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搖搖頭。
「為什麼?」
「我很懶。」
「那就沒辦法了。」薛穎看著他。「我等著看你餓死好了。懶人!」
「所以我說你沒有同情心!」他還抱怨。
薛穎作勢要拿筷子敲他的手。幸虧他身手敏捷,躲得快。
「對了,今天下午沒事,你想不想出去走走?」他問。
薛穎搖搖頭。「我得到公司去。」
「加班?不會吧!」他不可置信地說:「拜託,你總要給自己一點休息的時間啊!你想想,現代人辛辛苦苦工作了六天之後,才有一天的休息,已經很可憐了,況且這可是上帝定下的規矩,你連上帝的話都不聽,真是太不應該了。我一定要找我姑媽來感化你一下。再說你那麼努力工作幹什麼,難不成你想拿十大傑出女青年獎章?」
她懶得理他的胡扯,只是牽牽嘴角笑了笑。
曾經她也同樣對傅維恆每個週末留在公司裡加班,感到不可思議。沒想到後來竟也步上他的後塵,於是漸漸能夠體會那份心境。
其實並無關於努力,不過是因為寂寞。
一想到傅維恆,心情便黯了下去。
程昱舒察覺到她忽如其來的陰霾,便收了戲謔。「既然如此,你把「咪咪」交給我,我正好有空幫它洗個澡、剪剪指甲,順便做個全身美容,你去忙你的吧!回來再到我那裡去接它。」
「你不是說你最討厭做這種瑣事嗎?」
「算了吧!」他故意垂頭喪氣地說。「我早就破戒了,無所謂。」
「神經!」她笑。
※ ※ ※
下午,薛穎進公司時,坐在門口櫃檯的女工讀生立刻站起來。
「董事長好!」
薛穎對她笑了笑,立在櫃檯前閒聊幾句。「小瑤,你今年就要畢業了吧?」
「是啊!」小瑤眉開眼笑。「下個月就畢業考了。」
「畢了業,有沒有什麼打算?」她問。
「我準備插大,我一直在補習呢!」
「真的?」她點點頭。「那很好,趁年輕多念點書還是好的。我先祝你金榜題名。」
「謝謝董事長。」
薛穎走進辦公室,坐了下來。眼前的小瑤,彷彿當年的她一般。只是現在的孩子比那時的她聰明多了,起碼搞得清楚自己要什麼。
那時要不是因為她不懂得對未來做打算,而傅維恆又正好開口留她在公司,如今一切大概都會不同了吧?
她看著窗外發呆。
記得她剛從美國回來的時候,小瑤也才剛接這個位置,根本不認識她,在某個星期天來公司加班的時候,也曾天真地將她攔下來……
「對不起,請問您找哪位?」小瑤很有禮貌地問道。
她不敢置信地愣住,彷彿看到從前的她,膽大包天地把傅維恆攔下來盤問。
「我不是來找人的……」她下意識的,就照著當年傅維恆的台詞講下去。
「那您有什麼事嗎?」小瑤居然也配合得很好。
薛穎覺得她那還淌著血的傷日,又再度被灑上了一把鹽。
「你是新來的吧!我是……薛穎……」她的聲音微微輕顫著。
「啊,對不起,董事長,我沒見過您。」小瑤趕忙道歉。
「沒關係,沒關係。」她說完就掉頭急急走進辦公室。坐在久違的董事長寶座上,將雙手抱在胸前,無法抑止地發抖和落淚。
那時,她有一股衝動,想跑出去跟小瑤說:她與傅維恆就是這樣開始的……
※ ※ ※
結果,當天一直忙到八點才回家。
回去的時候,薛穎順道先去獸醫院接「咪咪」。
獸醫院的週日不營業,此時鐵門降下一半。
「昱舒!」她彎身進去。
「我在裡面!」程昱舒正拿著一塊布替小沙皮狗擦著澡。「我今天大發慈悲,一口氣替這幾隻狗洗了個香澎澎。」他得意地指著身後的七、八個狗籠子。「九隻。加上「咪咪」就十全十美了。明天我姑媽他們見了一定不敢相信。」
她噗哧一笑,一面低頭看著他手上的那只沙皮狗。
「天啊!它長得真醜!」她笑。「會有人要它嗎?」
沒想到,程昱舒卻似真非真地瞪了她一眼。「人家長得丑也不是它的錯,你怎麼可以這樣笑它呢!它聽了會很傷心的,你知道嗎?」
薛穎啼笑皆非。真受不了他老是沒一句正經話。
「神經!」伸手抱起了「咪咪」親熱地撫摸著,但程昱舒一個徑兒嘀嘀咕咕,同那只沙皮狗抱怨她只注意外表什麼的,她又好氣又好笑。
「沙皮狗倒是很適合你,你們看起來很登對!」
「喂喂喂!」他怪叫起來。「你拐著彎罵我醜啊!」
