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沈湄先是一愣,繼而牽牽嘴角,自嘲道:「跟-個已經死了的人比,還真是談不上什麼放不放心的。」她不禁又想,假如那個叫凱西的女孩還活著呢?那又如何呢?
所有的戀人,都喜歡無聊地相互比較,沈湄也不例外。
陸亞倫聽出她話中的涵義,再看她的神情,寬慰她說道:「即使是當初凱西還在時,我都不曾感覺尚恩愛她像如今愛你這樣深。何況後來又發生了一些事……」他歎了一口氣。「這件事真是說來話長。」
他娓娓道來。「五年前,我媽媽在浴室裡滑倒,傷了腿骨,幾個月行動不便,我們請來一位看護,就是凱西,那時她剛從中部的小鎮來到紐約找工作,人很單純,而且很漂亮,尚恩在那時愛上她。就在兩人訂婚之前,去參加了一個舞會,在那裡她認識一位攝影師,他說凱西很漂亮,憑她的條件應該去當模特兒,而且他有門路,幸運的話,說不定凱西還可以到好萊塢拍電影。」他說著,上揚的嘴角顯出一絲不屑。
模特兒!沈湄忽然開始感到不安。
只聽他又道:「誰知凱西聽了就開始心動。果真約了那個攝影師替她拍了幾組照片,送給模特幾經紀公司。那時,尚恩正忙著組他的新公司,不免忽略她了,沒想到她就自己跟經紀公司簽下了約。尚恩知道那個圈子複雜,一直勸阻她。但她很堅持,一心想當大明星,何況她已經跟人家簽了約。
「尚恩愛她,就讓步了,他想也許她過一陣子就會清醒過來。剛開始,她的確得到了一些機會拍了些廣告,小有名氣。我們也都很為她高興。但她還是不滿足,也迷戀上那種紙醉金迷的日子,生活開始變得靡爛不羈,甚至還染上毒癮。後來尚恩發現不對勁,要她立刻回頭,她用許多借口來搪塞,又發誓說她會戒掉毒癮,只要他再給她一些時間。最後一次,她騙尚恩她要到洛杉磯去試鏡,結果……」
沈湄等他說下去。
陸亞倫苦笑。「她和一個製片在飯店幽會被人拍到,鬧出醜聞上了報紙,而且據說他們已經交往半年了。後來她回紐約時,又在機場被警方搜出古柯檢,吃上了官司。」
「後來呢?」
「後來尚恩出面請律師替她打官司,雖然判了緩刑,但是得到勒戒所戒掉毒癮,可是才一個星期她就在裡面割腕自殺了。」
這些事沈湄聽來一點也不覺得新鮮,這個圈子什麼光怪陸離的事都有。就像早上史考特才跟她說了半打一打類似的故事。但她知道,尚恩是圈外人,不可能像她見怪不怪,而且他又是受害人,一定受到很大的打擊,她靜靜地想著。
「我是不是跟你講太多了?」陸亞倫見沈湄表情沉重,故意說道:「尚恩若是知道我告訴你這些事,一定會砍了我。」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沈湄勉強擠出個笑容。「我不會在他面前提的。」
他點點頭,半開玩笑地說道:「反正你也知道了,以後只要注意在他面前避開這些明星、模特兒,演藝圈之類話題就好了。」
「他很討厭……那些人?」沈湄愣愣地問。
「那當然,紐約有很多政商名人都是我父親事務所的客戶,所以我們也常會受邀參加一些慈善晚會,其中當然也有不少娛樂圈的人,尚恩從來就不大喜歡他們,他覺得那些明星都浮華不實,再不就為了攀名求利不擇手段,和那些政客、大老闆勾勾搭搭;加上後來凱西出事,所以你就可以想見他對那些人有多反感。」他還笑著說。「有一次在朋友的舞會上,我不過跟一個模特兒多講兩句話,他就以為我對人家有意思,急著要把我拉開呢,好像怕她們身上有毒似的。」
她覺得像被人摑了一掌,怔在原地。
「咦,怎麼你們兩個都在?!」陸尚恩進來。「等很久了嗎?」
陸亞倫道:「沒有,我剛到一會兒。」他推推陸尚恩。「你看這個花瓶,沈湄到第五街買的。」
「真漂亮!」陸尚恩見了非常高興,他摟住沈湄的肩,低頭吻了她一下。「謝謝!」又看沈湄有心事似的,柔聲問道:「怎麼了?」
沈湄瞥見陸亞倫拚命跟他使眼色,忙回過神來,搖搖頭笑了笑。拿起桌上的那本書說道:「沒什麼,你看我又多了一本小王子,謝謝你。」她回吻他一下。
「湄,你搞錯了吧!你應該要謝的是我。這書是我帶回來的。」陸亞倫故意抗議。
陸尚恩摟緊了沈湄,對陸亞倫瞪了一眼。「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可以滾了。」
