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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姬小苔

  「客戶找我,我得走了,再見。」

  「我的事怎麼辦?」

  「晚上再說!」我跑了出去,張飛真是個急性子,說好半個鐘頭,結果不到20分鐘就跑來了。

  他親自下來替我拉車門,禮貌周到得像在伺候公主。

  「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他笑得好開心。

  下山時,我看到陳嵐正從巴士跳下來往谷風新村走。她來星辰居?是替張大夫傳話?還是自己有事來找阿唐?這些日子她來星辰居來得很勤,不過我從來沒問過阿唐她來做什麼。

  但是我心中突然有個聲音在響——這漂亮的小傢伙很可能喜歡上慕塵了。

  若非如此,她怎會不辭辛苦,老遠地爬山上星辰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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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一天忙完,我把辦公室的事情料理清楚,回家跟慕塵說他所謂的要事。

  結果撲了個空。

  慕塵不在,阿唐說:「少爺出去吃晚飯了。」

  她氣得很,中午燉了苦瓜排骨沒人吃,晚上的紙包魚、砂鍋也無人問津。

  「幹嘛不早點告訴我都不在家吃,省得我麻煩!」她氣鼓鼓地瞪我,「老太太一走,這個家都簡直不像個家了。」

  聽她這麼說,我心裡真是難過。

  「我吃就是了,你少說兩句成不成?」我洗了臉,換過衣服,乖乖地坐下吃飯。

  她這下才滿意,跟我對座吃飯,把好菜盡在我碗中堆,堆得我沒法應付,但又不敢得罪她。

  阿唐平日是一等一的用人,但在秦阿姨的調教下,用心做起菜來,也是一等一的好手。

  「早上送你回來的是誰?」她又問。

  「公司的同事。」

  「他在把你?」

  「什麼?」我聽不懂。

  「唉呀,『把』的意思就是追嘛!他追你,對不對?」

  「沒有的事。」

  「我看不對勁哦!他辛辛苦苦接你送你,一定別有目的,你要當心。」

  這個十幾歲的大丫頭居然教我如何提防色狼,我一時哭笑不得。

  「我會當心,阿唐。」

  「你還要特別小心,別跟他單獨待在一個房間內,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會惹人閒話。」阿唐嚴肅地說。

  「我知道。」幾天沒和阿唐說話,她真是愈來愈像個老太婆了。

  「我炒的雪筍,天下第一,你怎麼都沒吃?」

  她跟張飛龍應該結拜,說的話如出一轍。

  我把雪筍吞了下去。

  「少爺今天跟誰出去吃晚飯?」我問。

  「有電台訪問他。」

  「他怎麼肯答應的?」

  「他說也快離開台灣了,不能太不近人情。」

  「他答應了第一次,日後就脫不了身。」我歎口氣,站起身。

  「你不吃了?」

  「阿唐,你的心眼太壞,非看我變成超級大胖子才甘心?」我瞪她。

  「這又怎麼了?」她喊冤,卻笑得鼻子眼睛都皺到一塊兒了。

  「我吃了整整一大碗飯,兩碗湯。」

  「還剩下這麼多萊,你都不幫忙。」

  「謝啦!要胖你自己胖去。」

  「你去哪裡?」

  「睡覺。」我打哈欠。昨晚趕了一夜工,再不睡真會倒下去。

  「吃飽了就睡覺才胖人呢!」

  「依你看我還該去跑步以助消化不成?」

  「至少也該去走走。」

  「可惜綠碧不在了,否則出去散散步也好。」

  「你怎麼知道綠碧被送走了」她奇怪地問。

  「我既不瞎也不聾,它不天天來纏我帶它出去跑,當然是不在家。」

  「是少爺送走的。」她開始收拾桌子,「老太太去世的兩天晚上,它夜夜都哭,大家都說不吉利,我問了少爺,少爺就說沒空照料,送走也好。」

  「送到哪裡去了?」

  「陳小姐那兒。」

  「陳小姐?」哪裡跑出個陳小姐?

  「那個在醫院做特別護士的。」

  「哦!陳嵐!她住在哪裡?怎麼有空地方養狗?」

  「她住在碧湖新村,那裡空氣清新,地方又大,綠碧高興得很。獸醫本來就說它肥肉太多妨礙心臟,這下天天有人遛它,它結實多了。」

  「碧湖新村?那不是國會議員的住宅嗎?」

  「她父親是國會議員。」

  「她的家世這麼好,怎麼會去做特別護士這般辛苦的工作呢?」

  「我也問過她,她說這是她的興趣,她喜歡幫助別人,尤其是有病的人。」

  「這倒很少見。」

  「她本來還預備明年到美國去進修——」阿唐說著說著,卻一下子住了口,匆忙將桌子擦乾淨,把空盤子端到廚房。

  「你說本來是什麼意思?」我聽出語病來了,跟到廚房。

  「沒什麼?」她更心虛。

  「你跟陳嵐很熟?」

  「是呀!」

  「她能跟你談這麼多,一定不把你當外人看。」

  「我們很投緣。她——認我當妹妹。」阿唐臉更紅了。

  我「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咦!你笑什麼?」

  「沒什麼。」

  「你是不是猜到了?」她大為不安。

  「猜到什麼?」

  「她——喜歡少爺。」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慕塵是音樂家,人又和氣,有不少女孩子崇拜他。」

