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每個人都深受感動,想笑的興奮的笑著,想哭的,便紅著眼眶。唯有依娜,變成了局外人。
這究竟是怎樣的狀況?她搞不清楚!她究竟有沒有義務或權利去搞清楚,她也不清楚!她唯一知道的是,大陶看著這個魏絲絲的愛憐表情,是他從來不曾用在她身上的。
稍後,從這群不速之客與大陶的對話中,依娜終於搞清楚了魏絲絲是何方神聖!也弄懂了她和大陶之間的來龍去脈!
任誰都不會相信,這麼曲折離奇的事會發生在自己週遭!
原來,魏絲絲「曾經」是大陶的未婚妻。陶魏兩家原本是世交,全都以經商起家,也十分的樂見陶健方和魏絲絲結成兒女親家。但四年多前,陶健方和魏絲絲這對香港商界的第二代金童玉女相偕坐遊艇出遊,卻不幸遭逢海難,遊艇整個沉沒,陶健方幸運獲救,魏絲絲卻不幸墜落大海。
這個消息曾在香港商界引起騷動,也曾被香港傳媒大肆報導。
「最最可憐的是從醫院醒來的金童,醒來獨不見他摯愛的人。」魏海倫喃喃念著那段已成歷史的剪報。也在這一刻,依娜才弄懂,原來魏海倫是魏絲絲的妹妹,親妹妹。
接下來還有更精采的。事實是魏絲絲沒有死,頭部受到重創的她差一點變成植物人,幸好她的父母愛女心切,送她到醫學技術最先進的國家去就醫,那位戴金邊眼鏡、身穿白袍的男士果然是位醫師,是魏絲絲的主治大夫。
「因篇唯恐這次的故人重逢她會太過激動,所以我這個主治大夫只好乖乖的整裝,跟著她後面回國。」主治大夫托了托他的金邊眼鏡,先是靦腆,繼之嚴肅地說:「過去四年,絲絲以令人敬佩的毅力,勇敢的熬過了許許多多大大小小的手術,其目的,無非是為了早日再見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如今她的一切內外傷都已經痊癒,唯一的遺憾是,她右半邊的顏面神經受傷最巨,現在已經完全麻痺。所以我希望大家看不見她完整的表情時,不要介意,當然,假使你們能用心看個仔細,相信你們也能看出她那半個笑容也非常的Beautiful、非常的Special。」
不曉得為什麼,依娜能聽出白衣醫生那微帶酸辛的滋味,即使他表現的那麼從容理智,但依舊沒脫出傑出的男醫師愛上他美麗女病人的宿命。
而美麗的女病人,也似乎總是少了那麼條神經。
「阿方,你看,我的主治醫生多寵我,對我多好!」魏絲絲如是強調,一臉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幸福。
而兩個男人終於意識到對方的存在,並在眼神交會的剎那產生微妙的電光石火——
或許是因為突然有一陣心理不平衡,也或許因為一件單薄的浴巾並不足以抵抗泳衣貼肉的濕淋與晚春乍來的涼冷,依娜再也無心看著兩個男人(其中一位還是她的丈夫)如爭奪母鹿青睞的公鹿般的羝角較勁,並且對魏絲絲大獻慇勤。
她打著冷顫的告退程序並沒有引起什麼其他人的注意,就連她的丈夫也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便專心一意地去聆聽那一行人七嘴八舌的談論著「魏絲絲傳奇」。
回到屬於她的房裡,她便瞪著那扇完全英國化的,區隔她房間的雕花門,開始計數陶健方多久以後能回到他的房間,或者會否如同以往幾天,主動來開啟那扇雕花門,用熱情的擁抱溫暖她。
等她因為困頓而沉入幃幔被波之間時,她還在揣測四年多來的「魏絲絲傳奇」已經說到哪裡?兩年前的?一年前的?或者半年前的?
她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她自己也即將創下另一個傳奇,有幾個人,即將逼迫她這個現在進行式的髮妻讓出正室的位置給過去式的未婚妻!
唉!誰又能說,這是絕無僅有的「唐依娜傳奇」。
魏絲絲出現的翌日,依娜的日子便開始每況愈下嘍!
首先是魏海倫的鬼祟怪異!從前她不曉得除了何旖旎之外,另有魏絲絲這一號更能激發大陶柔情的人物,所以也沒有特別去注意魏海倫這個年輕怪物,她總當魏海倫是年輕氣盛,才會不懂稍加收斂她的野心,可是如今看來,魏海倫的年輕氣盛是因為背後有一座大靠山。
魏海倫不討人喜歡,真的不討人喜歡。至少和她麗質天生、舉止柔和的姊姊比起來,她那股目中無人的氣焰,讓人不敢恭維多了。但如依娜所想像的,她的背後有一大座靠山,所以她有本錢囂張。
這是魏絲絲出現後的第一天上班,依娜正瞪著手中那疊某宗積體電路的競標發呆,心裡想著的卻是陶健方昨晚「好像」沒有回房安歇,今早又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只留下了一張字條在兩人相通的門邊,要她今天自己來上班。
依娜正惱火著,即使和老情人好久不見,陶健方也不該因噎廢食的取消了今早一項重要的會議。
前一秒她煩躁地朝自己桌面甩下卷宗,下一秒魏海倫已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她的桌邊。她笑容滿面地在她桌上放下一杯咖啡。「喲!唐秘書,心情好像不太好唉!」
魏海倫明知道她從不在一大清早喝咖啡。她的咖啡,擺明著挑釁。依娜還算冷靜地看著她,看她打算賣弄她的三流台詞到什麼程度?
