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程度有夠差!居然叫她洗耳恭聽。
「我家住長白山上,父母早已亡故,沒有任何兄弟姊妹,至於我所賴以營生的是……」這可難倒他了,到目前為止他的確還沒找到一份像樣的工作。
「關於這一項,我可以代你回答。」水靈狡黠一笑,「統統加起來只有四個字——招搖撞騙。」
「對喔!」他好似獲得了重大啟示,興奮得眼睛發亮,「我怎麼沒想到還有這種職業可以做?謝謝你,你真是我的啟蒙良師。」
這個人有毛病!而且病得還不輕,否則就是他的演技超級爛,才會裝得如此不像樣。
「我不是你的良師,我是你惡搞下的犧牲者。」水靈脫不了身,又不敢貿然舉起左手加入戰局,怕被他也壓在胸口,那她真的是會羞死掉。
此刻,她突然好想念黑豹大哥,如果它在的話,他就不敢這般造次。
「在想什麼?」見她心不在焉,烏長雲微微地有些不悅。
「在想——」
「想我?!」他是自信過了頭。
「臭美!」她輕顰薄怒的模樣,越發顯得嬌美動人。
「口是心非。」他譏謂地望向她,將她的手從胸口挪開,緊緊捏在掌心。「不過你不承認也沒關係,反正我心領就是了。」
自大狂!「你不必心領,直接收下來就好。」水靈忍無可忍,左掌成拳,冷不防地擊向他的胸口。
碰——,正中心口。烏長雲僵直著身體,非常有男子氣魄的,將她的重捶照單全收。
這一聲把她自己都嚇一大跳。他不會有事吧?水靈看他眼不眨、嘴不笑、兩手低垂,似乎傷得很重。
心裡毛毛的!「喂!沒事就吭一聲,別裝模作樣嚇人。」她吼道。
烏長雲的確準備要嚇死地,任憑她怎麼搖晃,他就是一動也不動。
水靈急壞了,別真的打傷他,那往後她就不必賣豆腐腦,改去蹲苦牢算了。伸手探探他的鼻息——沒有?
湊近點再探清楚點……慘了,她一顆心逐漸冷卻當中。再殿起腳尖瞧瞧,她不相信——烏長雲突地就勢吻上她的臉。
啊——水靈一驚,連叫聲都卡在喉嚨裡出不來。
這魯男子,居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親她?
「你好大的膽子,」她眼中瀰漫著一層霧氣,威脅著將奪眶而出。「你居然敢冒犯我,以為我孤苦伶仃就不需要尊嚴,就不必被尊重了嗎?」
「這不正是你希望的嗎?」烏長雲一臉無辜。
「哪有?」水靈低吼。
「不然你靠我這麼近幹嘛?」他一點也不認為他有錯,是水靈的「動作」深具犯罪的誘因。
「我……」她真是百口莫辯,「我只是要看看你還有沒有氣息。」
「我若沒有氣息不就躺在地上翹辮子了嗎?不相信你連死人是不會站著的道理都不懂。」明明是在媚惑我嘛,烏長雲如是想。
水靈咬咬牙,轉頭想向趙大叔求救,怎知他居然咧著一張大嘴,笑得誇張得令人好火大。
她正苦思該如何報復烏長雲的羞辱時,市集盡頭陡地傳來一陣暴喝聲——
第三章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是她哥哥的聲音?闊別半年多了,他怎麼會突然跑回來?
水靈尚未響應過來,烏長雲已經拉著她的手,朝人群中擠過去。「先去看看再說。」
為了安全起見,他把水靈護在他身前,以避免有不肖之徒乘機揩她的油。
幾乎所有來逛街的人,全都被吸引到這裡來了,圍了一圈又一圈。水靈踮著腳,還是不夠高到足以看清裡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哥哥會一聲接連一聲的求饒?
