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被豬頭平拿菜刀逼著擠出來的序
總覺得,豬頭平一定身染一種既罕見又極難治癒的懶惰病毒,那種病毒使得豬頭平自稱為「豬頭」卻不會感到羞愧;每天只顧著打電動怠工不寫稿,竟不覺得對不起眼巴巴等著豬頭平新書的朋友們是一件該打屁屁的事情。
而且豬頭平也是個賭性堅強的奇女子。
當豬頭平身上的全部財產只剩五十塊新台幣時,還可以將好不容易中了統一發票的兩百元,出了銀行門口就買了兩張沒刮中獎的愛心彩券。
豬頭平喝熱紅茶不喜歡加糖,但一定要加奶精;最好是到麥當勞以狀似「老實誠懇」的眼神,向櫃抬人員多要兩個奶油球帶回家泡著喝,才會覺得特別芳香可口。
還有一個特質,就是豬頭平寧可看著窗外發呆,也絕不輕言工作寫稿。
除了有一次是因為豬頭平所支持的籃球隊宣佈解散,使豬頭平遭受莫大打擊而在神智不清的狀況下自動自發地打開電腦工作,事後,也沒能記得豬頭平自己到底是寫了些什麼。
這回,我們分攤了彼此新書中的序,豬頭平很快就混……呃……不,是寫完了,而我還在絞盡腦汁地想豬頭平的壞話來寫。其實,豬頭平除了平日貪睡了點、喜歡發呆了點、愛打電動了點、懶得工作了點,倒是個脾性很好、也極好相處的人。
(拿毛巾擦擦冷汗,總該開始說點豬頭平的好話了,否則豬頭平床底下釘了鐵釘的稻草人,就要貼上我的名字了……)
豬頭平會在我喪失所有工作信心時,威脅著要拿我的頭去敲牆壁來鼓勵我振作;豬頭平會在我好不容易良心發現該工作時,諄諄善誘地說被窩是多麼地溫暖可愛……
所以說,豬頭平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真是一位指引我奔向夕陽的好朋友啊!
第一章
我沒想過會再遇見他。
「……梢?小梢,你聽到了嗎?」
身旁傳來說話聲,我胡亂點點頭,仍舊無法將視線從他的方向挪離。
像是察覺我奇異的反應,珊兒順著我的眼神凝注處望去,見到那個男人。
「他也來了。」她喃喃出聲。
「誰?」我略顯狼狽地轉開頭,低頭啜了口杯中的水果酒,佯作鎮靜地問。
珊兒噗哧一笑。「小梢,你當我是誰啊?是我哎,路珊兒,那個與你從小一起長大,又幾乎當了要十二年同班同學的路珊兒耶。好吧!」她假意一歎。「你真要我說出他是誰嗎?喏——」她下巴往那男人處一抬:「荊子衡。你曾暗戀了三年的男人,讓你到現在仍小姑獨處的元兇——」
「胡說!」我略略顫抖地將手中的酒杯放至桌面。「我承認年少輕狂時曾對他動過心,不過……」誇張地一揮手,我努力從喉中逼出笑聲:「想想都是十年前的事了,你不說,我還真想不起來呢。」
珊兒帶著惹人厭的嘲諷笑意看著我。
我回她一個倔強的眼神。
良久,我才不情願道:「他怎麼來了?」
今天是我們的高中同學會,荊子衡是高我們兩屆的學長,怎麼算也不該會出現在這。
「你沒聽說嗎?」珊兒將聲音壓低。「他和芃秀好像在一起。」
「是嗎?」我勾起唇——雖然唇角微顫。「他們很相配。」我持平道。他們還是在一起了。
「走吧,去打聲招呼。」珊兒看了我許久後,突然這麼對我說。
「何必?」將一切混亂情緒藏起,我再次端起酒杯。「看來他可是今晚最受歡迎的人物,我們似乎沒必要去湊這個熱鬧。」
他就在我們左前方,人群包圍著他,似乎爭相想引起他的注意;他微微笑著,不急不徐,那模樣看來比從前成熟多了……
「去打個招呼嘛,你們以前可是社團裡的最佳拍檔耶。」珊兒俏皮地一笑。
腦裡浮起過往記憶……
「都是十年前的事了。」我眨眨眼,僵硬道。
「哎,打個招呼有什麼關係?」珊兒抱著我的臂膀,硬將我往荊子衡的方向拖。「除非你還在意他,除非你還記掛著十年前的事,那我就不勉強你。」她的眼亮得狡黠。
尋個空檔將酒杯放下,我停住腳步,將自己的手臂抽出。「走,我們打招呼去。」
我知道我的聲音有些冷,但誰教珊兒偏要往我心底角落的脆弱處踩?
