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不要來煩我!」
一聲咆哮,似是門內那人使出全身氣力奮力嘶吼。
佇立於門外的她錯愕不已,然而毫不遲疑的柔荑仍是往緊閉的門扉敲去。
那聲怒吼……會是那溫柔體貼的東方煦所叫喊而出的嗎?她搖了搖螓首,企圖甩去那分令她呆滯的恍惚。
「東方煦……我是媚兒……」等不到門內的他回應,她小心翼翼低嚷叫喚。
砰咚咚——砰——
她眼前這扇門在轉眼間迅速開啟,再次傻愣愣地盯著她面前的東方煦。
嗯……她該怎麼形容此刻的他?蓬頭垢面?頹廢消沉?抑或是他根本就不是東方煦?「東、方、煦?」愕然瞠目,她實在無法認出這男人真是她認識了近乎十年的美形男東方煦。
「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他詫異,但眸底流洩出的驚喜卻無法掩飾。
對他的問話置若罔聞,她推著他走人房內,爾後她又再一次因凌亂髒骯的房內而呆滯傻眼。「我的天,你是幾天沒洗澡?幾天沒整理?你來上海不是有好幾場服裝秀嗎?怎麼……」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微慍,因她忽略他的問話。
「別搖我……」他捉起她雙臂猛烈搖晃著她,惹得她一陣頭暈目眩不說,方才好不容易壓下的不適感這又湧起,胃部沸騰的酸液在瞬間猶如驚濤駭浪般竄上,惹得她乾嘔幾陣後便狂吐不止。
「嘔——」
這回傻眼的人換成東方煦,他錯愕地盯著她就這樣吐在他身上,手足無措地急問:「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啊?怎麼會吐了?」
「廁、廁所……嘔——」好痛苦!不停擠壓而絞痛的胃令她難受卻又無法喝止這無止境的嘔吐行為,看來她只好乖乖地吐完胃裡所有東西才行。「嘔——」
見她由狂吐穢物到乾嘔,他這才回神。待他急急忙忙將她抱至浴室,她早巳攤軟在他懷裡奄奄一息。「喂,你怎麼了啊?啊?」
「好臭……」她蹙眉。
「廢話,你吐出來的那些東西不臭才怪!你到底哪裡不舒服?」
「好臭……」手軟腳軟的由他懷裡掙扎而出,她緩步邁至前方那偌大浴池。
「胡媚兒,我當然知道臭!你——」
「東方煦,我當然也知道臭,可是我是說你、好、臭!」一鼓作氣地吼了回去,趁著他怔忡之際,她一把將他拖來,動作迅速地將浴池內放滿熱熱的溫水後,便將兩人身上累贅的衣物全數脫個精光。
嗯……好舒服……
身子一浸入冒著騰騰熱氣的溫水內,真是舒服暢快多了!她滿足地莞爾,只是方吐完的虛軟無力仍是教她渾身沒勁,只好圖個眼前的方便,順勢倒向他寬闊胸懷,調整好姿勢,心喜地吁了口氣——
極舒服。
「你到底哪裡不舒服?」他不死心地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到底幾天沒洗澡啊?」沒打算理會他的問話,她嬌慵地睇了他一眼。
「你怎麼會吐了?是不是吃壞東西?」
「你看你,連頭髮都沒洗是吧?髒兮兮的……」
「真的吃壞東西了嗎?我帶你去看醫生。」
毫無交集的對話直到胡媚兒噗哧笑出後才宣告停歇。「你就非問出個所以然才肯罷休是吧?想要我回答你,行!你先給我把頭髮洗乾淨,我就告訴你。」她見他聽話地跨出浴池,邁向蓮蓬頭處洗頭。
為了方便觀看裸男淋浴的極美畫面,她微瞇雙眸,下顎擱靠在交疊於浴池畔的雙掌上,癡癡地凝視著他。「你這幾天沒服裝秀嗎?」懶洋洋地嬌哼低問,雙頰也因熱氣沾染而撲上醉人嫣紅。
「這兩天沒有。」他咕噥。
「原來你只要一個人悶著都不洗澡啊……髒鬼……」她舒適地合上雙眸,暫歇緊繃思緒,放鬆全身。
「我才不是!」他甩了甩濕淋淋的發,著迷凝睇著她如醉嬌態,迫不及待地踏入浴池,一把將池裡的她擁入懷中,貪享嬌軀擁滿懷的柔軟舒適感。「我洗好了,你該回答我了吧?你哪裡不舒服?嗯?」
她柔若無骨的身子依附上他緊繃的身軀,下顎擱上他的肩,吐氣如蘭地說道:
「上次我的第一次不幸中獎,嗯……這該怎麼說呢……」她口吻頗為苦惱,但隱匿於他頸畔的神情卻滿是戲謔。「我、懷、孕、了。」
