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兩年之後會來接她。但是兩年的人事變遷根工難以預料。他……可會掛念她?到時候,他是否會記得她?
無解呀!
只有時間,才有答案。
才分離,浣兒便已陷入濃濃的思念,迷惘又矛盾。
一旁的小月沒有留意到浣兒心思的千回百轉,陪主兒送客,瞧得眼酸了,開始按捺不住。「小姐,風大易著涼,人也早看不見了,我們進去了吧?」
浣兒回過神,抬頭看了看路的盡頭,早已人煙杳杳。
「對啊,小姐,該進去了,反正兩年後姑爺就會回來,」王達也一派輕快,彷彿姑爺出門頂多三兩天便返回的模樣。
只有站在後方的方流墨聽得直想歎氣,這一家子可算是物以類聚。主兒行事固執,莫名其妙地決定獨居,堅持不願跟莊主回巖葉山莊。那一對僕人也是神經大條,完全不懂他們小姐的兒女心思。
不過,這也不是他能管的,而且,也輪不到他多事,少主只交代他好好保護少夫人即可。
「少夫人……」他話一起頭即被打斷。
「請別如此稱呼,叫我浣兒就好。」她還是不喜歡被冠上頭銜,暫時的權宜身份,不知能用多久,那麼不如不用。
方流墨只是一笑,又繼續說道:「這兩年中,無論任何事,萬風堂隨時聽候差喚。」「多謝方公子。」
「那麼,我先離開了……少夫人。」他轉身前刻意地又喊了一聲,狡黠的神色一點也沒有洩漏在臉上。他有預感,她總有一天一定要習慣的。
浣兒察覺到他的一絲絲不懷好意,不至於惡劣,但就是含著一股捉弄人的味道。
她好氣又好笑,不明白這堂堂一個大男人怎會如此地孩子心性。對這種人,你越是彆扭不自在,他越讓你不好過,面對他的方法只有笑罵由他。
「您慢走。」她聰明地不和他計較,含著微笑向他點了點頭。
方流墨眼見挑撥不成,自討沒趣地翻身上馬,兀自咕噥著這個少夫人怎麼如此聰慧,簡直討不到什麼便宜。
所有人離開後,四周霎時冷清下來,浣兒不由自主地又向著北方出了神。
「小姐,人都走光了,你還在看啥啊?」小月又問了一次。她單純地以為客人都走遠了,也不必再站在這兒繼續吹風吹沙吧?
是啊!她還在看什麼呢?這不就是她極力爭取且渴望的獨立嗎?浣兒自嘲一笑。
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氣,用力拉開唇線。「沒有啊!我們進去吧。」不待任何人的反應,她逕自走進屋內。
小月這才察覺到小姐不尋常的心思。「嗯……達哥!」她望向小姐有些鬱鬱寡歡的身影。「你覺不覺得小姐怪怪的?」
「有嗎?」王達搔了搔頭,小姐的背影除了看起來瘦了點,其他的都很好啊!
「真的啊!你看看嘛。」小月不死心地要王達再仔細看。
「這……這……有嗎?」難為了王達這一個粗漢子,他哪看得出浣兒屬於小女兒千折百回的心思?
「你……你真愣啊你。」得不到迴響,小月氣悶地啐他一口,返身進屋,不再理他這塊大木頭。
王達滿臉委屈地站在原地。「娘……娘子……」他實在不明白,小姐到底哪裡不對勁。
不過,他聰明地選擇閉嘴,免得氣死娘子。她說有就有吧。
唉!幹活去。
打獵對他來說,還是較得心應手些。王達自言自語地朝著後山走去。
☆☆☆
將近兩年的日子在平靜中度過,一成不變得令人幾乎產生錯覺,好像莫殷磊的影子只是存在浣兒的想像中。只有定時出現的方流墨才能確定她真實發生過的記憶。
因此,她一直以為要等到過了兩年之期,才有可能再見到他。也說不定他早巳遇上了某位好人家的姑娘,成婚生子,那就更不可能再回來找她了。
但是她完全沒有預料到他會在此時出現在她面前。
浣兒小嘴微張,開門的雙手定在半空中,愣愣地望著眼前俊挺冷漠的頎長身影。
「你……你……」真的是他嗎?
