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她想的又和他想的不一樣了。「我沒有不服,只是希望得到一點好臉色,這又不過分。」
她還是那張冷淡的臉。
真不合作。翟英傑起身,緩緩走近,一邊說道:「可惜妳這麼漂亮的臉,何必學老頭子們板得僵緊、硬裝威嚴,暴殄天物嘛。」
「關你什麼事。」
他看不過去。「妳是看誰都這樣,還是只對我這麼凶?」
韋梨竹戒慎地看他一步一步愈來愈接近,高大的身子抵住桌沿,侵襲她的空間。「你想做什麼?」
他一手放上桌面,俯低上身。「我覺得我們需要一些愉快的默契。」
默契,跟他?不必了。
她用筆尖頂住他的鼻尖,警告他過分欺近的面龐。「你把案子拿回去弄好,修到我滿意為止,我就很愉快了。」
「這個嘛——」他很認真考慮。「抱歉,不行。」
韋梨竹要生氣了。
「總裁……」
「下去!」他好大膽,竟然半邊身子坐上她的辦公桌,挑釁又玩味的動作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
「這不公平。」他格開她的筆。「妳有質疑,就該給我時間詳盡說明,我會一一給妳滿意的解答,聽過了再作決斷也不遲。」
「你先拿回去檢討,然後我會撥出時間讓你說明。」
「我說了這份企畫很完美,沒有自信的東西我不會呈上來的。」
「我也說了有瑕疵,我絕對不會惡意挑剔。」
「妳——」
「翟協理,以你和我的職等作比較,誰該聽誰的?」
可惡。她是總裁,當然她最大!
翟英傑靜聲,眼裡非常清楚寫著不爽。他看著韋梨竹,她也不甘示弱正面迎視,他的眼睛邪中帶魅,她的瞳眸清澈高傲,兩人瞅著彼此半晌,氣氛僵在冰點。終於,翟英傑微笑,閒懶地說:
「我就知道,二十四歲太嫩了。」
準確無誤踩中了韋梨竹的地雷,他拐著彎指她年輕任性,意氣用事。
這是無聊的誤解、低級的指控,而他們過節更大了。
「請問你今年貴庚,翟協理?」
他露出白牙,她對他的年紀有興趣?「二十九點五。」
「不要跟我裝可愛!」
「是是是,虛歲三十了。」
那也沒多老啊,誰比較嫩還不知道呢。
「三十歲就失去挑戰性了,悲哀。」
他笑臉斂起。
「你的腦子真的擠不出更好的東西了嗎?區區一件企畫案就讓你江郎才盡了?」她嘲弄地說。
翟英傑眼眶微瞇,顯出一些在意,這小女人的嘴巴真利。
韋梨竹沉著臉,嚴肅而冷酷。「我說過,凌雲不要無用的人。」
「我不是。」
「證明給我看。」
「妳不公平——」
「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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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爽。
「協理。」
他很不爽。
「翟協理——」
原來女人也可以這麼不可愛,這麼不近人情、冰冷頑冥。
「翟——協理!」
「幹嘛!?」他橫眉豎目。
端著茶杯的女職員扁嘴,一臉無辜。「人家泡茶給你喝,這麼凶……」一點也不像平常的溫柔。
翟英傑回過神,給她一個補償的笑容,接過茶水。「抱歉,我吃錯藥了。」
他是怎麼了,居然讓她影響自己的情緒,簡直無聊。女人!還是要像善解人意的海豚一樣,溫溫馴馴的才可愛。千萬別學大白鯊,太不容易相處了!
「協理,你有煩惱是不是?」
「沒事。妳真好,這麼關心我。」
「不、不客氣!」
啊,有了這句話,就算不能幫他分擔,她也開開心心如在雲端,邊笑邊跳地回去工作了。
翟英傑揉揉眉心,收斂心神。資料翻了又翻,重新看過一遍,然後他起身。
修就修。
「邵子、阿May、謝林,去叫人,全部進來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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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分寸進退的傢伙……治理這種囂張的人,就是要用特別強悍的姿態。韋梨竹靜下心,把對陣的不愉快扔出腦海。
「總裁。」黃春培敲門進來,提醒她時間。
「妳們先走,我要再待一會兒。」
「已經很晚了喔。」
「我還有幾通電話要打,另外這些文件我想今天看完。」她父親的工作量到了她身上一點也沒減少,韋梨竹朝黃春培示意:「回去吧,辛苦了。」
「走了一個大工作狂,又來了一個小工作狂。」黃春培邊走邊嘀咕,責任感重、事業心強,韋家人都一個樣。
這也是成功的必備基因。
韋梨竹一直留到十點過後,才一個人下樓。她不喜歡讓司機接送,自己開車方便多了,她走進停車場,見到自己的白色寶馬旁還停了一輛銀色跑車,心生疑惑,這不是公司的公務車,有人還在?
