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疼……」她忍不住呻吟一聲。
那幾個混混下手不輕,這身皮肉肯定要痛上好幾天。
「你醒了?」正在她掙扎的當兒,在桌旁坐了一個黑衣人,背對著她,不疾不徐地倒著酒喝著。
林嵐芷心驚的轉頭望向黑衣人。
「你……是誰?」她防備地看著他的背影。
從她的方向,根本看不到那人的臉,但是……這背、這肩……怎麼有絲眼熟?
黑衣人沒有回答她,自顧自放下酒杯,站了起來向外走去。
「你……你要去哪兒?啊……」以為他要離開,林嵐芷不知為何的心慌了,忘了身上的傷,慌張的想起身。
接著,一股劇疼襲得她白了唇。她緊咬著下唇,小心的躺平,努力不讓呻吟再逸出口。
黑衣人沒有理會她,逕自走到門口,開口向外頭的人低聲吩咐了幾句之後,又關上門走了回來。
一回頭,她清楚的看到了他的「正面」。
「你……」看是清楚的看到了,有看卻等於沒看到!
黑衣人上半部的臉孔,全覆在一片黑色絲緞製成的精細面罩之下,只有似笑非笑的唇形和一雙深潭一般的黑眸露了出來。
她不自覺的皺眉。那抹笑和那雙眼,有些莫名的刺眼。
「嵐芷姑娘,你身上的傷不輕,最好不要亂動。」黑衣人看了一眼,在桌旁又坐了下來,繼續喝他的酒。
林嵐芷一聽,驚恐的睜大了雙眼。「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你到底是誰?」而且,他怎會知道她一身小乞兒裝扮下、那女兒身的秘密?
「在下無硯,無名小三個。」心知她的惶恐,黑衣人悠哉地舉杯向她做了一個敬酒的動作。面罩下的唇角微微牽動,看得出來他在笑。
這一笑,讓林嵐芷危機意識大起,再也躺不住,忍著全身的痛,拼了命硬是慢慢地坐起來。
盯著她一臉痛楚、艱困萬分的向床內緩緩蠕動,努力拉大他們之間的距離,無硯袖手旁觀,不但沒有幫忙的意思,反而戲謔的回以嘲弄。「別緊張,現在你一身膏藥味,左臉也腫了一大片,沒有人會想碰你。」
嘖!連他的講話方式,怎麼都讓她熟悉得有些厭惡?林嵐芷對他嘲弄的話蹙起了彎細的眉頭。
還來不及深入思考,門上響起兩聲剝啄聲。
「爺,您要的東西,如蓮給您端來了。」柔細的嗓音在門外揚起。
「送進來。」
一位身著翠衣的姑娘推開門,端著一盤吃食進來。她動作輕巧的將兩副碗筷和菜餚佈置於桌上。「爺,還有吩咐嗎?」
「龍破雲人呢?」無硯問道。
「龍二爺去例行視察了。」如蓮淺淺地笑著,眼光有意無意的移向在床上瑟縮成一團的林嵐芷。
「如果回來了,請他來見我。」無硯向前跨一步,巧妙的擋住如蓮的視線,低沉的嗓音透出一些不悅。
他的不悅不是針對龍破雲,而是如蓮。
「我知道了。」如蓮注意到他暗惱的情緒,掩嘴輕笑的收回視線。
「看夠了吧?下去。」他不喜歡如蓮洞察一切的目光,口氣很硬的開口趕她。
如蓮絲毫不以為意,帶著笑點了點頭,順從的轉身走向門口,關上門之前從容的說:「爺,不要嚇壞了人家姑娘。」
無硯怒目掃向門口,如蓮調皮的關上門,清鈴般的笑聲越飄越遠。
林嵐芷拉著棉被緊裹著,只露出一雙晶亮骨碌的圓眸,從頭到尾沉默的觀察他們兩人。
方纔那個名叫如蓮的姑娘,氣質溫婉,人如其名。從他們兩人相處的氣氛看來,黑衣人和這如蓮姑娘肯定交情匪淺,完全不似主僕關係。
她有些好奇他們的關係,隨即打消自己無聊的念頭。
人家有什麼關係和她何干?現下最迫切的問題是,這個叫無硯的人,對她到底有沒有惡意?
