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又想起你媽了,你媽是菟絲花,你是忘憂草,你們差多了。」莊秋紅對凱萱母親因為丈夫出軌而卻郁至死的事情略知一二,凱萱肯外揚的家醜並不多。「你不難過嗎?」
「我不會難過,事實上,我會痛不欲生,但是這樣又有什麼用,不愛了就是不愛了,就像愛了就是愛了一樣,都是不由自主的,沒我們說不的餘地。」愛了就是愛了,沒有說不的餘地。凱萱緊咬下唇,想抗拒那股無力回天的虛弱感,眼神不由自主又飄回他們身上。龔昭萍正咧著大紅唇湊向他,舔掉遺留在他唇上顯得有些可笑的白色奶油,而後她的唇就不回去了,輾轉流連,直到引發兩個人的慾火,忘情的纏吻在一起,連這兒是公共場合也顧不得。尖銳的痛楚毫不留情的席捲而來,痛得她幾乎忘了要呼吸,她真不該看的!「你喜歡他?」莊秋紅一手擋著下巴,也看到那火辣的一幕了。小草知道她一臉哀淒,像個不折不扣的怨婦嗎?「你怎麼知道?」凱萱詫異的問。
莊秋紅聳聳肩,看不出來小草的眼光憑滿不錯的嘛!暗戀?或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想不想談一談?」「不!」她現在一點也不想去回憶那些兩人曾有過的甜蜜時光,事實上,這一刻,她寧願她和他之間什麼都沒有。這樣,她就不會深刻的感覺到被遺棄的悲哀了。
第八章
是誰說過「好夢由來最易醒」的?
那個人想必有著和她現在相似的哀愁。
一個人走在蕭颯的秋風中,風兒不時淘氣地翻揚起她的髮絲,好像在嘲笑她的天真。她並不奢求,她只要真心,難道這真的那麼難嗎?
原本是拒絕揭露血淋淋的傷疤,但仍是讓秋紅軟硬兼施的逼供出來,她以為她會痛不欲生,但她只是很平靜的將事情的原委大略的說與秋紅聽,說完反而有一股釋然,彷彿傷口消毒過後,便可以漸漸復原,而不是繼續化膿。
「你知道嗎?」聽完她的敘述,秋紅是這樣對她說的:「不願受羈絆的心,對愛情玩世不恭,但奇妙的是,人對愛情同時也有著絕對的佔有慾,不過,這得拿相同的專一來換。聽聽過來人的建議,另外找個男人吧!他不是說即使你有新的伴侶也無所謂嗎?那就我一個讓他看看,如果他嫉妒了,表示你要他心裡的份量是不一樣的。如果他一點也不在意的話,我看你也不用再難過了,和他把話說清楚,想開點、堅強點,我這兒隨時有候選人等你青睞。」
然後,她在吧檯只會越幫越忙,又打死不肯下去跑場,秋紅只好要她回家休息。她知道秋紅是為她好,看不過去她一副失魂落魄樣,不忍心看她受這種折磨。
至於秋紅的建議,她左思右想,結論是不予採用,她有百分之百的知之明,知道自己有幾兩重,他不會為了一棵小草而放棄整個大草原的。她要是一開始就堅持,如今也不至於落得一身惆悵了。
家門在望,望著那一盞燈,她覺得比任何一個時刻都渴望家的溫馨,這裡才是她真正的避風港,周恩浩算什麼,她大不了是失戀嘛!這世界上每一天、每一分鐘都有人在秒鐘起,她要堅強起來,她要快快樂藥的尋找那一個和她繫著同一條紅線的男人,她才不希罕他。
「哈羅!我給大家帶好吃的回來羅!」凱萱推開家門,一面大叫一面脫掉布鞋。
「大姐,你回來了,有什麼好吃的?」竹雅一聽到有好吃的,圓潤的小身影跑得比誰都還快。「哇!是蛋糕,還有冰淇淋!我們要開家庭同歡會。」她抱著它們開心的蹦蹦跳,而後交給凱萱。
將她掃地出門之前,秋紅還特意塞給她一包東西,裡面是一盒黑森林蛋糕和香草冰淇淋,說是要給家裡的小傢伙們打牙祭。
「對!我們要開家庭同歡會。」今晚,她不打算哀悼她還沒開樂翅膀給就枯萎的戀情,她要把一切的憂愁都忘記,「凱樺呢?」
「窩在他房間裡K武俠小說。」竹雅等不及向大姐打小報告。
「竹雅,去叫大哥。」凱若拿出杯盤餐具,對一旁高興得跳腳的小妹吩咐。
不一會兒,竹雅從凱樺房裡出來,「大哥說不出來。」她很高興有機會看死對頭被宰。
「跟他說有蛋糕、冰淇淋,要開家庭同歡會。」凱若淡淡的再吩咐,手腳俐落的將一切佈置完畢。
須臾,只見凱樺房門一開,他語氣惡劣的衝口而出:「我要減肥總可以了吧!叫竹雅不要再煩我了。」故事正進行得如火如茶,殺得你死我活、精彩萬分的時刻不斷有小女生的噁心聲音在一旁干憂,真是令人倒胃口,恨不得能一拳狠狠的揍下去。
「男子子減什麼肥,出來。」正興致勃勃準備音樂的凱萱開口,語氣比他更惡劣。她今天要忘記一切的憂愁,誰擋在前面令她煩惱,害她加速老化,誰就倒大楣。
凱樺委屈的望向二姐,看她一點也不打算幫他說話,只好扁扁嘴,心不甘情不願的出來坐好,眼神如利刃般射向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竹雅。
竹雅也沒高興太久,只見她圓圓的小臉為難的皺起,像在苦惱著什麼。
「竹雅,怎麼了?」凱萱捏著她圓嫩的蘋果臉問。
「我是不是也應該要減肥……」
「小孩子減什麼肥,去坐好。」
大姐好凶哦!不過她兇猛的語氣有效的撫平小女孩內心的擔憂。
熱鬧輕快的音樂充斥小小的客廳,門鈴也在這時響起,竹雅自告奮勇的去開門。怪哉!這種時刻,有誰會來?
