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官兵在尋找美人的途中,遭到一個不名男子的反抗,那男子馬上另載著一名女子,推測有可能即是皇上下令要找的人,而那名男子極似石勒麾下之左將軍石生……。
終於到來了嗎?
他一手扶持的朝代竟是如此的短暫,富貴功名如過往雲煙,不可多戀棧,天意如此,又豈是他區區一名謀師所能改變,天命不可違啊!
感歎無濟於事,他能做的,只有盡力而已。心神一定,徐機決定順天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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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所說可是真的?!先生真的有美人的消息了?!」劉曜精神大振,一掃幾日來的萎靡與煩躁。
「啟稟皇上,城裡的官兵曾在長安城西遇上一對自稱夫妻的男女,加以盤問之下,那名男子堅決不肯讓自己的妻子露面,最後兵刀相見的結果,五名官兵盡落敗;那名女子極可能為皇上朝思慕想之人。」
「先生,照你所言,那名女子始終沒有露臉,先生當時並不在場,何以肯定她即是朕想要找之人?」
「皇上,連日來的搜查,長安城內一無所獲,加上前次的疏忽得知,那名女子逃離的方向只有城外,以她的纖細柔弱、孤立無援情形下,必然逃不遠;但皇上所派出的人卻始終尋不著她,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將她藏起來了。我朝之民,必無此膽量敢違抗旨意,除非遵旨之人不受我朝之約束;論佳人傾城容姿,任何人見了都會想將其獨佔,而據當時士兵之描述,臣推測,那男子極可能為石勒之屬下,有左將軍之稱的石生。」
「石生?」劉曜冷笑。〔憑他也想和朕爭奪同一名女子?好,朕倒要瞧瞧他有多大本領;先生,查到敵人藏匿的地方了嗎?」
「已得知大略方位,但臣以為此時不宜與石生正面交鋒。」
「為什麼?」劉曜怒眉難平。
「皇上請暫息怒。依臣推測,既然石生會在長安城外露了行蹤,想必絕不會對城內情形一無所知;以石勒往常之作戰方式,絕不會只派一支前鋒軍隊來,我們不能不提防石勒麾下另一著——右將軍石虎。」
劉曜餘怒難平。「先生,朕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看到朕要的人,另外,朕要會會石生;人稱左將軍智勇雙全,朕要見識一下他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皇上……」徐機還想勸阻。
「不要說了!」劉曜打斷他的話。「朕心意已決,三天內,朕要看到成果,否則,你別再來見朕!」話一說完,劉曜即起身回後宮。
徐機只能望著他的背影一歎,在劫難逃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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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右將軍也太過分了,居然把你傷成這樣;幸好、幸好將軍來的及救你……」嬤嬤一邊替君心擦淨身體一邊叨念著,說到後來眼眶忍不住又紅了。
「嬤嬤,別難過,雖然我現在還不能任意活動,但是傷口已經不疼了,真的,你別為我擔心,倒是每天得勞煩你來幫我作清潔,真的很謝謝你。」心兒誠摯地說。
「小姐別這麼說,這是我應該做的。嬤嬤我活了這把年紀,從沒有見過比小姐更美、更溫柔的人,以往我伺候過的那些小姐們,一個個不是自恃容貌長的好看、就是認為自己身份尊貴,根本不理會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可是小姐你就不會,也難怪將軍會那麼重視你,將你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心兒臉蛋微紅,跳過這個話題。「毅將軍最近很忙?」
「對呀,聽說最近長安城裡有發兵的跡象,將軍不敢掉以輕心,命人—夜監視、仔細打探呢!」
正在說話的當兒,一個巨大的身影走了進來。
「將軍!」嬤嬤行禮道。
「嬤嬤不用多禮。」看了眼床鋪上乾淨的心兒。「辛苦你了。」
「這是我該做的,老奴先告退了。」嬤嬤端起水盆,識趣的自動離開,將空間留給房內的兩人。
「心兒,今天感覺好點了嗎?」石生走近,坐上床沿。
「還好,傷口比較不疼了。」心兒趴在床上。
