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一字不漏,還有,也不准擅改,如果你敢說有不認識的字,我建議你去上一下美國人的小學課程!」
「可是……」上官佑瑩苦著臉。「這個……會不會太過分了點兒?」
「一字不漏!」
「但……」
「一、字、不、漏!」
上官佑瑩張了張嘴,隨即又闔上。「是。」繼而轉身頹喪的離去。回到座位上再看了一次那張紙之後,她歎息著轉向楊克。「楊克,待會兒我要招待客人,你可以陪我嗎?」
楊克詫異地瞥了那張紙一眼。「如果我沒事的話。」
半個鐘頭後,上官佑瑩背著手站立在兩位接待秘書和楊克,以及那位彷彿插著孔雀毛的老母雞面前開始大聲朗誦。
「敬告令人作嘔的瑪麗嬌小姐:你實在是我這輩子所僅見最他媽的聒噪老母雞,你那滿口臭氣比他媽的臭鼬還要臭,你的臉皮比他媽的大象還要厚,你那一身肥肉比他媽的老母豬還要肥,腦袋裡的東西卻比蟑螂還貧乏……」
大約只念到三分之一左右,那位可憐的孔雀毛小姐就落荒而逃了,兩位接待小姐跌坐在椅子上站不起來,楊克的臉色則蒼白如紙。
「這……這是副總裁……」
「沒錯,不關我的事喔!」上官佑瑩滿臉無辜地說。
「My god!」
一個星期後——
「總裁,請問這次是哪位?」
「尼珍小姐。」
「請問要如何接待她?」
「跟她說我很討厭她,直接叫她滾蛋就可以了!」
哇∼∼這個簡單!
可是一看到尼珍小姐,那兩句話上官佑瑩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那是一個非常非常可愛純真的少女,絕對不會超過二十歲,那純稚的模樣令人無法不興起一股愛憐之情。
「菲爾有話要你轉告我嗎?」那雙信任的大眼睛彷彿小鹿一般純潔無垢。
上官佑瑩在心中暗暗叫苦。「這……是的。」
「什麼呢?」那期待的神情教人心軟成棉花糖。
上官佑瑩的額頭上開始冒出冷汗。「這個……」
「請告訴我吧!」那甜蜜的笑容更是可愛到不行。
「我……請等一下!」話落,上官佑瑩回頭就跑,一路衝進菲爾的辦公室裡,雙手撐在辦公桌上直喘氣。「我……我說不出口啦!」
菲爾往後靠向椅背冷冷地看著她。「這是你的職責。」
「可是那樣會很傷她的心呀!」
「那是她的事。」
「喂!你這樣未免太絕情了吧?」上官佑瑩大聲抗議。
「你什麼時候變成觀世音菩薩了?」
「可是……」
菲爾雙臂環胸,神情睥睨。「你不想要我聽你說話了嗎?」
上官佑瑩窒了窒,隨即憤怒地反身就走。「好,我說,但是後果麻煩你自行負責!」為了避免自己又說不出口,她一衝到尼珍小姐面前,馬上就緊閉上眼,不顧一切地大聲說:「他說他很討厭你,請你滾蛋!」
眼不見為淨!
可是不到五秒鐘後,少女傷心的大哭聲便在頂樓四處亂竄,所有的人都手忙腳亂的忙著安撫可憐的少女。
除了菲爾,因為他的辦公室是隔音的。
※ ※ ※
幸好這種事平均一個星期才一次,否則,她的頭髮早就白了!
剛送走另一位教人頭痛的客人,上官佑瑩不禁疲憊地暗忖,並走向副總裁辦公室,隨手接過來楊克要她順便拿給菲爾的公文。
「哪!營業部的公文。」把公文交給菲爾後,她便在桌前坐下,欲言又止地覷著菲爾。
「什麼事?」
「這個……」上官佑瑩猶豫著。「萬聖節你回不回去?」
「回去哪兒?」望著電腦螢幕,菲爾信口問。
「陪方媽媽過節啊!」
敲打鍵盤的手停止了,「我媽媽再婚了,」視線仍然望著螢幕。「她再也不需要我陪她了。」
「啊……」上官佑瑩驚訝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那……你要自己一個人過節嗎?」
「一向如此。」他又恢復敲打鍵盤了。
「可是……」她遲疑著,「你沒有計畫到哪裡去度假什麼的嗎?」
「去我平常去的地方。」菲爾淡淡道。
喝酒!