  「你不——生氣?」

  「我為什麼生氣?」

  「少爺他——」

  「他可以選擇任何一個他喜歡的女孩子,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不反對?」

  「我反對。」

  「為什麼?」

  「陳嵐太年輕,慕塵不適合她。」

  「不適合?」阿唐吃驚,在水喉下沖洗的碗差點跌碎。

  「我擔心陳嵐太天真,太多幻想,日後會煩惱無窮。」

  「她會煩惱什麼?」阿唐把碗擱下了。

  「慕塵天真浪漫。他需要的是一個有智慧能包容的妻子,如果陳嵐跟了他,兩個還都是孩子。」

  「是你嗎?」

  「什麼?」

  「你說的那一個有智慧能包容的人,很像你。」阿唐詫異地看著我。

  我立即回房,不再自尋煩惱。

  連阿唐也聽得出來我話中的醋意,我實在沒有意思了。

  阿唐卻趕上樓來敲我房門。

  「我睡了。」我應道。

  「我曉得,我只是提醒你,別忘了聽10點鐘的音樂世界。」

  10點正,我打開收音機,找到了「音樂世界」。

  主持人說了一番開場白,然後就是流利的琴音,那是李斯特的《大彌撒曲》的伴奏曲。

  這支曲子曾被稱為音樂花環上最嬌艷的一束鮮花。

  「我把這支曲子獻給我最愛的母親。」音樂完了,響起了慕塵低沉的聲音。

  我不想哭,一點也不想,但是眼淚卻流了下來。

  我哭,不僅是為了傷心,更是慚愧。我看錯了慕塵,他也許天真,但他絕對有情,他愛秦阿姨,我始終以不公平的眼光看他,他卻從不記恨。

  我躺在床上,熄了燈,聽收音機中美妙的音樂,和他富於磁性的嗓音。月光從窗外照進屋中,那樣的淒清,那樣的美。

  不知不覺的,我竟然睡著了。

  睡在優美的幻夢中。

  醒來時,琴聲仍在錚錚地響。

  覺得不像在人間,能在這樣的樂聲中醒來,白天要吃什麼樣的苦我都願意。

  可是慢著,房外仍然漆黑,並未天明,我睜開眼,發現樂聲也非來自收音機。

  我揉著眼睛坐了起來。

  有人在彈琴,在這樣的深夜,琴聲如怨如訴,如淒如慕。

  是慕塵。

  我光著腳跑下樓梯,琴房的燈亮著,果然是慕塵,他在深夜彈琴。

  我呆呆地站在樓梯上,不敢闖進去,也不知站了多久。

  「江楓!」慕塵突然推門出來,「你站在這裡做什麼?」

  「我,我在——聽琴。」我一陣羞澀。

  「這很像《紅樓夢》裡的故事。」

  「你看過《紅樓夢》7」我很詫異。

  「妙玉跟寶玉聽到黛玉彈琴,寶玉想去看看黛玉,妙玉笑他——世上只有聽琴的,哪有看琴的?」

  「你10歲便出國,怎會看《紅樓夢》?」

  「老實說,我沒看過,我認識的中國字還沒那麼多,是小時候慕竹講給我聽的。」

  慕竹。

  我在樓梯上坐了下來,心中百感交集。

  「對不起,我又惹你傷心了」他說。

  「沒有。」

  「你想慕竹?他當真那麼完美無缺?」他陪著我在樓梯坐下,微微的燈光映著他的側面,充滿了靈氣。

  「不管他是不是,他都已不存在了。」我把頭深埋膝上,不再看他的臉。那麼好看的臉,難怪有眾多少女為他發狂。

  「也許他太完美,這個世界不適合他的生存。」

  「我不知道。」

  他的手臂輕輕環繞過來,那麼溫暖,那麼令人安心。

  「慕塵!」

  「嗯?」

  「就這樣抱著我,不要動,好嗎?」

  「好。」

  他當真抱著我,一動也不動。

  那樣的感覺,宛然在夢中。他真有雙會彈琴的手,即使不放在鋼琴上,也充滿了音樂性。

  當我抬起臉來時,他的面孔湊了過來,我彷彿知道要發生什麼事,但我阻止不了,真的,我再也沒有力量能管束我自己。

  我心中有著強烈的渴求。

  似是期盼已久。

  正在衝出樊籠。

  我們的唇終於密合在一起,那一瞬間,我竟然歡欣若狂,久久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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