烏長雲靈機一動,將她整個人舉了起來。水靈起初還喃呢著不好意思,但很快地,她就被場內的情景嚇得忘記羞赧。
張德寶的兩名爪牙,持著棒棍,把晏子韶打得抱頭鼠竄,布衫上血跡斑斑,叫人看了怵目驚心。
「不要,不要再打我了……」他幾近哀嚎地躲在街角,四肢不停地發顫,臉色蒼白得嚇人。
才幾個月不見,他整整瘦了一大圈。
水靈的心絞痛得不能自已。「快放我下來。」她要去救她哥哥。
烏長雲也不攔阻,雙手使勁將她推向人群中央。
「你們給我住手!」水靈咆哮地吼向張德寶及兩名大漢。「我哥哥做錯了什麼,你們要道樣沒命地打他?」她撲過去,用身體擋住晏子韶。
眾人經她一吼,無不嚇一大跳。圍觀的群眾起碼有好幾百人,沒一個敢出來替他解圍,而她一名弱女子居然有這份膽識,細聽之下,方知原來他們是同胞手足,難怪願意涉這個險。
「哼!想知道他做了什麼嗎?」張德寶右手一揚,成堆的紙條跟著滾向空中,又慢慢落在水靈面前。「看仔細,這可完全是他親手簽的字、按的指紋。」
水靈隨便抓了兩、三張,上頭全是五十、一百不等的借據。她哥哥是怎麼啦?才多久的時間,又欠了人家這麼多賭債,難不成他離家這段日子,不吃、不喝、不睡,光賭博?
她傷心地委頓在地,下意識的將目光瞟向前方,尋找烏長雲。她相信此時此刻只有他可以幫助他們兄妹倆,因為他有錢,又喜歡放高利貸,武功也高強。
但他人呢?為何才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見了?
「喂!」張德寶煩躁地叫囂著,「你看清楚沒,打算怎麼還你哥這筆債?」
水靈望向她哥哥,看他對自己這種墮落的行為跟結果做何表示。
晏子韶根本不敢看她,一顆頭低得快觸到地了,半句話也不敢說。
唉!有兄如此夫復何言?她咬緊牙根,悲愴地點點頭,「我答應你。」
「很好。」張德寶的臉色馬上做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早早答應了,不就可以免去這種血腥的場面。」薑還是老的辣。他就不信憑他會鬥不過這個小妮子。「今晚戌時,我會派人過去接你。」
隨著他們的離去,眾人也跟著散去,誰也沒興趣留下來詢問她究竟答應張德寶什麼?大伙的目的是看戲,既沒了戲可看,當然就走人囉!
留下他們兄妹倆幽怨地對望著。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水靈問。
晏子韶一骨碌爬了起來,用力拍打身上的灰塵。看樣子,他的傷勢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嚴重。
「我不會讓你平白受苦的,男子漢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當。」他說得慷慨激昂,宛如要出征似的。「你等我,再過三、五載,我一定到汝臨縣接你回來,過舒舒服服的太平日子。」
「你也知道那件事?」水靈懷疑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他的眼神閃爍不定:始終不敢正視她。每次做錯事的時候,他都是這種表情。
「張德寶有跟我提過。」他雙手交握,不停的搓捏著。
「你明知他要逼我去騙人,還拚命的去賭?」她把他的手臂扯過來,強迫他對著自己。「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也很希望我去做?是不是?」
「小妹,」他禁不起追問,全身晃來晃去,藉以掩飾他內心的不安。「自從爹娘過世以後,咱們——」
「不要跟我扯那麼多廢話,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
她要確定他仍然愛護她、關心她,這樣她的犧牲才有價值。
「靈兒!」晏子韶懇求地說:「哥哥是不得已的。」
「夠了,什麼都不必講了。」她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有一點跡象便全明白了。
連她的親哥哥都幫著外人,想利用她去謀圖別人的財產,她還能說什麼?
見她沉默不語,晏子韶唯恐她臨時反悔,忙道:「如果你不肯去,哥哥這條命就保不住了。橫豎也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事,那個叫巧巧的姑娘,孤家寡人一個,根本用不著那麼多錢,咱們就算是跟她暫借的,只是先不講明,等將來賺了錢再還她嘛。」他說得口沫橫飛,毫無愧色。
水靈的胃卻一陣翻攪,噁心得想吐出來。
「怎麼賺?你除了會賭還能幹什麼?」並非水靈蓄意瞧不起他,實在是他太不長進、太墮落了。
「這也難說呀,說不定我手氣好,一個晚上就把本翻回來還有剩。」
「十賭九輸哪!」水靈連勸他的力氣都沒有了。「憑你那爛技術,甭說一個晚上,即便給你一天也翻不了本。」
「你擺明是瞧不起我!」
他還有臉動怒呢!
「我這是點醒你。」三十出頭的人,好壞都分不清楚。「不要以為張德寶這條詭計一定會成功,萬一砸了鍋,看到時候你拿什麼去還他。」她只能讓他利用一次,絕不可能還有下回。
「好啦、好啦!」他沉不住氣,幾句話就浮躁不安,端起脾氣來。「總之你要認真些、努力些,哥哥的前途就全寄望在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