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啦。」最後,她模稜兩可道。
「什麼叫還好?是「還好」他沒欺負你,或是「還好」他欺負得不厲害?」貝丞浩滿頭霧水道,實在難以理解現在年輕人真正的意思。
「爸,你想太多啦,我說「還好」就是沒問題的意思,別擔心。」她說,窩在母親身邊,拿起顆黑珍珠蓮霧大大咬了一口,入口又甜又多汁的滋味,讓她堆了滿臉笑。
「那個「他」是個男的?」抽張面紙給地,貝哲倫不以為然的問。
「呃!」她呆應。
有個聰明的哥哥有時候真是件不幸的事!又被他給猜中了。
拿著面紙擦拭嘴角汁液,貝妤芩小心的看著貝哲倫的表情。不知道他又有何驚人之問。
「他應該不是個學生吧,是社會人士?」他問,不過聽他口氣似乎已有定見,不過順口再確定罷了。
貝妤芩一口氣把剩下的半顆蓮霧全塞進嘴裡,這樣她就有借口可以暫時不用回答他的問題了。咀嚼的嘴雖然沒空開口,但她還真的想說:「老哥,你真是太神奇了。」不過,她肯定沒人想聽她說這個。
「也算是吧。」拖拖拉拉了會兒,知道再不開口就要被逼問,她咽口口水道。
「你很怕他?」想到這,他歎口氣。貝妤芩不怕的大概就剩這屋裡的三個人了。
「誰……誰說的?誰怕他來著!」她彈離母親身上,趨身向前用力否認。
可惜身為貝家的老么,可以說貝家的每個人都是打小看著她長大,因此對她的習性早瞭然於心,而她這強烈的舉措,只是更加顯露她的欲蓋彌彰。
看著家人「原來如此」的表情,她頓覺洩氣。
「我真的不是怕他,我只是……不跟他一般見識罷了。」
「真的只是這樣?」連溫順的潘玉涵都懷疑。
「他……」貝哲倫還想說什麼,貝妤芩已伸手制止他。
「哥,你想轉行當福爾摩斯我沒意見,不過,別想拿小妹我當實驗品。從現在開始,你所提的問題我一概不回答,看你們把我當罪犯審問,討厭!」她雙手叉腰準備「畏罪潛逃」,「不理你們了,我要回房休息。」
早知勤快的下場就是給自己惹來這一堆惱人問題,她還不如做個不思長進的懶人窩在床上冬眠。抱著枕頭,她歎口氣的罵自己一聲「笨」。
第六章
這天,又到了每週一次華雲翔的課。
課堂上,同學們熱烈討論著對人類道德觀的想法,爭先恐後的各抒己見。如此熱烈的討論盛況,除了因為主導者──華雲翔,是學生心目中最新的崇拜對像外,再者是因他鞭辟入裡的引古說今,勾起學生討論的興趣。貝妤芩托腮旁觀,心裡不得不承認,他確實是位博學多才的老師,挺有兩把刷子。
雖然,在同學眼中,她算是華雲翔的「愛將」,功課如何姑且不論,但對她,他總是有意無意的特別照顧,這是任誰都看得出來的。大家不懂的是,為什麼只要是他的課,那麼最不熱中、反應最冷淡的則非她莫屬?老是被問到類似問題的貝妤芩總是有苦說不出,因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的同學們,那看得到他諄諄教誨背後的邪惡之光!真不知她是招誰惹誰了,竟蒙他如此「厚愛」,她這輩子遇到的倒楣事還不夠多嗎?
「貝妤芩,要不要談談你的看法?」華雲翔點名道。
底下一陣沉默,同學紛紛露出那「預料之中」的表情,靜聽著她有何高見。
他總是不會遺漏她,連故意忘記一次也不肯!
近來她越來越有被孤立的感覺,因為其他同學總是用特別的眼神看她,常常一群人聚在一起耳語,但瞧見她後,又突然的靜默下來,防賊似的教她很不自在。待她如常的就只有蕭宛清、任筱薇和幾位較要好的同學,偏偏上了四年級後大家能聚在一起的時間更少,她顯得更孤單。
「什麼看法?」她問,甚至懶得掩飾自己根本沒用心在聽。
「你認為人是否要遵守誓言、信守承諾?」他耐心的重述一次。
在旁人面前,他總是對她特別有耐心,貝妤芩知道,所以更肆無忌憚的只要上他的課就漫不經心,畢竟,私底下要吃他苦頭已經很可憐了,不趁機「回報」一下,那她豈不是儘是吃虧受罪,太不公平了。
「如果是我的話,盡量嘍。」她不經心道。
「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不是沒信心,我只是實話實說。世事多變,誰知道今日說過的話,經過歲月的消磨,是否仍適用?」
「也就是說誓言對你來說不具任何意義?」他說,雖仍是那溫和表情,不過在貝妤芩這個看過他「邪惡面目」的人來說,隱約可見他眼底蘊藏的怒火。
「我的意思是……既然明知自己沒把握做到,那就別許什麼誓言嘛,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她忙著解釋,希望能即時澆熄他的火氣,否則等會兒一下課,她肯定自己真的有麻煩了。
「要是已經許下了呢?」他似乎仍不滿意她的解釋,並且強調:「除了「盡量」這個答案以外。」
「那就……捨命陪君子,可以嗎?」她說,直覺認為這是他想要的答案。這人,就是非逼她說些他想聽的話不可!