第九章
擁摟於她腰際的偌大雙掌霎時痙攣,他震撼得思緒呆滯半晌後才反應了過來。
「真的?!」
他忙推開她,急切俯首探視她的神情。
她調皮抬首,作了記鬼臉。
「騙你的!」
見他愕然,她唇邊笑意更是飛揚。「我會吐,只是因為暈車而已。
哎呀,怎麼他看起來好失望的樣子?她喜不自勝的竊笑,頗是欣賞此刻失常的他。
「騙我的?」
東方先生仍處呆滯狀態。
「是呀。」
她沒有半點愧疚感地懶懶回應。
他直盯著她噙笑水眸,僵硬的唇瓣稍稍扯了扯後,復又轉為溫煦柔暖的笑靨。「我居然也會被你騙了!你這只賊狐狸。」
笑罵著,柔哂成發噱,他頭顱前仰後俯,隨之又埋首於她泛香的頸肩。
「誰要你總是把我要得團團轉。」
她嬌嗔。
噴拂於她頸項間的鼻息越發侷促,那震震爽朗笑聲忽而消匿。
「我沒有耍你。」
口吻多了分沉悶。
「小狐狸,我沒有耍你。」
「是嗎?」
她眨了眨翹濃眼睫,嬌慵柔哼。
他忽地緘默,空間沉悶凝滯,形成僵局;過分靜寂的浴室內,僅餘絲縷她以手撩撥而出的玲瓏水聲。
她不甚在意他眉間所拂上的晦郁,好整以暇地任他埋首於她頸間,一雙纖手則頑皮地游移在他寬闊背脊之上,時而潑水為他清洗、時而延著他肌理勾畫,直到他打破了這片窒人沉默,她方才歇手。
「你怎麼會來到上海?」
他佯裝冷淡地詢問,但摟著她的雙手卻悄悄縮緊,透露出他的在意。
「當然是來找你啊。」
「找我做什麼?」
「我想你嘛。」
呃?好熟悉的對話。
待他回神,瞥見了她眸裡的濃濃笑意,不由得歎笑。「什麼時候我們倆的角色對換啦?」見她俏皮努嘴搖首,他的心頓時緊縮。「小狐狸,告訴我,你為什麼會來到上海?真的是來找我?真的是想我?」
「是啊、是啊。」
她瞪大動人瞳眸,煞是認真地鄭重頷首。
「真的?真的、真的、真的?」他下垂的嘴角總算有些上揚。
「對啊。」
她笑容可掬,好是甜蜜地說道:
「老實說,既然我們都已經發生過關係,那麼何不順其自然地交往一下。你覺得我這個主意怎樣?是不是很棒啊?」她愉快地啵他一下。
「順其自然?」他愕然。
「對啊,好啦、好啦,反正最近不知道為什麼,我那些男朋友老不見人影……」
那是因為被我趕跑了!他暗地咬牙回道。
「所以我現在正缺男友嘛,我就想到你啦!怎麼樣?來當我的男友吧。」
她的輕率猛地重擊他心胸,痛得他險些無法喘息。「就因為如此?」她認真頷首,引燃他蟄伏於心的怒火,以及鬱抑。「到現在你還認為我是在玩弄你?所以你也以同樣輕率的態度來對待我?」
她甜笑。「禮尚往來嘛。」
他沉痛地推開了懷中的嬌軀,兀自起身。
他對她的用心,她可曾仔細留意過?他甩門,隨意套上件牛仔褲,為之氣結地坐於床畔。
「玩弄」兩字,徹底否決了他對她十年的癡戀;她的輕率,刺傷了他期許甚深的情意。他以為她能夠細想當初他曾那般珍惜她、呵護她,他以為她能夠發覺他對她的那分真情、真意,結果到了最後,那些「他以為」,卻全成了可笑的自以為是。
他氣顫,想要去克制別讓自己過於激動,但緊握的雙拳及咬得發疼的牙關卻怎麼也無法鬆懈。直到她由浴室走出、直到她款款坐落於他身畔、直到她柔指輕戳他繃緊的拳頭,他灰敗神色終是綻露些許和煦陽光。
即使她如此誤解他,他仍是無法對她發怒。
畢竟他還是會心疼、會心憐、會捨不得……
但她會嗎?
「你說過要我解釋十年前的事,那你現在願意聽嗎?」他深吸了口氣,不願再去顧慮她是否會相信,決定放手一搏。
「你終於想說啦。」
她還以為他不說了呢,激將法可真有用!「你願意說,我當然是洗耳恭聽嘍。」
他沒發覺她眸中所乍現的簇亮,逕自低首喃道:「因為你忘了我的生日——」
「是啊、是啊,小器鬼、小器鬼!」她截斷他的話,怨懟地睨他。
「你……」
「我什麼我啊?」沒好氣地撇撇嘴,她瞪著他惱人的呆滯神情。「全部的事情,賢淑全告訴我啦!你這個笨蛋、蠢蛋、渾蛋加三級。你說,為什麼我飛去巴黎一個禮拜了,你才去找賢淑要地址?為什麼有了地址又不來找我?嗯?」
「你……」挫敗的眸中立時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