小妾。」

  譏笑的語氣讓玉霎時慘白了臉。

  她回過頭,下意識地轉身就往門口奔去。

  「想上哪兒去?」

  曲殘郎不費力地探手一攬,輕輕鬆鬆地便將她撈了回來。

  一陣天旋地轉,玉還來不及反應,身子就被他龐大的身軀給重重地壓在床上。

  「唔……」玉困難地喘了口氣,胸腔裡的氣息像是被突然搾乾般,全身疼痛不已。

  「想逃嗎?」

  曲殘郎修長的手指肆意地輕滑過她光滑的臉頰,「你以為殘風寨是什麼地方?怎能你說來就來,說要走便走的?」

  「不……」玉的唇因恐懼而顫抖著,試圖問躲他灼熱的碰觸。

  曲殘郎的眼眸躥起邪惡之火,他毫不溫柔地扣住她左右擺動的臉,蓄意地將全身的重量加諸於身下柔弱的身子,俯身吞噬她蒼白的唇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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