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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華蓉

  就在一瞬之間,揮下的銳利刀尖,斜斜長長的劃開她的衣服。

  痛……她背上爆出劇痛,來不及叫出聲,整個人便墜入冰沁徹骨的溪水中,口鼻一窒,便不復知覺。

  重物落水聲讓峻德平猛然一震,閃神之間,手臂不知被哪一個山賊劃開了一道口子。

  「他媽的!老六,你有沒有腦袋?你連人帶包袱都逼落到水裡去了,咱們還搶什麼?」其中一人見狀,氣急敗壞地怒吼。

  阿鎖落水了?

  「啊──」峻德平嘶吼出聲,渾身功力全貫注在竹杖上,失去理智的向四周瘋狂劈殺,一心只想趕到阿鎖身邊。

  擋他者死!

  八個人只有一瞬間的愕然,轉瞬間全都變成屍首不全的殘塊,無語問蒼天。

  「阿鎖──」峻德平奮不顧身、跌跌撞撞地涉水沖向溪中。

  只前進了幾步,溪水便已深及腰部,再向前,沖刷而過的水勢更加急猛。

  這是條條深可沒頂的大溪?一明白此,他的心條然墜入絕望的恐慌深淵裡。

  「阿鎖!你在哪裡?回答我!」

  山谷一片寂靜,回答他的只有自己像頭負傷野獸似的狂喊餘音。

  他發狂地不斷將雙手擊向水面,頭一次痛恨起自己的眼盲。

  此刻的他為什麼是個瞎子?!

  為什麼?!

  「阿鎖──」

  第六章

  「阿鎖──」

  峻德平在深及腰腹的冰寒溪水中,盲目而狂亂地搜尋著阿鎖的蹤影,激得四周水花飛濺。

  看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他明明聞到了水裡的血腥味!但是阿鎖呢?

  阿鎖在哪裡?

  「峻德治──」條地,他突然仰天瘋狂怒喊。

  「峻德治!我知道你在這裡!出來--」吼聲撼動空谷,鳥驚四飛。

  「我在這兒。」一聲清冷的嗓音在岸邊淡淡揚起。

  峻德平循著發聲的方向,大步涉回岸上,大手一伸,抓住了岸邊那人的衣襟。

  「你果然在這裡。為什麼見死不救,不肯對阿鎖伸出援手?」他悲痛欲絕的指責。

  「你不是說你能保護她嗎?我又何必出手?」峻德治涼涼地諷道,表情一派自在,與峻德平怒焰沖天的激動模樣南轅北轍。

  幸虧峻德平此時看不見他的表情,否則他鐵定怒急攻心,當場嘔出一口血來。

  「你怎麼能?你怎麼忍心?阿鎖畢竟曾跟你四處行醫過,相處整整三個月,那三個月的情分難道不足以讓你出手相救?」他吼道,不敢置信一向秉持醫者仁心的三哥竟然冷血至此。

  「我說過了,眼盲對你沒有好處。你想用眼盲的機會完成離開峻德城的心願,但是,你卻不願為你身邊那個忠心的小書僮著想。如果你的跟睛完好,就可以護衛她完整無缺了,不是嗎?」峻德治輕聲說道。

  「難道你對阿鎖見死不救,只是為了要懲罰我的固執,所以用這個方法來點醒我?用阿鎖的命……逼我認清情勢?」峻德平從嘶啞轉為無力低語,揪住峻德治的手緩緩鬆開滑落,雙膝跪跌在尖石滿佈的礫灘上。此時的他,除了心裡麻木,身體也已經毫無痛覺了。

  口裡對三哥的聲聲指控,最後全都轉為自我鞭苔的利刃,一刀又一刀狠狠地插進胸口。

  是他自己的固執,害了小阿鎖。

  畢竟峻德治沒有眼盲,看見峻德平魂飛魄散的破碎表情,他的心終究還是軟了下來。

  他緩緩蹲到峻德平身邊,感歎一聲後,無可奈何地開口。「四弟,你忘了?我不諳水性,想救她,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峻德平一動也不動,雙眼茫然而失神地望著前方。

  忽然間,他的身體僵住,原本失焦的雙瞳開始起了異樣的變化,渙散的視線竟慢慢的注入一抹明晰的神采。

  「你怎麼了?」峻德治敏銳的察覺到他不對勁的反應。

  「三哥……我的眼……看得見了……」一會兒後,他突然語音不穩地說道,顫抖的抬起手,輕輕撫上眼皮。

  「什麼?」峻德治訝異至極,很快的蹲到峻德平身前,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雙眼仔細診察。

