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何苦硬將她留在此地不快活,不如讓她回去了吧!
這些日子以來,他總以為自己是因為乏人陪伴,日子寂寞才故意將她留住。然而臨到分別之際,才發現原來對她早已情愫暗生……
可是,她是如此憎恨我……
一向孤傲若他,硬是讓自尊把心裡那一簇才萌生的情愛給壓了去。
趁著她清醒,他故意淡淡地說:「等你病好了,我就送你到鎮上,你自個兒回家去吧!」
「真的?」尹若雪一時不敢置信,顫聲問道:你真的願意放了我?」
「什麼真的假的?我說話算話!」他冷冷說道,然後便出去了。
當天夜裡,厲無極獨自在樹下站了大半夜。
那天,他就是在這附近遇見她的,她放走了他的赤獾……趕明兒,他也要將她給放了,讓她回家去……
怎麼回事?好像有人在心上刺了一刀似的,好疼……可是看她那高興的模樣,像是巴不得馬上就能離開才好……唉!也罷,她不過是偶然路過,甚至是連姓名也不知道的過客罷了,本就早該離去的,都是自己一時興起才將她強留住。沒的惹來這許多煩惱。
再說,她厭我懼我又有什麼好奇怪的?這世上多的是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的人,我又何嘗在乎過?
可是,為什麼就是她會讓自己如此……如此失了心神、亂了分寸?
而且好疼……
她好美,真不想放她走,不想讓她離開……
那晚之後,厲無極待尹若雪冷淡許多,所需的藥食均是放在她的床畔,便自行離開。不似前幾日,必定等著看她吃完、探問一番才會出去。
尹若雪雖然知道不久就可脫離苦海回家去,但心裡不知為什麼卻有些依依不捨。尤其這幾天又見厲無極神色格外漠然,不禁可憐他孜然無伴、孤零無親的。
也難怪他硬是蠻橫無理地將她留下,想必也是一個人寂寞得緊。如今見她想家生病,便答應要放了她,可見他並不是個狠心無情的人。
如此一想,以往對厲無極的怨恨,登時都拋到九霄雲外去
一日,她覺得身子好些,便拉了一件衣裳走至外間。只見厲無極怔怔地瞧著那大丹爐發呆,眉頭深鎖,似乎正在憂心什麼。她正不知該不該出聲之時,他卻突然抬起頭,道:「你怎麼下床了?」
「我也躺了好幾天,所以下來走走。」她緩緩走近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你在想煉丹之事麼?」他不答。
「那些丹藥真的很重要麼?」
厲無極冷冷的看了她一眼。「那是他關生死的救命藥丸,你說重不重要呢?」
「救命?」她大吃一驚,厲無極向來不說假話,他既然說是救命丸藥,那絕錯不了。忙問:「救誰的命?不會是你吧!你……你生病了嗎?」
他又不說話了。良久,只是重重歎了一口氣。「算了,不關你的事,你知道也沒用。」
此時,尹若雪心裡卻開始七上八下,百般不安起來。一時之間,不禁後悔莫及。還不就是為了那兩隻赤獾,才惹出這許多事來。想著,也跟著歎了一口氣。
「厲……厲大哥,真對不起,我原不知道那兩隻赤猩有這以大的干係,是我魯莽,誤了你的大事……這幾天,強身子不好,又累你日夜照料,抽不出空去找赤獾……不如,明兒個我們再一塊上山去找吧!既然是為了救人命,那赤獾我們自然是非得尋到不可。」
「一塊上山去找?」他斜眼院著她,問道:「你不想回家去了?」
尹若雪一愣,當然想回家,不過應該要先助他找到赤猩才是,可是這一找要花多少時間?
那也難說得很,要是找了半年、一年還找不到呢?