「就是這樣!」矮我近十公分的珊兒伸長手,拍拍我的肩。「讓他看看傅小梢十年來的改變,讓他看看他錯失了什麼!然後……」她的聲音轉低:「讓你自己明白他也不過爾爾,讓你自己擺脫他的詛咒。」
我笑了。「還詛咒咧。」
珊兒說得沒錯,我已經二十六歲了,是個成熟的女人,不該再記掛著過往的一切,甚至讓他影響自己的人生。沒錯,我過去是曾喜歡過他,但那是年少時很甜美的一段,如此而已。
我和珊兒走向他,圍繞著他的人潮像被分開的紅海,我知道這些人全等著看戲;甚至有人拍拍背對著我的荊子衡,要他轉過身來。
我看著他,努力要自己別發抖,更別去比較他十年來的變化;他只是一個曾與我在同一個社團的學長,對現在的我而言,不具任何意義。
「學長好。」珊兒的聲音甜甜地從我身側傳出。
「啊,路珊兒!」荊子衡的聲音帶著驚喜。「十年不見了吧?」
我極力放鬆。「學長好。」
然後他轉向我,好看的眉微皺。
「你是?」
他不記得我。
「學長,我是傅小梢。」
我笑得很完美。我想,只有珊兒和我自己明白,這完美裡混了多少虛假。
「傅小梢?」他的眼大睜。
是湊巧嗎?我們之間的對話居然與十年前初見時如此相似,不同的只有時空,還有已經不知遺留在何處的純真。
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他時——
「喂,就是他。」珊兒撞撞我的手。
「誰?」腦裡還想著方纔那場球賽,我不經心地問。
「他呀,三年級的荊學長,說要追王芃秀的那個嘛。」珊兒皺皺鼻道。
「那個他呀。」我嘻嘻一笑。「在哪?我看看他究竟長得什麼模樣,居然敢追我們芃秀!」
高中生活過了兩個禮拜,除了從小一起長大的路珊兒外,我與王芃秀最要好。芃秀的號碼和我差一號,又剛好坐在我隔壁,常一起行動的結果,讓我們在短短的時間內便熟稔起來。
芃秀生得很美,性情又溫柔,所以追求她的人很多,荊學長是最近才加入戰局;身為「音研社」社長的他,在學校也算得上是知名人物。
音樂研究社,簡稱音研社,實際上就是卡拉OK社。
「在那啦!」社團教室裡鬧哄哄的,珊兒提高嗓門道:「站在教室前面,帶著一副金邊眼鏡的那個啦。」
我往教室前方望去:「長得最高的那個?」
「嗯。」
「普普通通嘛。」長到十六歲,每個男孩在我眼中全生得一個樣,我原以為荊學長會稍微不同——因為芃秀難得會對男生心動。結果仍是兩個眼睛、一個嘴巴,稱不上特殊。
珊兒早習慣我的怪眼光,她瞥瞥我,淡然道:「算長得不錯了。」
我聳聳肩。接著抬頭看看四周——
「喂,人這麼多要排到什麼時候啊?我等等還要到籃球社去耶。」
我們學校並不限制一個人只能參加幾個社團,但必須自己能應付得來,否則很容易就會遭到退社的命運。
籃球是我從小到大的興趣,加上國中同社的學姐也在籃球社裡,所以我是一入學就到籃球社報到。至於音研社則是珊兒考慮了兩個禮拜才決定加入的社團,因為與籃球社的練習時間正好錯開,所以我就被珊兒給拖來啦。
「我有辦法!」珊兒揚起嘴角,笑得像個小惡魔。「走。」
她拖著我往教室前方擠去。
「要去哪啊?」一直到被拖到荊學長前,我還一副搞不清狀況的樣子。
「學長好。」無視正在聊天的眾人,珊兒甜甜地笑道。
荊子衡顯得有些疑惑,但仍微微笑著日:「學妹好。」
「學長,要加入音研社的人好多喔。」珊兒往左右看了看。「難怪芃秀會打退堂鼓呢!」
荊子衡的眼突地亮起:「你們是王芃秀的朋友?」
珊兒故作不在意地點頭。「嗯,我們同班,芃秀原本也要跟我們一塊來的,只是聽說要加入音研社的人太多了,不但要排隊登記—登記完還要入社考,芃秀擔心自己過不了,所以就放棄了。」
天知道芃秀忙儀隊的事就忙不完了,怎麼可能再參加別的社團?
荊子衡唇一揚。「你們也想加入音研社嗎?」
「學長能不能幫忙?」珊兒的聲音顯得更甜了。「我們是很懂得禮尚往來的喲。」
「哈哈哈……」他笑出聲。「你很有趣。你叫什麼名字?」
「路珊兒。」珊兒眨眨眼。
接著他將眼轉向我,眼裡帶著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