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人家都已經撂下狠話了,你還不走,難不成非要等吃了大虧才來後悔嗎?」裴母慍道。「俗話說得好,民不與官鬥,你何苦待在這兒自討苦吃?」
裴容謙正自猶豫,見小喜子端藥進來。頭臉上也有著不少瘀傷,顯然也是遭了池魚之殃。他見了十分不忍。於是只得答應。「好吧,咱們就搬吧!」
裴母總算放心。「這才對。」
他養了幾日的傷,臨走前回到藥鋪整理,只見藥鋪一片狼藉,甚至連招牌都讓龍盛榮的人給拆了。他歎了一口氣,從地上拾起摔壞的藥吊子,心中不由得感慨。
這些身外之物也都罷了,惟一放不下的還是隋緣。
我可憐的緣兒,你在哪裡呢?他又歎息,將藥鋪的門鎖上。
☆ ☆ ☆
「表哥,」甄小◎扶著裴母一塊進來,喜孜孜地說道:「我方才和姨媽在街上看到了一間很不錯的房子喔!就是米鋪錢大娘的房子。」
「喔!是嗎?」他懶懶地應道。
甄小◎笑道:「是啊,那間房子前頭可以當店舖,後面還有三間大屋可以住呢!又是在大街上,正好合適你用。說來也是湊巧,正好因為錢大娘說她一個人寂寞,過幾日就要搬去和她女兒女婿一塊住,所以她也想把這間房子給賣掉。姨媽去看了之後,也覺得很滿意呢!反正不遠,你要不要也去看看?」
「喔!」裴容謙彷彿心不在焉,說道:「既然你和娘都看中意了,那這件事你們看著辦就行了。」
甄小◎納悶表哥怎麼連這麼大事一點興趣也沒有。這……你不看一下嗎?「
「不用了。」裴容謙隨口說道。「早點定下來也好,我和娘可以早點搬過去,這樣也不會太打擾你們一家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甄小◎急道。「如果你和姨媽能一直住在這裡,我們當然是再歡迎不過的,只是……我們是擔心表哥你會覺得彆扭,所以才急著幫你們找房子嘛!」她很是委屈。
裴母忙責備裴容謙。「容謙,你看你是怎麼說話的!」又回頭安慰小◎。「小◎,你表哥就是不會說話,你別放在心上,咱們都是一家人,你的好意我們還會不瞭解嗎?」
裴容謙也覺造次,忙道:「是啊,小◎,我也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早一點定下來,讓約鋪重新開張,也省得我每天閒得發慌,如此而已,你別多心。而且既然娘和你都中意那間房子,那還有錯嗎?我想一定是好的。」
甄小◎這才釋然。
晚上,裴母見裴容謙一個站在院子裡發呆,便走過去喚道:「謙兒,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娘。」裴容謙忙回過頭來。「孩兒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透透氣。」
「你用不著瞞著我,我知道你還是惦記著小郡主。」
裴容謙低了頭。
裴母歎道:「你別再想她了吧!如今你們兩個各分東西,也不太可能會再見面了!你這麼對她念念不忘,除了白費心,又有什麼用呢?」
裴容謙默然。
裴母看他並未回心轉意,只得又說道:「謙兒,你也不小了,一顆心總不能老是放在別人心上,好歹總要為自己打算打算。我看小◎就很好……」
「娘,」裴容謙忙阻了母親的話頭。「明您再給孩兒一點時間吧!孩兒現在真的沒有心情想別的。」
「唉!」裴母搖頭歎道:「我真不知該怎麼說你才好!」
☆ ☆ ☆
另一方面,隋緣一路風塵僕僕、不眠不休的趕路,只一心想趕在刑部派的八百里加急之前回到雲南,希望能早一步通知父親這個消息。但她到底是郡主千金之軀,從小也是嬌生慣養的,哪裡禁得起這般沒日沒夜的奔波,而且還得時時提心吊膽,躲避官府的追緝。
她咬著牙,一連趕了十幾日的路,終於下支倒地。幸得路過的農婦發現,將她帶回家去,還請了大夫替她診治調養。
她高燒昏迷了三日,好不容易清醒後,原本想再繼續趕路,無奈頭暈目眩又四肢疲乏無力,連再上馬的力量也無。隋緣急得不知怎辦才好,忍不住哭了起來。
那農婦見她一心想馬上趕路,知她心定有急事在身,但她此刻的身體狀況,又豈是可以承受這沿路辛勞困頓的,便婉言勸慰道:「小姑娘,你且定下心來。你這會子著急也是無用,不如先安心休養幾天,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等你身子養好了,有再多的路,還怕趕不來嗎?」
隋緣無法,只得捺著性子又休息了四、五天。但一覺得稍微好些,便要立刻啟程。
「非要這麼急嗎?」那農婦勸道。「你的身子還是虛得很呢!」
隋緣搖搖頭說道:「我非得走了,我已經遲了許多天,再不走就真的太遲了。又從懷裡拿出一錠金元寶,交給那農婦,說道:」大娘您的救命之恩,隋緣永誌不忘,這只是我的一點心意,改日等我辦完了事,自當再登門道謝。「
那農婦起先不肯收,後來見隋緣執意要給,只得收下。
於是隋緣又開始兼程趕路。
待她好不容易回到了昔日「南寧郡王府」前。只見幾張的黃色封條,張牙舞爪似的黏封在大門上。
還是太遲了。
隋緣癡癡的看著凋零寂索的大門,怎麼也無法與從前氣勢威嚴的家門聯想在一起。頓時腦中一片空白。
她甚至在想,如果我這會兒去敲門,出來應門的會是誰呢?