一身的白衣依舊,身後也仍站了兩名訓練有素的藍衣護衛,彷彿時光倒流又回到初見時受到震撼的那一刻。
莫殷磊微挑著眉,對她不敢置信的表情不置一詞。
「把嘴閉上。」他開口,仍然是記憶中初見時淡漠低低的語調。
「我……對……對不起……」浣兒驚覺失態,快速地低下早已紅透的臉頰,只覺得胸口不由自主地怦然跳著。
「少夫人,不讓少主進去坐?」方流墨從莫殷磊身後探出頭來戲謔地問道。
這兩年的相處讓他瞭解女人原來是少根筋、慢半拍,等人走遠了才知道思念情郎,情郎來了卻驚嚇得忘了一切。
真是。他有些受不了地偷偷撇了撇嘴。
「對不起。」浣兒強自鎮定地讓開身子,移到桌旁幫他們斟了兩杯茶。
兩年之期還沒過,為何現在就來了?她迷惑地望著他,用澄澈的眼眸詢問著。
莫殷磊緩緩入座,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方流墨低聲交代護衛,待護衛領命離開後,不客氣地隨之入座,他拿起杯子,一點也不注重形像地一仰頭把茶喝乾。
莫殷磊沉吟了一會兒,才慢慢開口。「我們約定的期限恐怕要提前了,這次來是要接你回巖葉山莊。」
浣兒不明所以。「為什麼?」她直覺地問道,這情況實在來得突然。
他沒有回答,只是示意她先坐下。
浣兒乖乖地入座,等著他的答案。
「最近小人蠢動得厲害。少夫人單獨居住,少主不放心。」搶先說話的是一旁搖扇納涼的方流墨。
「小人?」浣兒細緻的眉頭忍不住皺緊,心中對這字眼微微暗驚。「山莊出事了?」她不安地猜測道。
莫殷磊搖搖頭。「山莊一切安好,別胡思亂想。」他不想過度驚嚇她,何況現在一切都只是臆測,尚未完全掌握到證據。
她開始感到有些不安。但是她不懂這與遠在南方的她有何牽連?
「……那為什麼……」兩年之期尚未滿,提前來接她的理由是什麼?依莫殷磊重信諾的作風來看,除非有重大理由,要不他不會改變初衷。
「只是未雨綢繆而已。」莫殷磊仍舊淡漠地一語帶過,不想多說。
她看著他。他說的只有這麼多?沒有問候,沒有解釋,只有一句未雨綢繆而已?
「未雨綢繆?就這樣?」她先是等著他的解釋,等了好久之後,她失望地低下頭。
將近兩年,對她近乎不聞不問,突然地出現了,竟是沒有任何解釋就要她隨他走。不滿和委屈,像泡泡一樣難以克制地從身體深處冒出。見著他就淚汪汪的習慣又出現了。「我有知覺、有思想,你別漠視我的感覺,將我當木頭看。」浣兒被他冷淡的態度傷害,惱怒地轉過頭去不想看他。
莫殷磊神色莫測地看著她氣紅的粉頰和眼眶。
一年多的離別,他疏忽了在這小小的身體裡包裹著的獨特無比思想和聰慧。她有著強烈的自主意志,非常不愛別人為她主張。
他輕歎一聲。隨後才說:「是我疏忽了,我的原意是不想要你擔心。」說著,他的眸色夾雜一絲溫柔。
浣兒一愣,訝異地回頭看他。她沒料到竟會得到他的道歉。
半晌,她才輕輕地偏過頭去,躲開他令人不自在的目光。
「……哼……」浣兒音似嬌嗔,兩頰卻愈見酡紅。
一年多陌生的距離啪地一聲斷裂,短暫的爭執演變成好似情人間的口角,暖昧的氣息牽引著兩顆心再一次交纏錯結,時空成了虛晃的阻攔者。
不過,涼在一旁的方流墨倒是看得呵欠頻頻。他對這款郎情妾意的文藝戲沒啥耐性,要嘛就天雷地火,要嘛就一拍兩散,何必彼此蹉跎、大玩捉迷藏?
搞了半天,他都快忘了少主和他此行的目的,又打了一個大呵欠,正要開口提醒他們,卻警覺到屋外不尋常的動靜。
「少主。」方流墨不動聲色地看向莫殷磊,等待指示。
莫殷磊微微點了下頭,方流墨立即敏捷無聲地從窗口迅速竄出。
此舉嚇著了旁邊毫無心理準備的浣兒,她反射地倚向莫殷磊,他也幾乎在同時伸手,一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拉到身邊,一手摀住她的唇,避免她驚慌地叫出聲。
「別怕。」他抱著她,輕聲安撫。
她驚魂未定地望向方流墨消失的方向,右手撫著胸口,「怎麼回事……」回頭開口詢問他,唇瓣就這樣輕輕刷過他正要鬆開的手掌。
柔軟的唇瓣掠過粗糙掌心的奇異觸感,擦引出一串串心悸。
臉上紅霞才退又起,浣兒窘著粉頰,不知所措地低頭撫唇,全忘了要說的話。
莫殷磊在一瞬間感到心頭蕩漾,忍不住暗地握住了拳,似是想將她柔嫩的餘溫留在手心。
「發生什麼事?為何方公子他……」浣兒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口,想要掩飾不自然的氣氛,將自己從方才墜入的迷亂中拉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