「哇!竹雅,你這樣不行哦,才多久沒見,好像又重了。」是陳蓮風,一進門就把小傢伙騰空抱起,惹得小女孩開心地咯咯笑。
「你來得可真是時候啊!」凱萱揶揄,蓮風一向說風是風、說雨是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上回來大聲嚷嚷著說要去逛街買衣服,隔天人家一Call,一溜煙又不見人影了,不過若要開家庭同歡會,是絕對少不了蓮風的。
於是家庭同歡會熱熱鬧鬧的展開,竹雅和蓮風沒兩分鐘就不安於座了。蓮風也真是的,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像小孩子一樣,和竹雅開心的在客廳裡跑來跑去,追逐、玩鬧、尖叫,欲罷不能,就連原本心不甘情不願的凱樺也滔滔不絕的大談他最近的豐功偉業。
蓮風和竹雅的追逐戰轉變成巧克力和冰淇淋戰,尖叫滿天飛,而後戰事擴大及乖乖坐著的三人,一發不可收拾,第四次世界大戰在斗室於焉展開,凱萱這下是真的忘憂了,她笑到兩頰酸疼沒力。
「蓮風姐,我的臉又不是土司,你不要一直在我臉上塗巧克力好不好?」凱樺一邊逃,一邊嚴重的抗議。
「對哦!」蓮風看看自己手上的蛋糕,「我最愛吃的巧克力都在你臉上了,一人做事一人當,你臉上的巧克力我負責吃掉不就行了,來,臉湊過來。」
「少噁心了!」光想像那種情景他就滿身雞皮疙瘩,「我要去洗臉,不理你們了。」看蓮風一臉認真的湊過來,凱樺嚇得逃之夭夭。
「凱樺,你說我噁心?真是太傷我的心了,你忘記了,你小時候最喜歡拉著我的褲管要我抱抱、親親了,真是,長大就不可愛了。」蓮風大聲的抱怨令所有人笑成一團。
凱樺在浴室,也只能哀歎自己可憐的命運。蓮風姐最喜歡好好「照顧」他了,每次都特別喜歡找他開刀。
看時間差不多了,凱萱要竹雅去睡覺,自己率先去洗澡,將一堆杯盤丟蓮風和凱若。熱水令她精神不再那麼緊繃,她打了聲招呼就先行去睡。
累了一整天,身體好累,精神也好累,但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熱鬧過後的孤獨就像繁華過後的落寞一樣,最是難處。她一點也不願想起,但他們纏吻的那一幕不斷盤旋在腦海裡,和辦公室撞見的那一幕重疊在一起,令她心口窒礙難受,喉頭像梗著什麼似的,是嚥不下去的苦澀嗎?
房門開了又關,蓮風毫不客氣的將自己摔到床鋪上,「凱萱,你睡著了嗎?」她試探性的喊了聲。
她不應,身心俱疲,連出聲都懶。
良久,凱萱以為蓮風睡著了,但聞寂無聲的黑幕卻被一道抽噎聲毫不留情的劃開,抽噎聲加劇,形成不容錯辨的啜泣聲。好端端的自怎麼哭起來了呢?凱萱眉頭皺了起來。蓮風這樣一哭,她就更別想睡著了。「怎麼啦?」她勉強牽動嘴用問。
「凱萱。」蓮風輕喚,好像在喚世界上最親的人一樣,身體也跟著挪了過來,似乎想從她身上汲取一些同情的撫慰。
凱萱睜開酸疲不堪、強烈抗議著不想分開的上下眼皮,一手將她擁進懷裡,手掌在她背後輕拍著,像對待哭泣而亟需保證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