另外,她想起一個名字。「將我送來這兒的,是你們口中的龍二爺?」她想起那個額上帶疤的男人。
「沒錯,他叫龍破雲,額上帶著一道酷酷的疤,是個大冰塊,卻迷死了一大堆姑娘家。」黑緞面罩下的嘴唇微微彎起。
「我對他沒興趣,不必介紹。」林嵐芷沒好氣的翻翻白眼,那人的名字才不是重點。「是你要見我?」昏迷前,她記得那龍二爺親口告訴她說,有人要見她。
「沒錯。」無硯站在桌邊彎腰檢視菜色,心不在焉地回答她。
「我與你素不相識,你為什麼要見我?而且既然將我擄來,卻又不以真面目示人,你到底有何居心?」林嵐芷充滿防備的冷下臉質問。
無硯一聽,從容的直起身子,轉頭和林嵐芷跳動火焰的晶瑩水眸對望。
「嵐芷姑娘,我並非要擄你,而是救你呀,否則你早就被地痞流氓打死在暗巷裡了。早知道你不感激我,我也不用麻煩龍破雲了,他很忙的。」他委屈地撇撇嘴。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知道我的名字?明人不說暗話,不要再在我面前裝神秘。」按捺不住的,林嵐芷咬牙切齒的大吼。
她幾乎可以肯定他存心不良。
他將她的心又驚又疑的提到半空中,像只狡猾的貓兒,惡意戲耍著掌中逃脫無路的獵物。
不料,無硯突然仰天笑了起來。「哈哈哈哈——」
「笑什麼?」林嵐芷更加惱火,她感覺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愉悅。「我哪裡取悅了你?」
「我還以為這兩個月的折磨,已經把你尖銳的性子磨圓了。沒想到你依舊是一團火。」似安慰、似無奈的邊笑邊搖頭。
「你……」林嵐芷為之氣結,只能捏緊身上的棉被,怒瞪著他。一方面也被他語氣中的熟稔搞迷糊了。
他似乎真的瞭解過去的她。為什麼?他到底是誰?
「你是不是巖葉山莊派來的?」她的心中充滿警戒。想想又不太可能,真要是巖葉山莊的人,怎可能出手救她?
像方流墨,一路上他只是淨睜著冷眼,遠遠地看著她和爹父女兩人流亡吃苦。
無硯沒有回答,在桌旁悠哉地坐了下來,低頭聞聞飯菜。「嗯,真香。嵐芷姑娘,你也該餓了,要不要一起用膳?」
林嵐芷縮在床鋪內側,像只易受驚嚇的小兔子。「不要。」誰知道飯裡有沒有下毒下藥?
「不要?你身子當真是鐵打的,早上挨了一頓打,一直昏睡到現在,幾乎一天沒進食,竟然不餓?」他嘲弄的語氣又浮現出來。
「不要你管,我就是不餓。」她賭氣地轉過頭,看著床帳上精美的花草刺繡圖案。
「脾氣太倔,嘴巴太硬,對自己只有壞處,容易吃虧的。」無硯自顧自的坐下,斟了兩杯酒。
林嵐芷開始惱羞成怒。「我就是脾氣倔、嘴巴硬,怎麼樣!你是哪根蔥、哪根蒜?憑什麼資格管我?」她氣得雙頰通紅,眼眸也照照發亮,臉上的神采生動得教人移不開視線。
無硯嘴唇一抿,迅速的大步靠近床邊,一手撐著床柱,一手支著床板,充滿壓迫性的欺近她,暖熱的呼吸幾乎要噴到她的小臉。
他用自己的身體將她鎖在床角,眼睛危險的微瞇,驚得林嵐芷一顫,身子拚命的向後縮。
「看來早上的教訓,你還沒受夠嘛!」語畢,他立即動手掀起覆在她身上的被褥。
林嵐芷尖叫一聲。「你要做什麼?放手、你放手啦!」雙手害怕的緊緊扯住被子,和他拔起河來。
林嵐芷畢竟是個女孩兒家,力氣哪比得上他?不一會兒,被子便全讓他給抽走了。
無硯和她一陣拉扯後,扯出了火氣,也扯出一身汗,他火大地將被子隨意扔到床腳,也不管她身上帶著傷,動作粗魯的從床上一把將她攔腰抱起。
「哇——好痛!你到底要做什麼?放我下來,放我下來——你聽到沒有?」林嵐芷嚇得哇哇大叫,嘴裡喊著放她下來,雙手卻緊緊攬住他結實的肩頭,怕他會真的把她重重摔到床下去。
無硯將她抱到桌邊,不甚溫柔的將她按到椅子上。「坐好。」他口氣冰冷道。
林嵐芷怔怔地看著他,動也不敢動,滿眼是驚嚇過後泫然欲泣的表情。
無硯看了看漸漸昏暗的天色,點燃蠟燭後坐到另一張椅子上。
「吃飯。吃完了送你回去。」他命令似的將碗推到她面前,拿起自己的碗筷開始進食。
這回,林嵐芷乖乖的捧起碗,拿起筷子挾菜,忽視隱隱作痛的左頰,一口一口沉默的吃著,偶爾垂下濃密的扇睫偷偷瞄他。
他看了她一眼,另外倒了一杯酒。「喝一口,放鬆心情,否則消化不良。你太緊張了。」
她不敢拒絕,放下碗筷,接過他遞過來的酒杯,輕啜一口後,皺著眉放下,又重新端起碗吃飯。說實在的,她好像好久好久沒這麼「正常」的進食了。酒難喝,但飯菜真的很香。
「喂,你……你也一天沒吃嗎?」過了一會兒,她忍不住停下筷子疑惑的看他。他吃得又快又多,看起來比她還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