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聽了她那番冷嘲熱諷的話,原本不想搭理,但聽她又故意侮辱杜家,不免生氣,轉身使走,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姨娘剛才那番話是在說杜二爺嗎?怎麼我聽起來倒像是在指孫舅爺呢?」
孫姨娘沒想到她會有此一說,征了半晌才怒道:「你說什麼?舅爺怎麼不好了?你把話說明白點!」
素素冷笑一聲,也不理會。
「素素,你站住。」孫姨娘追到房門口,叫道。「我明你站住你沒聽見嗎?」
「姨娘,您這麼大叫大嚷的,妥當嗎?別讓人看了笑話!」素素頭也不回,逕自走了。
孫姨娘氣得踝腳。「這個死丫頭!真是氣死我了。」
其實素素早就猜到孫姨娘不會讓他出去。不,應該是她肯定,即使去求姨娘,她也不會答應的。那只好……她一咬牙,打定了主意。待回到房裡,卸了釵環,換了輕簡衣衫,從後門離開。
「格格!」門房乍見她,嚇了一跳。「這麼晚了,格格還要出去嗎?」
「嗯。」她點點頭。「勞煩您老開個門。」
「這……這不大好吧!」
平時人人都要她拿出點主子的威嚴出來,那也好!反正她正一肚子火呢!所以這會兒素素只是盯著他看,也不說話,架勢十足。
門房被大格格看得直冒冷汗,結結是巴地說道:「實在是天色已晚了,奴才不敢隨便開門,格格要不要先問問姨奶奶的意思?」
素素心裡頓時覺得可笑之極,她這個格格當得倒有意思,別人說的話她都要聽,她說的話卻連個下人都可以質疑。「要問你去問好了!」
門房左右為難,忽然又發現大格格要出門卻沒有常人跟著,更為訝異。「格格不用奴才們跟著嗎?」
「不用,我一個人就行了。」她冷冷道。「不會走去了的。如果你是擔心這個。」「不不不。」門房忙搖手,暗笑說道。「奴才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奴才想,格格要出門身邊也該有一、兩個隨身伺候的人,這樣也方便些。」
「我不需要人伺候。」素素心想:再這麼跟他扯下去,只怕真要驚動了潘總管和姨娘,到時人一多,就更麻煩了,霎時便沈下了臉。「你只管把門打開,有什麼事,我自會跟王爺說明,用不著你來擔待,保證不會讓你受累的。」
「可是……」
「大膽!」素素動了氣,厲聲道。「叫你開門!哪裡來的這麼多可是?難道你跟王爺也是這麼說話的嗎?」
「是是是,奴才這就替格格開門。」門房見素素動了氣,忙速速開了後門,又忍不住唯唯諾諾地說道:「格格……請小心慢走……呃……格格,當真不要人陪著?」
素素一向和顏心軟,本就不慣對人動氣,又見門房十分惶恐,心裡倒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於是又溫言道:「你放心吧!我自會小心,回頭若有人問起,你就說是我硬要你開門的,把事情都推到我頭上就是了。」
她走了幾步,便瞧見杜家的馬車停在巷子口,她快步走了過去。「嬤嬤!我來了!」
錢嬤嬤聞聲,從而簾裡探出頭來。「素素,你來了,真是大好了。」
「是啊!」杜覺如突然也從車裡下來,笑道。「我們還擔心你來不了呢!」他伸手要扶素素上車。「來,手給我!」
「三爺您怎麼也在這裡?」素素一呆,把手交給他,借力登上馬車。「那誰在家裡照顧二爺呢?」
「喔,大嫂在家,還有錦兒和寶祥在旁邊看著,你不用擔心。」杜覺如忙說道。「況且大夫也說二爺吃了藥,還要睡一陣子。所以,我就和嬤嬤一塊兒出來接你「那就好。」素素點點頭。「那我們快點回去吧!也許這會兒二爺已經醒了也說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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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杜覺非的情況也沒這麼糟。只是他前幾日受了點風寒,又一直操勞忙碌,能好好休息,病勢才加重起來。而且他又有心病,老是掛記著素素,難免鬱悶、胃口不開,這才又更難調理。一連病了幾天,雖是天天請醫吃藥,但也不見好轉,精神反而更見委頓。
「這樣拖下去怎麼行!」錢嬤嬤急道。「若是年紀輕輕就損壞了身子,那以後問題可就大了。」
「嬤嬤說得是。」大少奶奶也說道。「我看二爺近日咳得格外厲害,萬一轉成嘮病可就糟了。」又同杜覺如問道:「三弟,不如你再出去打聽打聽,有沒有高明的大夫,請過來瞧瞧才好啊!」