  「我看得見了……」他的雙眼眨了眨,焦距清清楚楚的落到峻德治臉上。雖然視線還有些模糊吃力,但他的確看得見了。

  「太好了,原來你的眼並沒有傷得很嚴重。」峻德治鬆懈的吁了一口氣。

  峻德平無心沈醉在復明的喜悅中,他猛然起身奔向溪邊,瞇起對強光仍然感到不適而疼痛的眼睛,而四周搜尋阿鎖的身影。

  「四弟,『九指神算』要我轉告你一句──你若再追下去,原本該踏雲驕天的青雲命格,將注定要因你執意收養的阿鎖而完全毀敗。」

  峻德平身形一僵。

  「我沒興趣聽那個老神棍的渾話,我的命運受他的預言擺佈了十五年,很夠了。」

  峻德治聞言,眼眸變得深邃,也不再多說。「她被溪流衝到下方去了,水流很急,加上她背後被砍了一刀,再不快點,小阿鎖可能就要滅頂了。」他指向下游處。

  峻德平二話不說,立即拔足沿著溪岸向下游奔去。

  峻德治沒有追上去,只若有所思地看著峻德平的背影,緊接著搖了搖頭。

  他抬頭看了看逐漸偏西的日頭,瑰紅得奇異的夕照,令人不安。

  「這顏色……看了真不舒服。」他喃喃地說道。

  ※※※

  峻德平條然停住急奔的步伐,眼神銳利地望著前方與四周荒涼的溪畔山林格格不入的華貴車陣。

  雖然沒料到會在這裡遇上朔善城的悅諒公主,不過,應該是有意安排的巧合。他唇邊浮起了一抹洞悉的笑意。

  「平王?你的眼睛好了?」在眾星拱月的排場中心,悅諒公主在一張精緻的交椅上坐直了身子,她對他的出現似乎沒有太多訝異,擺明了的確在等他。

  不過,她倒是對他突然恢復視力的眼睛,實實在在地顯得驚詫。

  「悅諒公主?你不是已經回城了嗎?」峻德平垂下眼睫,臉上笑意溫和,所有的憂焚情緒全在一瞬間成功地掩消在眼底。

  「哦,我閒來無事,想四處散散心,所以在這附近逗留了幾天。」她話語一頓,眼神閃過一抹光亮,伸出纖手指了指身後。「沒想到,在這溪畔休息了一會兒,我的侍從只是抓個魚,竟然撈到了一個有趣的東西。平王有沒有興趣知道我撿到了什麼?」

  他沒有回答,只是瞇著眼,視線落在悅諒公主身後臨時搭建的帳子上,心頭迅速地盤算著。

  此時縱帳中走出一名婢女,來到悅諒公主的身邊附耳說了幾句話;悅諒的表情似乎訝異了一下,旋即又恢復平穩神色,抬頭看向峻德平。

  「平王,要不要進帳看一看?那個可憐的小東西差點變成了個破娃娃,我的隨行大夫剛將『她』縫合好。」悅諒公主特意強調那個「她」字。

  峻德平將視線掉回她身上,對於她異樣的語氣只是淡然的笑了一下。

  「公主救了我的人,我該如何報答是好?」

  「只是舉手之勞而已。」悅諒公主緩緩起身,嬌媚多姿地走向他,貼近他胸前。「我出手救你的書僮,沒有別的用意,只是想邀個小功,代父請您移駕我朔善城作作客。」

  「悅諒妹子的邀約,我怎拒絕得了?何況,你救了我的人,我本該要欠你一份情。」他低下頭,俊秀斯文的臉上一片溫柔笑意,調戲似的輕捏了一下她的下巴。

  「那麼,就請平王在心裡記著我這份情。」悅諒公主風情萬種地一笑。

  峻德平的眼眸變得深沈。

  呵,才一復明,便又要投身在爾虞我詐的城國政爭之中了嗎?這種勾心鬥角的日子,當真終身擺脫不得?

  如果這種日子就是那個「九指神棍」預言的青雲之命,那他可真的不要!

  復明之後,久違的無力感再度席捲而來……

  ※※※

  背好痛……整個背部像被火燒似的……落水時的痛苦窒溺感還殘留在口鼻肺腔中,使她疼痛不堪,也是如同火燒一般的劇烈灼著…阿鎖裸著半身,身下蓋了條錦被,趴伏在床褥之間,意識迷迷濛濛的飄浮著。

  「小阿鎖?」溫柔的嗓音像是怕擾了她,又像是忍不住呼喚,低低的穿過她混沌的腦子。

  平主子?他在這裡嗎?

  她……她要和平主子說話,她要睜開眼看他,她要……嗚……可是她動不了,眼皮好沈好重……渾身不由自主的無力感,惹得她挫敗的哭了出來。

  「怎麼哭了?疼嗎?是我不好,沒辦法保護你。」峻德平歎息一聲,坐到床榻上,伸指拭去她眼角靜靜落下的淚。

  指尖微溫的水滴,一路慰燙到心口,令他的思緒莫名糾成一團扯也扯不開的煩亂絲結。

  視線接觸到她裸露的潔白背部,紅腫醜陋的縫合傷口,從右肩下方蜿蜒橫踞到腰部。

  「你現在看起來,果然像個破娃娃,背上破了好大一個洞。你可要快點好起來,我的小阿鎖應該是精神奕奕的,像野兔一樣的活蹦亂跳才對。」大掌撫上她的頭,語氣雖然充滿輕嘲,安慰的指尖卻洩漏出難以察覺的顫抖,只有他知、她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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