「我看看。」他輕輕掀開蓋在她背上的絲被,見傷口大多已結痂,烏青紅腫的地方也消褪了些,才稍稍放心。他起身取出藥來配製搗碎著。
心兒看著他忙碌的動作,一身塵埃尚未卸去,又擔心著她身上的傷,每每親自照料,夜半也時常醒來看她是否因姿勢不舒服而苦了自己……這點點滴滴的情意分分寸寸都累積在她的心中。
不多久,他捧著藥再度走近她,開始為她上藥。
他輕柔的力道加上藥敷清涼的感覺,舒服的令她閉上眼睛,「今天很忙嗎?」
「再忙、再多的事都難不倒我,行軍作戰對我而言就如生活一般的平常,能讓我掛心的只有你的傷。」
「君毅……」她睜開眼睛迎上他上完藥後注視她的眼神,掙扎的起身。石生取過外衣披上她單薄的肩。
「我妨礙你了嗎?」她輕問,坐起身與他平視。
他微微搖頭,意味深長的一笑,「有些事,也許終我一生,都注定要為它奔忙,我從不以為名利會是我想要的一切。」他頓了頓,輕撫她光滑柔嫩的臉蛋。「不,心兒,你怎麼會以為你是我的阻礙呢?你不會知道你的出現,對我而言有多重要——」傾近她,他將他們之間的距離化為零。
他輕易的將她擁入懷中,他的懷抱彷彿是為她而生,將嬌小的她完整的契合在其中,半生的戎馬生捱只在她面前才能全部褪下防備。
心兒諍靜的任他擁著,是他汲取她身上沉穩安定的氣質;是她依著他,尋著可停泊的港灣。
「告訴我一些你的事好嗎?」
他歎了口氣,眼光瞬間變得複雜而遙遠,她抬眼望見他陌生的表情,對他的沉默感到不安。
「不說,是怕你聽了難過。」
「毅!」她因他的話而搖頭。「我也許沒有完整的自己,但現在的我已沒有初見時那樣的脆弱;我希望自己不是你的累贅,我能和你一起快樂,也能分擔你心中的苦。」
「心兒!」他沙啞的低喊,她的堅持沒有退卻,他往後靠著床柱,開始訴說他從未對人表明的過去,「我並不清楚我的身世,從我有記憶開始,我一直在流浪,從這個城走到下一個城,在人們的憐憫、憎惡欺侮的對待中長大;一個無父無母、到處流浪的小乞兒是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尊重的。」他諷刺的一笑。「在這樣的混亂局勢裡,跟我有相同遭遇的人並不少,我的身世並不稀奇是不?直到我十二歲那年,有一回為了爭奪食物,我被幾個人打成重傷、丟在雪地中,任我自生自滅;那時義父正領軍作戰,在途中救了傷痕纍纍、奄奄一息的我,才得以撿回一條命;他見我一個人孤苦無依,於是收我為義子,開始教導我各方面的技能,而我在成年之後便開始帶兵作戰,直到現在。」
他冷淡的語氣像在說著別人的故事,只有那雙眼眸洩露了他臉上的平靜,她噙著淚抱住他。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
他低首拭去她不小心滴落的淚珠。「別難過呵!心兒。從前沒有你,我將一切視為理所當然、將自己訓練得冰冷無情,從來不知快樂為何物?但現在不同了,你讓我懂得世間有喜怒,是我唯一——真正擁有的牽掛呀!小東西!」
她解下頸子上從不離身的銀色琉璃晶墜,圍上他的脖子,晶墜的中心隱隱顯露出一個模糊的「心」宇。
「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墜子對我的意義,但我可以感覺到,它在我身邊已經很久了。我把它送給你,從今以後,心兒永遠不會屬於別人、只屬於你!」
「心兒!」
他將頭埋入她的髮絲中,震撼的幾乎不能自己!
「不論生生世世,君毅絕不負你!」他在她耳畔許下承諾。
朦朧中銀色光芒一閃,那晶墜似乎更耀眼了。
***
「嗯?怎麼會這樣?這怎麼可能?」石勒剛接到由右翼軍傳回的最新消息;生兒營帳裡留了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駐紮之地還差點被發現?!
「王爺,怎麼了?」張賓接過冊卷,迅速讀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生兒怎麼會這麼糊塗?他的做法簡直與往常大相逕庭,置一切軍紀如塵土!」石勒深感詫異,怒氣也一點一滴的開始凝聚。
「王爺,可否聽聽屬下的想法?」
「你說。」
「王爺,姑且不去論左將軍的過錯或這件事情的真假,王爺想想,左、右兩軍同時出兵攻打長安,由左翼傳回的消息無一不是敵軍的一舉一動,而右翼所傳的軍情不僅寥寥可數,更甚的如現在,整篇冊卷幾乎全是左將軍的生活報告,這豈是為人主帥者該有的舉動?倘若這件事是真,那待左將軍回來時,必須向王爺解釋這一切,屆時王爺也可酌情給予適當的懲洽。但更深遠的去想,屬下可以肯一,右將軍與左將軍之間,必定有一些心結存在。」張賓很客觀的剖析整件事,最後的結論也讓石勒不由得冷靜而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