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時間還早嘛!客人們不會這麼早到的。」她一筍。看到桌上放了一盅水晶缸,喜道:「這是調雞尾酒用的吧!我可以幫忙調酒。」沈湄倒是寧可待在這裡,她一向特別喜歡廚房裡熱烘烘又香噴噴的感覺。
「不行,不行。」比金太太仍是堅持,一面趕著她。「你還是趕快出去吧!」
正說著,陸尚恩也正好過來尋她。「你怎麼在這裡?我到處找你呢,準備好了嗎?」
沈湄笑笑,轉了一圈。「你說呢?」
他打量她,這還是第一次看沈湄做如此正式的打扮,平時只認為她清麗脫俗,但現在看來絕不只如此而已了。
她將長髮編成辮盤在腦後,身上削肩的翡翠綠色晚禮服,樣式雖然傳統,但剪裁卻十分合身,將她高挑玲瓏的完美身材顯露無遺,復古味道中又摻著些許性感。唯一的佩飾是一對鑽石耳環,簡單大方,她也不需要更多的裝飾了。
「已經夠美了。」他由衷地說。一面開始擔心,今晚他可能要小心其他男士了。
有這麼一個美麗聰明的女友,陸尚恩雖總不免老要吊著一顆心,生怕半路會殺出什麼程咬金來搶了他的人。但是看著她,又不能不覺得心滿意足,以她為傲。
此時,廳上突然放起探戈的音樂,先前已有幾對技癢的男女下場跳舞。這時走過來一位棕髮的年輕男士,沈湄記得他是陸父的特別助理,好像叫作洛倫吧!
「我猜你一定會跳探戈。」他微笑。
她笑問:「為什麼?」
「我看得出來。」洛倫饒富興味地看著她。「你的舉止之間很具有律動性,應該是受過舞蹈訓練的,而且我猜探戈可能正是你最拿手的科目之一。」
她一笑,真聰明。這完全要拜傑生之賜,要不是他當初堅持幫她安排密集的專業訓練,如今她哪能從醜小鴨變成天鵝?
「我有這個榮幸嗎?」他伸出手來。
沈湄興致極佳,而且那些雞尾酒裡少量的酒精已讓她放鬆許多,她展顏一笑。「我很久沒跳了呢!」不過她還是將手交給了他。「當心你的腳喔!」
登時,滿場只見她那一襲軟緞禮服飄蕩,嫵媚的笑容,在那樣酥軟的樂音中,配上極之性感的舞步,攫獲了每一個人的目光。
眾人對於欣賞到這一幕都甚是驚喜。沈湄和洛倫搭配得很好,雖然沒有像專業舞者能展現許多花俏的舞步,但他們倆已足夠將探戈如癡似醉的味道表現出來。
陸尚恩不自覺地停止了交談,怔怔地望著場中性感的小妖精。
這是他的天使嗎?他愈來愈覺得她不像一個幼稚園老師,簡直像個明星級的尤物。
沈湄也不知道現在的她,在經年累月的模特兒工作影響下,隨便一個笑容、一個舉手投足都會不經意地帶出幾分專業架式。像是一種氣質風範,即使她想藏也藏不住,這樣的惹人注目已然成為一種慣性。
陸尚恩心裡驀然湧上一股酸意,十分不是滋味。雖然他知道那只是一支舞而已,並沒什麼。可是當沈湄一個轉身滑步,將一隻玉足勾上洛倫的小腿時,他簡直快氣瘋了。雖然他的常識也告訴他,那只是一個很平常的舞步罷了。
適巧他的姑丈巴比踱到身邊,嘖嘖讚道:「好小子,你這位中國娃娃真是不錯;長得漂亮,沒想到舞也跳得那麼好!」又對他擠擠眼,笑問:「你在哪兒找到的?」
陸尚恩只得苦笑,總不能說是從海裡撿到的吧。
這支舞一結束,沈湄臉上掛著的微笑還未卸下,見了他,頑皮地眨眨眼。
他會意,上前握著她的手,避開眾人往陽台走去。陸尚恩見她額上有些汗,就掏出自己的手帕替她擦拭著。
沈湄笑道:「你把我的妝都給擦掉了啦!」
本來他還擔心以為沈湄會怯場,但見她今晚似乎如魚得水。「累不累?」他看著她,忽然又覺得這樣如明星般耀眼的她,與平時所熟悉的清純的她,很有一段距離。「我不知道你的舞居然跳得這麼好。」
她一時心虛起來,微笑道:「我在大學時代,參加過舞蹈社,學了一些社交舞。」
他點點頭,又牽起她的手往花園走去。「陪我走走。」
從什麼時候開始,陸尚恩走路時習慣握住她的手、牽著她一塊兒走?而從什麼時候開始,沈湄十分願意就隨他牽著走?
