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姊姊,沒事、沒事,我大概是太累了,你別急呀!」阿鎖吸了吸鼻子,一面過意不去的拚命安撫婢女。
「你真的沒事嗎?」婢女不安地問道。
「真的沒事。小姊姊,你也累了,你先去休息吧!我會自己熄蠟燭上床睡覺的。」阿鎖雙手擺在胸前對她搖了搖,真誠的笑了一笑。
「是嗎?」婢女不放心地看看她,一直到見阿鎖用力的點頭保證時,她才稍稍吁了一口氣。「那就好,那阿鎖姑娘請早早休息。」
「謝謝你,小姊姊。」
婢女退下之後,阿鎖原先掛在臉上的笑容也垮了下來。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好假。
換上了女裝,難道連性子都會受到影響?連行動都要受到限制?
既然如此,那她寧可不穿女裝,尋回往日的生活。
她看了看床榻,對於那一次又一次重複令她傷心、不安到極點的夢境,實在是有點畏怯。
但是,千斤重的眼皮殘酷又誠實的告訴她,她的身體正在叫囂著要休息了。
無奈的吹熄燭火,解開披巾放在床邊的椅背上,接著摸黑上床乖乖睡覺。
希望……今晚能……夢見他……不過……今晚真要是夢見了他……是不是就算是── 犯了相思?
第八章
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她覺得有股令人安心而熟悉的熱度,從背後輕輕柔柔地貼上了她俯臥裸露的肌膚。
「嗯……」阿鎖無意識的嚶嚀一聲。
羽絨似的憐惜輕吻,小心翼翼地落在裸背上的傷口四周。
「好癢喔……」回應這一連串蜜意輕吻的,是她半夢半醒的呢膿軟語。
那人低低地笑著。
「小阿鎖,醒了嗎?」溫柔嗓音在她耳畔喚道。
阿鎖略微遲鈍地將側睡在另一邊的臉轉過來,張開迷迷濛濛的惺忪睡眼,見著那人的面容後,唇畔浮起一朵嬌嫩嫩的慵懶笑靨。
「你來了?」她好滿足的歎息一聲,再度閉上眼。
「嗯?」音調微微揚起,帶著詢問的意味。
「我等你好久了耶!」
「是嗎?」他執起她的手,送到唇邊親吻。
「夢到了你,是不是就算犯相思了?人家告訴我說,要夢裡也有你,才算犯相思。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入夢……」咬音逐漸模糊,尾音逐漸消逸,沒多久,竟傳出一道細細的平緩呼息聲。
阿鎖帶著笑,墜入美夢。
峻德平斜倚在床榻上望著阿鎖的睡顏,先是呆了一會兒,噗嚇一聲不小心笑了出來,接著他倒到她身邊,將臉埋進掌裡開始無聲的狂笑,整個身體因壓抑的悶笑而震顫不已。
這一瞬間,連續十幾日在幾個城國之間奔走、斡旋的疲累,全在她近似情話的迷糊喃語中,得到了真正的鬆弛。
平復了狂笑的衝動,他閒適地側躺著,支著手、專注地看她幸福滿懷的沈靜睡容,深悔難辨的睜色掃過她的芙顏、纖頸、裸背,到達那條醜陋似蜈蚣的印記上,停留久久。
最後,他胖中複雜纏結的思緒漸漸斂去、沈澱,化成一片澄澈,天地間只餘留她的容顏和輕淺微溫的呼息。
他忘了自己這樣看著她看了多久,只記得自己看得倦了、累了,連起身回房的力氣都不想使出,索性伴在睡得香甜的阿鎖身旁,也一同沉沉入睡,在夢中繼續追逐那抹雖然已看了一整夜、卻仍舊還未看夠的佳人蹤跡……
※※※
難道峻德平回來的頭一件事,便是迫不及待地找尋他的小書僮,將她摟進懷裡、抱著入眠?
悅諒公主神情破碎、備受打擊的望著床榻上那一對相擁而眠的交頸鴛鴦,千百滋味齊湧上心頭。
一大早,她便知曉峻德平已在昨日半夜回城。
好不容易等到了日上三干,她興沖沖地跑去峻德平房裡,不料卻撲了個空。
當時,望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她心裡升起莫名的直覺,憑著預感走向相鄰的房間。
果然,在阿鎖的房裡尋得他的蹤影。
看著峻德平身上一夜末脫的沾塵外衣,她忍不住猜測,難道他連回自己的房間梳洗休息一下都不曾,便直奔這兒而來嗎?