「簡直是過河拆橋嘛!」陸亞倫無奈地攤攤手。正要離開,一面回頭提醒尚恩。「別忘了星期五一起打球,我已約好球場了。」又故意看著沈湄,笑道:「你一定要來喔,不然沒有人幫我們撿球。」
陸尚恩笑了起來,又忙拉住沈湄,免得她追出去打亞倫。
第四章
接下來的這一周,沈湄學校語言課暫停,開始放假。下一梯次從下個月初開始,於是她有兩個星期的時間,完完全全沒事幹。
「我想去大峽谷玩一玩,」晚上她興致勃勃地對陸尚恩說。「聽說從小飛機上看風景很壯觀。你看,我從旅行社那裡拿了一些行程資料。」
陸尚恩卻微皺眉頭。心想,大峽谷美雖美,但意外頻傳,尤其是搭小飛機。「你和珍妮佛一起去嗎?」他不放心。
「不,珍妮佛要趕論文,怎麼能陪我?」她攤攤手,無可奈何。「你們都忙,我只好自己去玩了!」反正她向來獨來獨往慣了,自己旅行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我看了一下,下周出發,可以參加星期三的團。」
「你要自己一個人去大峽谷?!」他瞪大眼睛。
「是啊!那不然怎麼辦?」她反問。「難道你有時間陪我去嗎?」
他當然沒時間,最近手上有個大案子,他連晚上想陪湄一塊吃飯都有困難,更何況是要離開公司一個禮拜;可是要他答應讓比湄獨自一個人去大峽谷也是不可能的事。
陸尚恩心裡盤算著該怎麼辦才好,一時之間,並未答話。
沈湄見他眉頭微蹙,不發一言。便知他一定是不樂意她這個計劃。她賴在他身上撒嬌。「尚恩,你別擔心,我一向最會照顧自己,不會有事的。而且我大老遠來了美國,卻沒去大峽谷走一趟,耶才丟臉呢!」她雙手環著他的腰,仰頭笑道:「你看美國這麼遠,找還不是自己一個人拎著包包就來了;你別擔心太多,我去去幾天就回來。」
陸尚恩看著她,輕輕啄了她一下。「不行!」他還是搖頭。他就是擔心她做事老是這麼顧前不顧後的。
「為什麼不行?為什麼不行?」她耐心全失,像小孩一樣的跺著腳又跳又叫。「我不管、我不管,我就是要出去玩!不然我千里迢迢地來美國做什麼?我本來就是來玩的!難道真的要我待在圖書館裡唸書?」
他溫言道:「你可以去……」
「我不要再去逛什麼博物館、美術館了,百老匯的歌劇我也都看遍了,拉斯維加斯我也去過了,連狄斯奈樂園我都玩過了,這次我就是要去大峽谷,我不管!」她等不及地叫道。
陸尚恩即使聽不見她在叫嚷的聲音,不過也看得出來她很吵。他搖頭苦笑,一面伸手摀住她的嘴。「我是說你可以去騎馬,我帶你去別墅騎馬。」
「騎馬?」沈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點點頭。
「到哪裡去騎馬?」她想紐約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開車都會塞得一塌糊塗,哪裡還有可以騎馬的地方?轉念一想,又叫道:「你別想騙我!我可不要去遊樂場騎木馬。」
陸尚恩笑了起來。他低低啞啞又極富磁性的笑聲一下子在室內漫開。「不是木馬,我保證!」他比了一個保證的手勢。
「真的?」她還是有點懷疑。
他不答,又捧起沈湄細緻的臉蛋,細細密密地吻著。「我從不騙你的,你忘了嗎?」
余亦毒「你的馬是什麼顏色?有多少匹?」沈湄一路上頻頻發問。「很高大嗎?不會是迷你馬吧?我喜歡高大一點的馬,不要小馬喔!」自從知道陸家在長島市郊的別墅裡真的養了兩匹馬後,沈湄就一直處在興奮當中。
為了避開車潮,陸尚恩和沈湄一大早就動身出發,載她到距離市中心一個多小時的郊區別墅。駛進大門之後,車子還在橡樹林蔭中的小道繞了好一會兒,直到面前出現一幢乳白色的複式別墅。十分幽靜雅致。
「好美的房子!」沈湄忍不住讚道。
「這是我父親的別墅,家人們定期會到這裡來小聚一番,順便度個假。」他替沈湄開了車門。
這時從屋裡跑出來一對中年夫妻。「尚恩,好久沒看見你了!」那胖胖的洋女人高興地邊說,邊比手劃腳。「一聽說你要回來,我一早就開始烤你最喜歡吃的蘋果派和榛果麵包喔!」她正說著,忽然注意到他身旁高瘦清麗的東方女子。「這位就是你提到的朋友?」她用手肘抵抵陸尚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