署名是「翟」。
無聊。
肉麻。
神經病!
他不是胡言亂語,竟然付諸行動,真的想追她!
她瞪著卡片上的字,愈看就愈想起他放肆的輕薄,留在她唇上的溫熱,還有撂下的豪語,愈想就愈覺光火。
沒見過這麼自以為是的人,他真以為自己的魅力無遠弗屆、無堅不摧,用這種老掉牙的攻勢就想征服她,讓她對他另眼相看?作他的春秋大夢!
「原來是翟協理耶,難怪了,像他那樣體貼細心的人才會想出這麼美麗的禮物。紅玫瑰加小情詩,好棒喔!總裁,公司裡最有行情的翟協理已經成為妳的裙下之臣了。」高宥真驚歎。
「我還以為只有女人對他癡迷的份哩,這回可被收服,被妳迷得團團轉了。」不然不會出現這麼熱烈的手法,真大膽,敢追自己的頂頭上司,黃春培佩服翟英傑的勇氣。
這麼做的下場可能有二:一是稱心如意,飛上雲端;二是踹下地獄,死得很慘。
大帥哥會是哪一種呢?一向沒有女人可以對他免疫的,不過觀察韋梨竹慍然的神情,情況似乎不太妙。
「沒創意。」這是韋梨竹的評語,她把卡片撕成兩半,連那朵長梗玫瑰一起扔進垃圾桶。寒聲交代:「把外面那些花全部處理掉,退回或是銷毀都無所謂,一個小時後我要看到原來清爽的三十六樓!」
「總裁——」
「還有,花店再送花來,一律不准簽收。」
君令一下,莫敢不從。一小時內壯觀的花海就成泡影不再出現了,但是韋梨竹桌上的紅玫瑰卻仍天天擺上,原因很簡單,不是花店送來的,而是翟英傑親自奉上,卡片也一樣,情詩也一樣。
不出幾日,總公司上下都知道瀟灑多情的企畫部協理,正瘋狂追求年輕美麗的總裁。
誰會贏?拭目以待吧!
☆☆☆☆☆☆☆☆☆☆ ☆☆☆☆☆☆☆☆☆☆
顯然,她一點也沒有被他的招數打動,所以翟英傑看到的韋梨竹,仍是不見和顏悅色,情況毫無改善。
他們在停車場內狹路相逢。
「還在生我的氣?」他故意靠在她車門上。
「讓開。」
「別氣了,那會有損妳的美麗。」他惋惜的聲音像在調情。
他是聽不出拒絕,還是看不懂臉色?韋梨竹實在不想把耐心耗費在和他的糾纏上。她凜著臉,神聖不可侵犯的表情想教翟英傑知難而退。
——失敗。
「好,對不起。」他道歉,承認自己不敬的過失。「我是做得太過分了,我也很後悔。這樣吧,我讓妳親回來行不行?」他給她「報仇」的機會。
韋梨竹真想再賞他一巴掌!
「你就只會在嘴巴上佔女人便宜嗎?」
「喔,妳是唯一的一個——只肯讓我在『嘴』上佔便宜。」其它女人都很大方,甚至主動請他得寸進尺。
如果可以的話她會一腳將他踹開,但是教養不允許她這麼做,而且力氣也不夠,韋梨竹只能杏目橫瞪。
「除了公事之外,我不想跟你有任何接觸,翟協理。」
「為什麼?」
「話不投機半句多。」
他突然伸手,捉住她皓腕反身將她圍困,夾在車門和他身軀之間。英俊的面孔低傾,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臉上,韋梨竹感覺雙頰跟著發燙,薄薄地延燒,她強自鎮定,反抗地回視。
「妳不喜歡紅玫瑰?那我可以改別的,百合、桔梗、鬱金香或者嘉德麗雅蘭?妳選一種。」總有合她心意的。
「我不喜歡你。」不關花的事。
她可真懂一擊中的,直接戳他自尊心!
「那我寫的詩呢?」
「肉麻至極。」他才認識她多久?有什麼可以「燃燒」的!