爹和娘呢?一想起父母凶多吉少,她忍不住熱淚盈眶。
和叔呢?奶娘呢?他們又去哪裡了呢?
爹,娘……
對了,容謙哥哥!他一定知道!他一定會幫我!只有他永遠不會變,他答應過我的……
可是,當隋緣又匆匆趕到藥鋪,卻又發現藥鋪大門深鎖。是不是容謙哥哥出診去了?可是那小喜子也應該待在藥鋪的啊!怎麼沒人呢?
「有人在家麼?」她不由分說,急急的敲門。「容謙哥哥!小喜子!裴伯母,有人在麼?」
求求你,現在隨便出來一個人都好!
正在此時,隔壁的老伯出來瞧瞧,一見男裝打扮的隋緣,問道:「咦,你不是裴大夫的小表弟嗎?怎麼,你不知道他們搬走了嗎?」
「搬走了!」她大吃一驚,忙抓著那位老伯的手問道:「為什麼呢?搬到哪去了?
「搬到牡丹鎮去了,聽說是跟姓甄的表親住在一塊兒。」那位老伯又歎了一口氣說道:「真可惜喔,自從他搬走之後,咱們鎮上就沒有像他這麼好的大夫了。」
又憤然道:「都是龍盛榮那個混球三天兩頭,帶著他那幫手下來找碴,還打傷了裴大夫,逼得他們一家不得不搬離咱們鎮上。」
「龍盛榮!」隋緣忙問:「您說他打傷容謙哥哥?
「可不是嗎?還傷得不輕呢!不但如此他還帶人來砸了藥鋪,又恐嚇別人不許來找裴大夫看病。」他指指破損傾斜的招牌,說道:「你看看,這個傢伙連人家招牌都給拆了呢!真是無法無天喔!也不知道裴大夫怎麼會招惹上這位瘟神?」
隋緣心中五味雜陳,又氣龍盛榮,對裴容謙則是又擔心又愧疚,還有自己。
此刻她終於意識到自己再沒親人了,只能頹然落淚。
我該怎麼辦呢?容謙哥哥,連你也走了……
「小兄弟,你怎麼了?」那位老伯見隋緣神情有異,忙安慰他道:「怎麼你表哥沒告訴你他要搬家嗎?那大概也是他匆匆忙忙的說搬就搬,所以忘了跟你說了。不過沒關係,你不用難過,從這兒到牡丹鎮也不遠,等你到了那鎮上,再找姓甄的人家,打聽一下,一定就能找到他了。」
他還是到甄家去了……那我就更不能去找他了。
先是我離開你,如今我回來了,你卻走了,看來我們真是無緣……
「老伯,郡王府的人呢?都到哪去了?」隋緣呆了半晌,忽然又開口問道:「您知道郡王府的事嗎?」
「知道啊!這麼大的事,這鎮上誰不知道?」他歎了一口氣道。「真是想不到,像隋王爺這樣的好人,又立了這樣的大功,皇上怎麼會說斬就斬呢?」
「斬了嗎?真的斬了嗎?」她驚道。
「可不是嗎?說起來那可真慘啊!」老伯彷彿不勝唏噓,說道:「那一日,可砍了不少人啊!還有好些個統領、副將什麼的也都砍了。至於其他的下人不是打發了,就是捆了發到邊疆去了。」
她沒聽到王爺、王妃如何,忙問:「那隋王爺和王妃呢?也……也砍了嗎?」
「王爺和王妃都死了。」老伯搖頭歎道。「不過王爺是自個兒抹脖子死的,王妃見了也跟著拿了劍往心口一刺死了。真是令人惋借啊!」
隋緣聽得額上、背脊冷汗涔涔,只覺得整個人好像落入了冰窖裡,又黑又冷……
「小兄弟,你沒事吧!」老伯拍拍她。「本來嘛,這種事誰聽了都是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