她聳聳肩。「反正是你說的,心地善良就夠了,外表不是很重要,不是嗎?」
他佯怒。
她卻笑了起來。
程昱舒本想再與她抬槓幾句,卻見她笑起來嫣然明媚,嬌俏動人,他從來沒有看她如此活潑過,就連開口要說的話也忘了,張著嘴呆了呆。就只差沒跟手上的狗兒一起滴口水。
「你真的生氣了?」薛穎見他呆呆的,也不吭聲,以為真的得罪他。
「什麼?喔!不是!不是!沒有!沒有!」他一時回神,想起自己失態,連忙低頭假意替狗梳毛。
薛穎微微一笑,也沒在意,在一旁坐了下來。「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麼久,我一忙就忘了時間。你吃飯了嗎?」
「還沒!」他笑道。「我光弄這些狗兒,也忙得沒注意到現在都快八點半了。現在才覺得餓,一塊去吃吧!」
「好啊!可是我不去士林。」上次讓他拖去士林夜市,在人群裡擠來擠去,弄得一身是汗、累得半死,她還心有餘悸。「在附近吃吃就行了,今天我也累了。」
程昱舒看她加了一天的班,的確也有些倦態,便關上了店門,就與她在對街的館子裡隨便吃點東西,然後開車送她回去。
一路上,程昱舒單手駕車,另一隻手就搭在「咪咪」身上撫摸它,同它玩。
這是他的習慣,或許也可以算是一種職業上的慣性反應。反正只要身邊有不會咬人的動物,他的手就一定閒不下來。
薛穎看著他們。從前一直羨慕能夠單手開車的人,好像很輕鬆似的,只用一隻手也能開得那麼好,無形中還會增添幾分讓人崇拜的瀟灑。每回傅維恆在車上打行動電話時,她總是興味盎然地偏著頭看著。
再看「咪咪」,它似乎很喜歡這種遊戲,跟那只逗弄它的手玩得很高興。
他見薛穎專注地看著,便道:「這樣可以很快跟動物拉近距離,它們多半都喜歡人家陪它們玩。」
她點點頭。
他跟「咪咪」玩耍的方式,也和傅維恆一樣,其實只能算是一種很漫不經心地逗弄罷了。
而她每回總是放下手邊的正事,全心全意地陪它。她從不這樣敷衍了事……
有一回,她發現傅維恆專注地看著報紙,只是騰出一隻手來抓抓它。而「咪咪」就彷彿是對那隻手著迷似的,翻著滾著,捕捉撥弄那只沒有意識的手。而不知怎麼的,她忽然著惱了起來。
「不讓你摸「咪咪」了。」她走過去將「咪咪」抱走。「「咪咪」,我們走,別理他!」
傅維恆愣了一下,不明白他看報看得好好的,哪裡又得罪她了。「怎麼了?」
「你根本不是真心要陪「咪咪」玩。」
「你在說什麼?」他一頭霧水。
「你又不是真心要陪它玩,幹什麼沒事伸只手到它面前晃來晃去地引誘它?你沒注意到「咪咪」是很認真的嗎?你根本是在欺騙它的感情。」
欺騙一隻貓的感情?有這麼大的罪過嗎?傅維恆聽了她的傻話,簡直是莫名其妙、哭笑不得。但見她一臉正經,只得走過去哄她。「怎麼?替你的寶貝貓兒抱不平嗎?」
「哼!」
「穎兒,我實在沒見過像你這麼死心眼的人。」他失笑。「不管我們如何鬧著玩,「咪咪」和我都是開開心心的,倒是你,沒頭沒腦地跑過來生什麼氣?」
「可是你……」她一下被問住了「可是你……你不是真心的。」
「我的真心不都給了你嗎?哪裡還有真心給「咪咪」?」傅維恆大笑。「穎兒,你這麼看不開,真是叫人傷腦筋……」
是啊,她一直都看不開,到現在還是……
第四章
「董事長,程昱舒先生在三線。」秘書將她的電話接進來。
薛穎接起電話的同時,心裡卻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為什麼秘書說話的語氣好像很篤定她一定會接他的電話似的?才一個不注意,他就已經成了她公開的「朋友」了嗎?
「喂?」
「薛穎,是我,我有件事想找你幫忙。」程昱舒開門見山地說。
他從來就不是個懂得拐彎抹角的人。
「什麼事?」她倒是好奇。
「是這樣的,過兩天就是我姑媽的生日,我要買點東西送她,又不知道送什麼才好,我想你們都是女人嘛!應該比較瞭解,你就幫我出出主意吧!」
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