只是這回他投給她個「一點誠意也沒有」的表情,並且仍不打算放過她。
「如果有人說你上輩子欠了他一筆債,你還不還?」
「哈哈!怎麼還啊?上輩子的事誰還記得!」她忍不住笑道。
「那麼要在什麼樣的條件下,你才肯認帳?」他走向她問。
「我死不認帳!」簡潔道,卻有幾分認真。
乍聽下,他眉峰驟凝,怔愕的立定。
見他這般,貝妤芩忙著解釋,就伯他那把無名火。
「他要有本事,就叫閻羅王別讓我喝孟婆湯,否則,怎能要求我認那就算給我兩個腦袋也想不起來的帳?老實說,我連上星期發生的事都記不得了,就更別提上輩子的事。」她說,那「健忘王」的模樣,得到不少同情的附和。
華雲翔若有所思的折回講台。她說的沒錯,要對前世毫無記憶的她認他們問的「情帳」是強人所難了,而最快的解決辦法,當然就是勾起她的回憶。可是……他不覺看著她那顆就算成雙成對也絕對毫無印象的小腦袋瓜子,想著該拿它怎麼辦,才能讓她回想起來。
或者……叫她再許一次承諾吧!只要她再度愛上他,那麼他就可解開兩人身上的咒術,從此相守再不分開。
「以你這翻臉不認人的態度,還喜歡你的人,算他倒楣。」他幽幽說道,偏他明知如此就是無法遏止自己愛她的心。
「我只是不想為了一時的承諾拖累對方,又不是見一個愛一個!」她說,顯得不悅,認為他又在貶損她了。就不信他能癡心到哪兒去,以他的狂妄自大,喜歡他的人才倒楣呢。
「是嗎?」他存疑的語氣與表情毫不隱藏,惹得全班跟著哄堂大笑,就只她氣呼呼的鼓著腮幫子瞪著他。
他就喜歡讓她出糗!
只是在笑鬧中,還是有那麼幾位同學替她說幾句良心話,但那少數微弱的聲音似乎只能淹沒在鼎沸的笑聲裡。
但華雲翔聽見了,眉峰微挑,他故作納悶的問:
「好像有同學持否定的看法,有沒有人自願幫貝同學辯護?」
頓時,班上又笑成一團,此起彼落的叫著其實她是個死心眼的人,因為暗戀一個人而遲遲不肯交男朋友,說得貝妤芩尷尬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的猛往椅下縮,差點鑽到桌底下。沒想到自己對鄧偉傑的「崇拜」竟然如此轟動,還讓她博個癡情女名號,可她不過是「比較」欣賞他而已,離癡情還有段距離吧?但在同學眼中,這竟成了新聞,或是……被故意渲染誇大呢?
她沒敢看他,以為他八成又是張嘲諷嘴臉,笑她表裡不一,嘴巴說得瀟灑,可是事實上卻是綁手縛腳的坐困情城。
「有心儀的人?」他冷笑著。
聽在貝妤芩耳裡,只覺毛骨悚然突生陰森之感,她忍不住抬頭望去,瞧他笑得好怪,好像……咬牙切齒呢。
怎麼回事?他氣個什麼勁?貝妤芩相信,自己雖然不太瞭解他,但還不至於分不清他的喜怒哀樂;顯然,以他現在的神情動態,絕稱不上開心,甚至連絲毫的嘲諷都感覺不到。不會吧?他怎會放過這取笑她的大好良機呢?不懂!所以她很努力的研究著他,傻大姐似的直盯著他顯得冷酷的臉。他真的不太開心呢。
「怕被拒絕嗎?否則這般羞怯倒是和剛才的堅決判若兩人,現在的學生流行玩雙面人遊戲?」他說,神態已回復正常。
這回,貝妤芩真的希望同學們不要再幫她講話,不過,早看不慣她倍受華雲翔注目的同學,可不會放過這個揭她底的機會,馬上將她視鄧偉傑為心目中最高偶像的事全盤招來,並且加油添醋的,把她形容成已到不可自拔的地步,甚至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幾時為他暗自飲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