不只是因為陸尚恩的手指修長有力,每每給人十足的安全感;而他總是不經意地會借由手指的伸縮收放之間,傳達他的感覺與情緒。沈湄覺得透過他的手語,她所接收的不只是彼此間的溝通訊息,另外,還有一份語言所無法呈現出的莊嚴與細緻。
沈湄對他那一雙手著迷不已。
「你有些悶悶的,為什麼?」她歪頭看著他。
「是嗎?」
沈湄誇張地點頭。
「為了你的裙子。」他故意對她皺起眉頭。「後面開了一個叉,開得那麼高。」
「不開叉怎麼走?那不跟穿布袋一樣!」沈湄格格笑。「難道要我用跳的?」
陸尚恩想想也對,一笑。「不過還是開得太高了。」他又加了一句。
「我真不敢相信,這是很正常的。」她覺得又氣又好笑,搖頭歎息。「陸尚恩,連神父都比你開明。」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很傻氣吧?」他忍不住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有些難為情。「對不起,湄,事實上每個人都對我誇獎你,你今晚的表現簡直是完美極了。」
沈湄凝視著他。「可是你卻不怎麼高興。」
他牽牽嘴角。「我想我是在吃醋吧!」
「吃醋?」她問。「吃誰的醋?」
「因為方纔你和洛倫跳那支探戈,其實我也很想跟你一起跳的,可惜我不能。」他雖然是笑著,看起來卻有些落寞。
「你不希望看到我和別人跳舞?那我以後不……」
他忙比道:「不,沒這麼嚴重的,而且你跳得真好,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這麼說,我覺得他們全都已經為你著迷了,你知道嗎?而我……」他忽然又想起了什麼,不自覺地笑了笑。「你記不記得,你上次也跟我說過,你嫉妒喬伊能以手語和我溝通,而你不能--我想就是那種感覺吧!因為我不能融入。」
沈湄能瞭解他的黯然,她靠向他的肩頭,安慰他。
這時才九月中,卻已能明顯感到秋涼之意。
陸尚恩將她摟近了些。「天氣愈來愈冷了。你冷不冷,要不要回大廳去?」
她搖頭。「再走一走。」忽然又問:「紐約快下雪了吧?」
他點頭。
沈湄忽然對下雪有了興趣。「我想坐坐看雪橇,每次都在電影上看小朋友玩,可是我都沒有玩過。」她嘟著嘴問:「你玩過嗎?你會嗎?」
他點點頭,笑了一笑。
她繼續眉飛色舞地說道:「我還看過一些影片,有很多人會在結了冰的湖上溜冰,那樣也很好。你想想看,在天寬地廣的戶外溜冰,只要帶著一雙鞋,就隨時可以加入,然後像明鏡一樣的湖面上聚集了許多人,滑來滑去,熱鬧又好玩,那種感覺多棒啊!」沈湄簡直開始自我陶醉了。
陸尚恩有些好笑地看著她。看她這身打扮,就像個高貴的淑女,誰知滿腦子卻只想著玩耍!
「好。」他答應她。「等下雪了,我就帶你玩雪去,還去中央公園溜冰。」
沈湄高興得獻上香吻一枚。
不知不覺中他們攜手走到茉莉園,在皎潔的月光和幾盞路燈照耀下的茉莉樹叢,夜裡顯得格外寂靜,就連香氣也比白天來得濃郁許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最喜歡這裡了。我喜歡茉莉,好香,是不是?茉莉的香味是怎麼也聞不膩的。」
沉浸在這樣的月色和柔情兩者都似水的夜裡,沈湄只覺得快樂得想要唱歌。忽然靈光一現,沈湄握住他的手,眼神溫柔。「你不用嫉妒別人了,我唱首歌給你聽,我保證這可是別人都聽不到的喔!」一會兒又自己笑了起來。「事實上,是因為我唱歌難聽極了,五音不全,沒人能忍受。」
這點紀傑生倒是領教過,也因此放棄了要讓沈湄進軍歌壇的打算。
「可是這首歌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歌詞像詩一樣的美:所以我想唱給你聽。你是唯一一個能聽我唱歌的人。」她又道:「不過這是中文歌,你看我的手語就好了,我可以比出來。」
他望著月光下如天使般的沈湄,靜靜等待著她的歌--在那金色沙灘上,灑遍銀白月光,尋找往事蹤影,往事蹤影迷茫,往事蹤影已迷茫,猶如幻夢一樣,你在何處躲藏,久別離的姑娘,你在何處躲藏,背棄我的姑娘;我願翅膀鑲肩上,能如燕子飛翔,展翅飛到青天上,朝著她去的方向,我願騎在馬上,箭一樣的飛翔,飛啊!飛啊!我的馬,朝著她去的方向,飛啊!飛啊!我的馬,朝著她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