厲無極早料到她答不上來,這會兒見她左右為難,便道:「該怎麼做,我自有主張,不用你操心。」頓了一頓說:「我向來說話算話,既已答應要送你離開,自然說到做到。如今你也好多了,這兩天,我就送你到鎮上去。時候不早了,你進去休息吧!」說罷,擺了擺手,叫她離開。
尹若雪無話可說,只得靜靜回房。
「等一下,臨進房之際,卻聽他忽然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呆了呆,這才想起與他相處十來天,彼此居然都未問過對方姓名。而他是厲無極,算來還是從那些盤林幫的人口中得知的。「我……我叫尹若雪。」當然她也可以隨便編一個假名字告訴他。但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他如此一向,並無惡意,日後也絕不會尋上門去害她,因此並不介意將自己的名字說出來。
「尹若雪……」他想了想,道:「永繼山莊的尹家?」 她點點頭。厲無極就沒再說什麼,只回過頭來又望著丹爐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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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尹若雪上床睡了不久,忽然聽見厲無極說道:「義父,是您!您怎麼下山來了?」義父!難道是毒皮華磊天?華磊天怒道:「哼!我是下來看看,你是不是瞎眼斷手了,還是存心不讓我活?不然怎會連兩隻小小的赤猩都找不著?」跟著手一揮,一鞭擊在厲無極身上,喝罵道:「虧我儘是養你們這些個沒用的東西!」尹若雪將眼湊近木縫往外看,見華磊天發怒打人,登時嚇得一顆心抨抨急跳。厲無極卻直挺挺的跪在華磊天面前,不閃不躲,承受這一鞭。
「弟子無能。」
「留著你們這幾個辦不了事的傢伙,又有何用?」他罵著,一鞭跟著又要揮了下去。
「住手!」尹若雪募然呼喊一聲,奔了出來,攔阻道:「別打了。
他師徒二人懼皆一楞。華磊天回過頭來冷冷的看著她。
尹苦雪情急之下,來不及細想便跑出來,此時,卻被華磊天那冰冷的眼光看得直發毛。半晌,才吞吞吐吐的道:「……請您老人家別錯怪了他……他原是捉住了赤獾,是我……是我不知輕重又……又將他們給放了……」
「是麼?」華磊天冷冷一笑。「是你放的?膽子不小……」又轉過頭,對厲無極說道:「好好好,原來如此,我就說嘛!花了那麼多的時間,怎麼會捉不到赤獾?原來是忙著談情說愛,風流快活去了。」話未說完,鞭子已揮到尹若雪面前。
她還未及反應,只聽見厲無極叫道:「義父,莫要傷她!」說著人影一晃,擋在尹若雪身前,硬生生的替她受了這一鞭。
華磊天原疑一鞭擊碎尹若雪的頭骨,故而這一鞭是往她頭臉揮去。眼見厲無極中途插入,他便收了七分手勁,但這一鞭還是在厲無極的右頰上留下一道殷紅的鞭痕。
「哼!哼!我倒不知你還是個憐香惜玉的多情種子啊!」他冷笑道。
「孩兒已經答應過絕不傷她,不能言而無信。」厲無極平靜地說道。「孩兒辦事不力,原應受罰,可是這不干她的事,請師父放了她吧!」
「好吧!」華磊天看了他倆人一眼,重重哼了一聲,厲聲道:「你叫這個小賤人給我該遠點!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厲無極聽說,忙將猶楞在原地、驚魂未定的尹若雪推進內間裡去。
「你睡你的吧!別再出聲了。」他低聲囑咐,然後帶上房門出去。
「無極,」華磊天危顫顫坐下,一語未完,便咳了起來。「我瞧我這病是好不了……
「義父,」厲無極忙倒了一杯茶奉上。「弟子明兒個一早再上山找赤獾去,就算放火燒了整座山也要找到。」
「罷了,生死有命,我也看開了。」華磊天格頭苦笑。「此番離開射月峰,本就不抱希望,只是下山來跟你交代件事。
「義父……」
「最近我聽說無方在江湖上鬧得不像話,而且還打著咱們射月和雹宮的名號在外胡作非為,是不是?」厲無極沒有答官。
「哼!」華磊天冷道。「我看這個草徒是急著想在江湖上立個名號,又因我將離天毒本,傳給你而未傳給他,所以心懷怨惠,也樂得到處替咱們樹幫。我看你就替我清理門戶了吧!省得你將來光要為了解決他惹下的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就不得靜心。」
「義父」厲無極驚道。「您要我去殺了無方?」
「廢話,赤獾你捉不到,難道連他也殺不了嗎?或者你是要我親自動手?」他瞪眼說道。「我心中早已不認他做徒弟,況且他一定會想盡辦法弄到『離天毒本』不可。留下他早晚是個禍害。」
「可是眼前還是治義父的病要緊些。」厲無極只得推托著。「無方的事,徒兒會留心的。」
華磊天心知他八成是狠不下心殺害同門師弟,歎了一口氣。
「反正我跟你說了,你還是趁早了結他吧,你也知道我的規矩,我調教出來的人,再怎麼不濟也不能死在外人手裡。所以若他早一步叫別人給殺了,你也別來見我了。」
華磊天向來自負無比,一生只收了厲無極和任無方兩個弟子。唯厲無極天資聰穎,無論武學或是醫術造詣均高過任無方,華磊天心中自然也是將厲無極視為傳人,幾樣獨門絕學便只傳了厲無極。任無方忿恨不平之餘,便下山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