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沒事!他的手沒事了!
真好……
意識消失前,她在心裡喃道。
「湘君——」狂烈的呼喊自凌鷹嘴裡發出,他飛快伸出雙手,接住的卻是一具軟軟的身子。
「湘君!醒醒,快點醒來……」
鮮血無法停止的在她身上蔓延開來,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懼感凍結他的四肢百骸,他急切又驚恐的不停拍打她的臉頰,好怕她雙眼這一合上就再也不會睜開。
「湘君,你醒來啊……」
一聲又一聲急切的呼喚,仍無法喚醒已然昏睡的湘君,只聽得那呼喊越來越狂烈,也越來越淒愴。
她竟然為了他的手而不顧自己的生命!
如果她就這麼……死了,那他……
「湘君,我不准你死,快點醒醒……」
驀然,一個咒罵聲硬生生插入。
「可惡,這該死的丫頭,竟然壞了我的好事。」唐光惡狠狠的低啐一聲。就快要報仇血恨了,沒想到這丫頭竟使出這一招。
該死的……丫頭?
凌鷹木然抬起頭,漆黑的雙眸先是有些怔忡的看著唐光,茫然的眨了眨後,像是乍然憶起什麼,瞬間佈滿血紅的仇恨,猙獰的瞪向唐光。
「該死,該死的人是你!」
一聲狂喝,凌鷹左手一揮,那落在地上沾滿湘君鮮血的大刀立刻凌空飛起,筆直的衝向唐光。
「啊!」唐光只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便眼睜睜的看著那把大刀沒入自己的胸口,連痛的感覺都沒有,就魂歸離恨天了。
「湘君,你等著,我一定會救活你的!」
凌鷹瞧也不瞧唐光的死相一眼,低下頭,溫柔且堅定的撫著湘君蒼白的臉蛋,而後一把抱起她。
她不會死的!他絕不讓她就這麼死去!絕不!
「我一定會救活你的,沒有我的允許,就算閻羅王也不准帶你走……」
W W W
看來鷹風堡真的要多個村姑堡主夫人了!
黃玄照例守在門外,好讓房裡的堡主試著以內功和黑天珠治療失血過多的湘君,思及方纔那一幕,仍讓他大為震撼。
沒想到這個村姑竟然如此勇敢,不顧自己脖子上那把大刀,就這麼衝向堡主,只為了不讓堡主自殘右手?
「她不怕死嗎?」黃玄忍不住咋舌。
一把大刀耶!就這麼架在她的脖子上,她卻只看見堡主手上那把大刀。
「看來她一定是喜歡上堡主了,」黃玄肯定的點點頭。「否則哪會不顧自己的生死呢?」
說來堡主也實在很令他們這些做屬下的頭痛,動不動就惹來一堆女子的青睞,現下堡裡還有個席姑娘在等他回去呢……
「不過,」黃玄沉吟了下。「如果這會兒是席姑娘被挾持,只怕會哭著叫救命,再不然就是嚇到暈倒,怎麼也不可能像村姑……呃……」考慮到她可能將成為堡主夫人,他還是趁早改口得好。「像柳姑娘一樣,奮不顧身的衝向前,只為了不讓堡主自殘右手吧?」
黃玄獨自碎碎念個不停。
倒也不是說席姑娘膽小,只不過柳姑娘的表現實在是太讓人感動了,這般奮不顧身的舉動,就連他也不一定做得到啊。
正胡亂想著,房門突然打了開來。
「黃玄。」凌鷹虛弱的喚著。「找人準備一套新衣裳來給湘君換上,她的衣服全沾上血了。」
「是。」黃玄領命。
「等等!」凌鷹喚住他。「到附近的鷹風堡商行找幾個護衛,用過晚膳後,我們立刻出發回鷹風堡。」
「今晚?」黃玄訝異的反問。「為什麼這麼趕?」
「黑天珠在我們手上的消息應該已經傳了出去,再不快點離開,只怕會有更多人來搶。」凌鷹回頭望了眼床上昏睡的湘君。「湘君身子太虛,禁不起再一次出狀況,我們早點回鷹風堡比較安全,湘君也才能好好休養。」
靠著黑天珠神奇的治病能力,凌鷹總算將湘君自鬼門關前搶救回來,但失血過多的她目前仍虛弱,再加上她不懂內功心法卻胡亂運用內功,導致內功到處亂竄。凌鷹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勉強將她體內的內功安定下來,但經過這一番折騰,湘君也撐不住了,早就昏睡過去。
「這倒也是,我馬上去辦。」黃玄離開。
一陣冷風襲過,凌鷹生怕湘君冷著了,立刻退回房裡,將門緊緊關上。
沒人注意到冷風拂過的樹梢上靜靜立了個身影。
那身影定定的,望著凌鷹合上的房門,良久,才自樹梢上失去蹤影。
* * *