「妳不喜歡我哪裡?」
「哪裡都不喜歡。」她毫不委婉地回答。「你有時間和精力的話多用點心在公務上,不要耍這些花樣和把戲,也許我會比較欣賞你。」
「誰跟妳耍把戲了,我很認真的。」她就是這樣目中無人,才會讓他看不過去。
「認真?認真地要我融化在你懷中,臣服在你西裝褲下,匐伏吻過你走過的土地?」她一一複述他的大言不慚,然後再用力搥醒:「不要臉,你永遠也別想!」
翟英傑沉默,右手尾指指尖輕輕劃過她鬢邊,接著挑起一邊眉梢,大膽直言:
「我就是要想,我喜歡妳。」
芳唇的滋味至今仍留在唇上,勻嫩甜美,令他回味再三。她愈不屑,愈鄙視他,他就愈要把她追到手。
韋梨竹的臉頰終於控制不住地泛紅了,她的解釋是因為氣惱,翟英傑的解讀卻是嬌羞。
「啊,紅著臉的妳更美了。」
她拍開他不規矩的手。
「後面那兩樣可以免了,我只要妳——融化在我的懷裡,這樣就夠了。」
「想死我會成全你的。」
「為了妳,死一百次也願意。」
明明知道這是諂媚討好的假話,但面對他咫尺之近的輪廓,韋梨竹竟不由楞然,沒能實時反駁。
「哎呀!協理,幸好你還在,人家摩托車壞掉了啦,可不可以……」求救的嬌聲忽然介入。
翟英傑分神之際,身子已被韋梨竹推開。
「那你就去死吧!」
她沒有同情心地說,鑽進車裡,揚長而去。
☆☆☆☆☆☆☆☆☆☆ ☆☆☆☆☆☆☆☆☆☆
除了翟英傑,韋梨竹要處理的麻煩還有很多。
在「凌雲」,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對她服氣,雖然是名正言順的正牌接班人,但是年輕,又是女流,看在一些身段較高的老輩眼中難免不以為然,有幾分老而從下的委屈。
高層於是分為兩派:一派忠心悅服、不思二志;另一邊則是處心積慮,撥著拉她下位的算盤。
霍權泰就是這一方的主導人物。他在公司十多年,當初是由韋閒雲重金挖過來效力的,總經理職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按理他該幫著韋梨竹;但不,如果不是她這正主兒空降,代理總裁的位置落的地方應該在他頭上!
大位沒坐著,他看她當然有些刺目了,一個青澀的小丫頭能濟得了何事,要他聽她的?霍權泰自是大大不服,冷眼等著看韋梨竹的笑話。
這一派人的心思韋梨竹不是不清楚,曹展榮也特別叮囑過要她小心應付,既不能讓對方得逞又要不傷表面和氣,手腕確實得高明。
今天的開發會議,就是較量的對陣場地了——
聽完幾個部門報告,坐在她旁邊的霍權泰尊重地請她裁示。
「總裁,妳看呢?」
韋梨竹凝思酌定,才發表看法:「就經濟的脈動方向,科技產業仍是主力,前景可期。近年營造與紡織業大幅衰退,想維持利潤成長勢必要截長補短,而馬來西亞的廠房有擴充潛力,等市場分析及技術合作方面整理出更完整的腹案後,就可以進行。」
很好,她說完就輪到霍權泰出意見了。
「是需截長補短,但倒不一定要盲從潮流。科技產業多的是地雷,以台灣最近的走勢來說也不夠穩定,依我之見不是只有此路可行,傳統的化學制劑開發還比較有願景。」
對於霍權泰和她執相反看法,韋梨竹早有心理準備。
「凌雲是全面的,只要有利,每一種路線都值得投資。」
「當然是的,不過主線方面請總裁參考我的意見。」
韋梨竹感覺到一股壓迫的勢力,她並未同意,另有見解。「我看過去年的營利總計,傳統工業市場受到不景氣全面衝擊,表現並不出色,現階段還是維持現況。」投資報酬比例不高,過度膨脹實非智舉。
「這會錯失先機。」霍權泰對自己的評估比較有信心。
「要抓先機,先坐握良機。」
「日本人那一套,對嗎?」他冷笑,開始給她顏色看了。「眼前有什麼就沖什麼,底基也不守穩,泡沫經濟都是這樣搞出來的。」
韋梨竹蹙眉。「不要扯遠了。」
「我們台灣人做事不一樣的,總裁。」
這老傢伙,拿她的血統作文章!
「唉,畢竟還年輕,也難怪想得比較淺。」這下又倚老賣老起來了。
幾個同一陣線的幹部不約而同滾出笑聲,毫不客氣的下馬威壓住她氣勢,算好了要給她難堪。眾人都沒想到有這一著,一時之間也不及作聲,韋梨竹就陷在嘲弄的氣氛中。
曹展榮愁著臉,最擔心的狀況還是發生了,他憂慮地看向韋梨竹。
她不動聲色,任他們笑著。她靜靜掃過每張笑臉,除了少數幾個派系從臣,這些人都是元老級的高階主管,搬動不得。
小不忍則亂大謀。她不介意,反正他們作對的原因很簡單——大男人主義跟老朽的尊嚴作祟罷了,並不礙事。幾個老人家,很快也就退休了。
正當她準備導回正題,讓這場會議修正到自己滿意的結局時,有一個看不過去的人出聲插撥。
「唉,畢竟是上了年紀,也難怪思路變得貧乏,短視近利、膽識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