悅諒淒然的省悟了一件事──
她還是太低估了阿鎖在峻德平心中佔據的份量。
「公主……」一名婢女不安地望著公主青白的臉色。
悅諒死白著臉一言不發,接著條地轉身離去。
婢女什麼都不敢多說,紅著臉回頭望了望床榻上親密交纏的兩條身影,也跟隨在公主身後,躡足離去。
離去前,婢女小心翼翼地重新闔上房門,怕吵醒了床上那一對感情極好的貴客。
臨去一瞥,婢女敏銳地發覺到,原本落寞消沈了好幾天的阿鎖姑娘,俯貼在平王胸膛上的面容,變得好嬌柔、好漂亮。
相思,竟會讓人變美,好不可思議啊……當房內的人全都離開後,峻德平的唇邊微微勾起瞭然的笑痕,悠緩地睜開了一片清明的雙眼,若有所思地轉頭看向房門。
其實,當房門被開啟的那一瞬間,他就醒了。
只不過,對於不請自入打擾了他們的不速之客,他覺得自己並沒有起身招呼的義務。
峻德平低下頭,看著絲毫沒有受到干擾、依然呼呼酣眠的嬌娃兒。
她舒適地微微側俯著,上半身幾乎全壓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胸膛當成了枕,一隻白嫩的小手橫過他的腰緊緊地摟著。
「小阿鎖,該醒了。」他的大手撫上她那一片香滑如脂的裸肩,不懷好意地輕輕用一指勾起她綁在頸後那條快要鬆散開來的抹胸繫繩。
他是不是該感謝悅諒公主為阿鎖找來這身清涼衣宴?峻德平滿意地想道,唇角不自覺的向上彎起。
他指尖在她肩上遊走的方式,太過溫膩、煽情,與其說是想搖醒她,不如說是要乘機佔她一點便宜。
呵──他情不自禁啊!
「喔……要繼續上路了啊?」阿鎖在他身上蠕動了一下,下意識地揉揉眼。
偎著熟悉了十年的溫暖體熱和結實臂膀,得到多日來的一夜好眠,讓她醒來時一時搞不清楚身在何方,還以為回到了以前隨著平主子奔馳在城國之間的日子。
「你想去哪兒?笨蛋。」峻德平笑了出來,原先撫著雪肩的手,改移到她的小腦袋上,蓄意的揉亂她一頭烏絲。
「咦?!平主子?」阿鎖終於清醒,微微抬起身,對上峻德平的俊容,黑靈靈的大眼眨呀眨。
「怎麼,還不確定抱了一夜的枕邊人是誰?」峻德平閒適地將雙手舉到腦後交迭著。
阿鎖趴在他的懷裡,愣愣地仰著頭,神情像只呆掉的貓咪。
「平、平主子你回來了?」粉唇開始可疑地抖動,眨巴的雙眼也泛出不自然的光亮……「昨兒個半夜就回來了。」峻德平一面含笑回答,一面警覺地盯住她的小臉。
她不會是要哭了吧?
果然,不多時……「嗚哇──」呆貓咪終於回過神,用力撲上,細瘦的雙臂緊緊鎖上他結實的頸項放聲大哭。
峻德平啼笑皆非的反手抱住哭得涕淚縱橫的阿鎖,小心避開傷處,經輕的拍著她的背,低聲呵疼……一會兒後,嗚噎漸弱,峻德平大方地讓出胸前的衣料,拭了找她滿頰的淚漬以及被汗水濡濕的兩鬢。
「糟了,弄髒了您的衣裳。」阿鎖吸吸紅咚咚的鼻子,不好意思地擦了擦他的衣服。
峻德平不以為意地笑笑。
「我不在的這段時間,你沒乖乖養身子嗎?為什麼比我離開前還瘦?」他的手指掐了掐她的臉頰。
「有啊,城主還拚命叫人送了好多、好多的補品過來……平主子,你可不可幫我求城主別再送了?我會乖乖吃飯的,補品就不要再叫我吃了。」阿鎖一臉驚恐的向他求救。
「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捏了捏她潮濕的嫩頰。
「我知道在其它人眼裡,我是身在福中,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可是,不知道怎麼的,我老是覺得悶,渾身都懶洋洋的。我好懷念以前跟著主子四處奔走遊歷城國的日子,每天和不同的人接觸,每天踏著不同的泥土地,每天……可是,這一次你卻忘了帶著我……」
她越講越洩氣,峻德平的眼神卻越聽越深遂,某種決定在心頭隱約成形。
「我以為目前的日子,是我為你爭取到對你來說最好、最舒適的生活。」他緩緩地說道。
阿鎖心念一動,敏感的察覺到他的目的與用心。
「平主子,你是為了讓我能得到療傷養身的最好照顧,所以才決定留在朔善城,答應幫城主的忙?」她直直地瞅著他。
峻德平只是沉默地瞇起眼。
「這種炊金饑玉的日子真的很好、很舒適……不過……唔……我是不是太不知好歹,天生注定勞碌命?我還是好懷念以前跟著你東奔西跑的日子,即使那次落難村子,也覺得好快樂。」她蹙著眉想趴回他胸前,但在臉頰觸到潮濕衣料時,不舒服的低頭看了一下,才想起她剛剛在這塊地盤上的淹水傑作,於是不好意思的拉了拉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