杜覺如卻半天不言語。
「你倒是說句話啊!」大少奶奶催道。「難不成你有更好的主意?」
「我倒是知道有個人,把她找來一定有用。」他淡淡地說道。「就怕她不能來。」「是誰?」錢嬤嬤奇道。「咱們捧著大把銀子,還怕請不到人嗎?」
「素素。」杜覺如看了嬤嬤一眼。「素素是您老捧著銀子就能請來的人?」
頓時廳上鴉雀無聲。每個人都明白他說的意思,也覺得若是素素能來,二爺的痛起碼能好了大半,可是別說要我素素出來,就是想見她一面恐怕也很困難。
「這可怎麼辦呢?」錢嬤嬤唉聲歎氣。
大少奶奶見杜覺如一副氣定神閒,不大著急的樣子,便知他一定有主意,便催他說道:「你有什麼辦法,你就快說吧!別在那兒裝神弄鬼的急死人!」
「辦法有是有,就是不知成不成?」他使怎麼愉愉混進王府見到素素,再騙說二爺病危,然後把她哄到這裡。最後又歎了口氣,說道:「我聽說王爺公主都進宮了,所以這會兒素素若堅持要出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她也可能怕惹麻煩而不敢私自離開王府,總之,一切就看她自己的主意了。」
半晌,大少奶奶說道:「不管怎麼樣,總得試試才知道。」
結果就是素素上了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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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覺非高燒未退,昏睡之間,只覺得口乾舌燥。「水……」
「二爺,」素素端了碗參湯,送到他嘴邊,輕聲道。「您醒醒,喝口水吧!」
他恍憾聽見素素的聲音,忙睜開眼一看,不是他朝思慕想的人兒是誰?「素素!」他猶自不信,欠起身,又伸手拉近她細看,喃喃地道:「我是不是病糊塗了?我的素素不可能來這裡的。」
「二爺,您沒看錯,真是我。素素真的來看你了。」她順勢扶著他喝茶。「來,先喝口水。」
杜覺非就著她的手,喝了幾日,一時頭暈,仍舊倒下,但眼睛始終不離半跪在床邊服侍他的素素。「你怎麼來了呢?」他輕輕撫著她的發,想是她來得急,一頭濃密的頭髮也來不及縮,只草草編成一根粗辮垂在胸前,釵環盡褪、一臉清純,這身打扮依稀是舊時模樣,只是眼中儘是憂慮。「都這麼晚了,你怎麼含在這兒呢?」他不解。
素素低聲道:「我聽說二爺病了,所以來看二爺……」
「你聽誰說的?」他覺得納悶,自己也不過是受了點風寒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痛,為什麼要這樣多事去跟她說?還巴巴她把她找來?「我只是前幾天著了涼而已,也沒什麼。」
素素老實,這會兒的確也見他並無像嬤嬤說得那麼嚴重,總算放下心來。「我以為二爺……都是嬤嬤和三爺啦……」她這時才明白被騙了一場,但仍忍不住心有餘悸,於是哭哭啼啼、一五一十的說出嬤嬤和三少爺跟她說的話。「他們說得那樣嚴重,把我嚇死了,所以……我就趕緊過來了……」
「我就知道是那些傢伙搞鬼!」杜覺非聽了登時大怒。「這個玩笑也開得大過火了,居然半夜把你從王府裡騙出來!」
「也是我自己要來看二爺的……」她低聲。
「還不是因為他們看你老實,這才騙你!」他一掀被子,便要下床喊人。「我去找他們過來!真是大不像話了。這要讓王爺知道了,那還得了!」
素素卻猛地撲在他身上,哇的一聲在他懷裡大哭起來。
杜覺非見她哭得著實傷心,不免著慌,忙哄道:「素素,別哭,待會兒我替你教訓他們,你別哭!」
「我真的嚇死了!」素素飲泣說道。「那時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怕二爺真的得了什麼大病,活不成了,那素素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杜覺非一呆,然後慢慢思索這句話。
在回來的路上,素素握緊了拳頭。一句話也不敢說,怕一開口就要哭了,整個人冷汗直流,說不出的驚慌,唯恐待會兒就要與二爺生離死別。一路上馬蹄聲達達,而她心裡是也七上八下。
如今見二爺安然無事,不過是個小傷風而已。稍早的驚心動魄已成過去,這時她才解脫似地鬆懈下來,放聲大哭。
杜覺非仍是緊緊擁著她,下巴貼靠著她的頭頂,讓她哭完。他可以體會素素的驚懼,那時聽聞素素被孫齊祥劫去,他也曾一度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