上官佑瑩不覺皺眉了,但是考慮片刻後,她還是毅然道:「那我要回去紐約,我答應我小侄女每個月都要回去一趟,可是上個月我沒回去,所以,萬聖節我一定要回去!」
「小侄女?」他的十指又停頓住了。
「我大哥的女兒。」
終於徐徐轉過臉來了,「你一定要回去?」菲爾輕輕地問。
「我答應我小侄女了!」上官佑瑩強調。
「非回去不可?」菲爾的聲音更輕了。
咬了咬牙,「是,非回去不可!」上官佑瑩斷然道。
菲爾眼神怪異地凝瞄她半晌,然後又轉回去盯著螢幕了。
「隨便你,反正那天是假期,又連著週末,你愛在紐約待多久就待多久!」
上官佑瑩有點不安,但她還是不打算後悔。
就那麼三天,應該不會有問題的!她告訴自己。
※ ※ ※
從不知道一個小孩能纏人纏到這種地步。
上官佑瑩一回紐約,小白兔就緊迫盯人地跟住了她,一步也不肯放鬆,死都不肯讓她有機會再「溜」回西雅圖。她是在最後一秒鐘才逃開小白兔的糾纏,再匆匆忙忙趕上飛機直飛西雅圖,然後又從機場飛奔向公司,遲到了整整一個多鐘頭後才坐上她的位置。
「抱歉,我遲到了,副總裁有找我嗎?」她忙問,邊把旅行袋放到檔案櫃旁。
楊克不曉得在忙些什麼忙得團團轉,漫不經心地聽進她的問題,又漫不經心地回道:「沒有……」
上官佑瑩不由得大大鬆了口氣。
「……他住院了。」
剛松出去的氣立刻被倒抽了回去,「他住院了!?」她驚叫。
「是前天晚上醉酒駕車撞上大樹,幸好傷得不是很嚴重,不過還是要住院兩個禮拜。」楊克說著,頭痛地捏捏太陽穴。儘管他再盡責,也是個結過婚的人,沒有辦法二十四小時,包括下班後都照顧到上司啊!「我得盡快把一些預定往後挪,否則會誤了很多事。」
天哪!她不應該回紐約的!
「他住哪間醫院?」
「哈博維醫療中心。」
半個鐘頭後,上官佑瑩已經站在菲爾的病床邊了,蒼白憔悴的他看起來很狼狽,雖然睡著,眉宇卻仍微微皺起。溫柔地撫掌著他包著繃帶的額頭,她的心隱隱作痛。
她非得盡快和他談談不可!
半個月後,菲爾一出院,便立刻回到公司上班,而且那天晚上他依然照常到酒吧買醉,並喝得醉醺醺地坐倒在地上再也起不來,怎麼也拉他不起來的上官佑瑩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折磨你自己呢?」
「唔……佑佑……」
「阿捷。」
「……我……我愛你,佑佑……」方爾捷模糊不清地呢喃著。
「我也愛你啊!阿捷。」上官佑瑩哽咽道。「對不起,是我不好,阿捷,是我不好,我不應該以那種方式離開你的,全都是我不好,你要罵我打我都可以,求求你不要再這樣折磨你自己了吧!」
「……唔……唔……佑佑……」方爾捷不停地呼喚著她的名字,彷彿在他腦海中,唯一清晰的只有這兩個字。「……唔……佑佑……」
「哦!阿捷……阿捷……」聆聽著他痛苦的呢喃,上官佑瑩跪坐在他身邊飲泣了好一會兒後才收起淚水,並再次努力要撐起他來。「拜託,幫幫忙,阿捷,你自己也必須努力站起來呀!阿捷,拜託你幫幫忙吧……」
翌日早上,當菲爾腦袋裡壓著一整列火車,吃力地睜開朦朧的雙眼時,他聽到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天……沒錯,我會留在這裡照顧他……不會、不會……好,那一切就拜託你了,楊克……嗯!行了,我知道了……好,拜拜。」
一聽她說完,他忙闔上眼,接著,他感覺到有一隻柔軟的小手溫柔地撫著他的額頭,可是不過片刻,那隻小手又離開了,然後他聽到按鍵的聲音。
「喂!老媽,是我啦!我……拜託,老媽,你別老是來這一套鐵牛運功散好不好……沒有、沒有,我只是想通知你一聲,感恩節我不能回去了……我知道我答應小白兔了,可是現在裡的不行啊……聖誕節?我不知道耶……我知道,但是我不能不管阿捷嘛!」
小手又回到他的額頭上了,溫柔的撫觸令他感覺舒服極了。
「可是你瞧,我才回去三天他就出車禍了……醉酒開車……老媽,我早就跟你說過他變了很多嘛……才不是,他是天天都喝醉……對啊!所以我才得看著他呀……我知道,我也想早一點跟他談談啊!可是他不肯,我又有什麼辦法……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嘛……」
小手又離開了,換來一條冰冷的毛巾。
「……嗯!我想他還是愛我的,所以才更恨我,他越愛我,就越恨我……不,不管他對我如何,我還是愛他的……也許吧……行了,我會盡量……哎呀!老媽,別問我那種我也不知道答案的問題嘛……好,那小白兔就拜託你安撫她羅……OK,拜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