湘君再次醒來時,耳裡聽見的是馬車轆轆聲,而陣陣不舒服的抖動也證實她正在馬車上,但觸目所及卻是一片漆黑,她不禁有些慌張。
「這……這是哪兒?」
她不安的動動身子,立刻有人用雙手抱住她,嚇得她失聲尖叫。
「凌鷹……救……」
「噓,沒事了。」一隻大手掀開馬車簾子,讓月光略微透進來,緊接著凌鷹那張放大的臉孔出現她眼前。「我在這兒呢。」
「凌鷹!」湘君撲向他。「我還以為……還以為……」她到了壞人手裡,或是到了陰曹地府,再也見不到他了。
凌鷹拍著她的背。「我在這兒,不會有事的。」
湘君安心的偎在他懷裡,突然想到一件事,立刻推開他。
「你的手……」她緊張的巡視他的身子,兩隻小手也不住的在他身上摸索。「你的手沒事吧?」
瞧著她滿臉真切的焦急緊張,凌鷹只覺得胸口滿滿的感動與溫暖。
呵,這小丫頭啊,當真在意他至此,明明受傷的人是她,她卻只惦記著他的手……
「我沒事,」凌鷹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揮了揮自己的右手。「你瞧,這不是好好的嗎?」
湘君仍不放心的握住他的手,確定沒事後才安下心。「太好了,你的手沒事。」
「有事的是你。」凌鷹狠狠抱住她。「你把我嚇死了,你知道嗎?」
一想起她任憑大刀在脖子上劃出一道長長血痕,鮮血如飛瀑般噴濺,她卻毫不在乎,不顧危險的撲向他,他就覺得渾身發冷,幾欲窒息。
「我?」湘君愣愣的低喃。
「你怎麼可以不管脖子上那把刀,就這麼不顧一切的衝過來?」暗啞的嗓音中滿是恐懼。「你可知道當時我心裡的感覺?」
他以為她拿當場死亡。
他以為她會就這麼死在自己懷裡!
手裡、眼裡都是她溫熱的鮮血,他卻覺得自己體內的血液已經因為過度恐懼而冰凍,他無法動彈。
害怕她會就此死去的恐懼如此強烈,直到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早已對這小丫頭產生濃濃的感情。所以不想看見她生病,不想看見她不快樂,希望她就這麼快快樂樂的過日子,但是她竟然……
竟然在他面前上演一朐鮮血淋漓的戲。
「我……」
她只是不願看他為了她失去尊嚴的跪在地上,甚且得自斷右手……
她認識的凌鷹應該是帶點霸氣,渾身散發著懾人的氣勢,不該為了她而任人擺佈,更不該為了她向人屈膝下跪!
在那當下,她心裡眼裡都只有他,只想阻止他不要砍自己的手,完完全全忘了自己脖子上還架著一把刀,所以才會不顧一切的衝上前去。
「以後絕對絕對不准你再這麼做了。」凌鷹粗著嗓子命令。
這次若非有黑天珠,他只怕會真的失去她了。
「聽到沒有?」凌鷹又將她往自己懷裡擠,像是想將她塞進體內。「不准你再這麼做了!」
「但是……」湘君遲疑的聲音悶悶的響起。她不後悔這麼做啊!
經過這一回,她發現在她心中,凌鷹是非常非常重要的,重要到連自己的生命都可以捨去。
「我……」湘君想為自己辯解的嘴張到一半就停住了,訝然的看著凌鷹的胸。
他……他竟然在發抖……
是為了……她嗎?
為了她的安危,這麼一個無畏無懼,連自己的手都可以砍下來的男子竟然在發抖?
縱使她曾不明白他對自己是否有情,可此刻她完全瞭解了。若非有愛,他不會為了一個女人而向仇敵下跪,更別提自斷右手;若非有愛,他不會為了她的安危害怕到發抖。
如此清楚明白的表示,就算沒有明說,她又如何能不明白?
湘君發現喉頭塞滿酸酸熱熱的感動,叫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緊緊的回抱住他,縱使緊得快要無法呼吸,也不願意放手。
「答應我!」凌鷹粗啞的嗓子再次要求。
「我……」湘君哽咽了,只能在他的懷裡拚命點頭。
「對了!」凌鷹突然想到一件事,將湘君自懷裡輕輕推開,跟著拿出一個東西。「來,這給你。」
「這是什麼?」湘君接過一看,是條項鏈。桃紅與粉藍的繡線相互交纏成一條項圈,而項圈的墜子是顆黑不溜丟,看起來不怎麼顯眼的珠子。
不過,這珠子怎麼看起來有點眼熟?
正思索著,凌鷹回答了她的疑問。
「是黑天珠。」凌鷹接過項鏈,小心翼翼的套進湘君的脖子。「這幾次都是黑天珠救了你,所以我便將黑天珠做成項鏈,讓你隨身攜帶,以免再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