魏海倫也確實相當的單刀直入。「其實你應該接受事實,陶總和我姊兩人不只是青梅竹馬,還曾經是一對十分『相愛』的未婚夫妻。」
相愛!的確,她唐依娜是沒得比,她現在只能愛卻無能被愛,可是,這不是她的錯,她也相信這種局面假以時日絕對可以改善,只要給她和陶健方一些時間。
「那麼魏海倫,你為什麼不接受陶總和我已經是一對『恩愛』夫妻的事實。」或許是基於女人的好勝心,她違背事實的反問。
「恩愛?哈,這兩個字不只我們所有的人不信,恐怕連陶總他自己都不會承認。」魏海倫像已一刀結束她性命似的乾笑。「我們曉得一些你的底細,連陶爸陶媽都曉得。在和陶總結婚之前,你接受他的金屋藏嬌,和他有些——需要上的交易,這點你不能否認。」
依娜僵定在座位上。真是要命,原以為兩人的事是極端保密的,沒想到居然人盡皆知,真是要命。「夠了!」依娜定了定心神,擺出上司的威嚴。「夠了!魏海倫,我和陶總我丈夫之間的事不用你這個外人來追究來置評,何況,現在是上班時間,麻煩你快點回到工作崗位,否則不要怪我不客氣。」
這是依娜第一次對魏海倫那麼措辭嚴厲。魏海倫又豈是省油的燈。「別太神氣,唐秘書,雖然你的家務事我管不著,但還有許多人管得著,而且他們也十分想管。別怪我沒有事先警告你,唐秘書,你或許是個優異的秘書,卻不是陶總妻子的最佳人選。好好享受你做陶夫人的滋味吧,因為那樣的日子已經屈指可數。」
撂下她的「警句」,魏海倫走出依娜的專屬辦公室,透過間隔的玻璃圍幕,依娜看見魏海倫正滿懷惡意地邊瞪著她,邊撥出一通電話。
才剛上班,依娜便感覺自己像剛經歷了一場大戰般的筋疲力竭,更糟的是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預感接下來的日子,是一連串的磨難。
中午午休時分,依娜便接到一通意料之外的電話,她剛出爐的婆婆,邀請她外出午餐。
依娜開始志下心婆婆或許來意不善,不然他們大可在自己公司的頂樓餐廳吃飯,為什麼婆婆卻堅持外出用餐?
事實證明依娜的忐忑其來有自,魏海倫的警告對她產生了影響,而她的婆婆也相當的開門見山。餐點才放上桌,她老人家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口。
「唐秘——呃,依娜,這麼叫你,很不習慣,因為你一直是我兒子的秘書,也從未想像,你會成為我的媳婦。健方閃電式的婚姻,讓我和陶老很不高興,十分十分的不高興。」陶老夫人抿緊薄唇,很清楚地表達出她內心的不悅。
而身為人家的媳婦,依娜似乎只能認份地陪著笑臉。「媽……」
「不要叫我媽,我承擔不起,叫我陶老夫人就可以!」「陶老夫人」一把阻斷了她的話語。
熱臉去貼冷屁股的滋味並不好受,依娜從這一刻就看穿了「陶老夫人」並沒有接納她這個媳婦的誠意。問題是她和陶健方結婚了,除非到了萬不得已,她不能對他的長輩無禮。「是的,陶老夫人,我為我們的倉卒結婚抱歉,健方是您的兒子,他的固執您一定比我還要清楚,我根本拗不過他……」
「你的意思是他強迫你去公證?」老夫人狐疑地問。
「幾乎!」
老夫人歎息。「健方這孩子大概被上一樁沒結成的婚姻給刺激過度,一時糊塗了。像何家那樣的女孩有什麼好,堪堪只算頗具姿色,哪裡高攀得上我們健方?如果絲絲在健方和何家那女孩訂婚之初就確定生還,那麼健方一定不會對何家那女孩有什麼戀棧,就算婚禮在即,我們也可以想辦法解決。好不容易絲絲回來了,我們正慶幸健方和何家那女孩的婚禮沒結成,哪曉得他被什麼鬼迷了心竅,竟然連我們這個做父母的都沒有告知,就草率的和你結婚。糊塗,真正是太糊塗了。」陶老夫人沒好氣地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