是誰?待到比她還晚。
管理處的警衛正好經過,她順口詢問:「有人還沒走?加班嗎?」
「喔,二十七樓還亮著。」警衛認得漂亮的跑車:「這是翟協理的車。」
是他?她眉兒微皺,把鑰匙插進鎖孔,剛打開車門想了想,又鎖回去,調頭上樓。
她對翟英傑一點好奇心也沒有,但他實在不像是會超時工作的勤奮人種,這麼晚了不回去,沒問題吧?
韋梨竹到了二十七樓,經過茶水間時很下意識把眼光探進去——沒有人。她緩步穿過空蕩蕩的企畫部,最後才在門板半開的協理辦公室找到翟英傑。他坐在椅內,背對著她,正面向窗外凝望月光,像是陷入沉思,英逸的輪廓映像在玻璃窗上。
他不開口說話時,眼睛和身影散發出來的氣息確實俊雅得不可思議,也難怪那麼多女人對他著迷。
她眉目一斂,但他仍然是個輕佻的傢伙。
韋梨竹纖指敲敲門扉,沒有起伏的聲音問道:
「翟協理,這麼晚了還在賺加班費?」
他聞言轉身,見到是她,馬上揚起手中的案夾,故意自嘲:
「我在做白工。」
「真遺憾,我一點也不感動。」
「真無奈,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這女人一點也不懂得收買人心,起碼對他是如此。
「完成工作是你分內職責。」
「受教。」他口氣不太好。想想他從不曾下班之後還留下來——那很沒有效率,今天為她打了張回票而害他破例,面子裡子都受損,她還一副他該得的姿態。
既然如此,翟英傑也不想保持風度,這筆帳記下來了。
確定他很正經本分地在加班,韋梨竹也不多留,灑脫地轉身。「別留太晚,我先走了。」
翟英傑喊住她:「妳不想看看我的績效嗎?」
她回頭。「你待到這麼晚,想出新東西了?」
謝謝她的激勵,想是想出來了,不過他現在不想跟她討論,翟英傑坐回椅內。「老實告訴妳,我坐在這兒看了一晚上的月亮。」
什麼?
「那你是一點東西也沒想出來?」他這樣也敢算績效。
「我悟出一個大道理。」
「想必不是有營養的東西。」韋梨竹冷言冷語。
翟英傑不管她,兀自哈啦,算是要她對他損失的私人時間聊作補償。「我發現這月亮還真像妳,光采瑩亮、高高在上,美則美矣,但距離感太大了。」他眼一斜,挑眉。「跩得二五八萬的,累不累啊?」
她才不跩。「你沒資格批評我。」
「妳父親比妳親切多了。」他抱怨。
「顯然他是太親切了,才縱出你這上下不分的人物。」
「我們一定要這樣針鋒相對?」
「你嘴巴放尊重一點,我也會尊重你的。」
「我很尊重妳,大小姐。」
韋梨竹拉下臉。「總裁。」
「現在是下班時間。」
他分明是在跟她拌嘴作對,無聊!韋梨竹向來不欣賞愛耍嘴皮子的男生,她確定自己很不很不很不喜歡翟英傑。
懶得再和他多費唇舌,她走過去,抽開他的案夾翻看,要是真的沒東西他也可以準備捲鋪蓋了,浪費公司能源和她的時間。
結果東西是有,而且完全翻案了。
「這……跟原來的不一樣。」
「妳要我改的。」
「我沒要你改這麼多。」
「改多也不行?」他一臉被找碴的鬱悶。「那妳說吧,到底怎麼樣?」
怎麼樣,當然公事公辦了。
她抬起頭,實話實說:「很好。」
他眼睛發亮。「真的?」
「比原來的更好,豐富許多。」韋梨竹雖然討厭他也不會昧於現實,這份新案確實更好,而這也證明她的判斷正確。「你的腦子還是有新意嘛。」
「哪裡,這是團隊合作的成果。」翟英傑難得謙虛。
「不必客氣了。」
「我是在客氣沒有錯。」
她橫他一眼。
「請別懷疑我是如何爬到這個位置的。」他很不能忍受被她歧視,感覺好窩囊。
韋梨竹不說話,手中的文案吸引住她的思緒,忍不住專心多加研究。
難得啊,這樣和諧的氣氛,就是翟英傑想要,也是之前韋閒雲主事時所一直營造的,她真該多多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