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只要眼睛比尋常人尖,不難看出她眼底有著一抹淘氣光彩,十分耐人尋味。
她低下頭看著光可照人的地板,正上著石膏的右手好像失去了知覺,沒有一絲表情的她讓外科醫生心生不忍,輕手輕腳裹上一層層石膏。
並非不疼了,而是聽著另一個人的哀嚎聲,她的心變得異常平靜,彷彿眼前上演著一出肥皂劇逗她開心,害她拚命的忍著笑,好維持好學生的形象。
不能笑好痛苦,比身體上的傷還痛苦十倍,因為她腸子笑到快打結了。
可是她只是緊抿著唇,上下唇咬得緊密無縫,以防笑聲洩露了她不乖的真性情。
即使好笑到令人腹痛也得忍著,不能任魔女的本性跑了出來,換她挨人白眼。
「你……你這個蒙古大夫,你的醫生執照是拿幾個老婆換來的,你到底會不會……呼……治療……」
一本正經的黃醫生不予理會。
「去你的……嘶!你……你不能輕一點嗎?要謀財害命請讓我先在遺囑上寫上你的大名。」該死的,他用的是什麼藥,痛死人了。
「我姓黃,名仁醫,不要忘了。」意思是非常樂意接收他的遺產。
一再哀叫痛罵的東方著衣再度冷抽口氣,狠瞪黃仁醫一眼。「你根本無仁無醫術,一點小傷口,治療大半天還治療不好。」
有那麼嚴重嗎?又是打針又是吃藥,然後塗上這種怪怪的藥水讓人過敏。
「你知道是小傷口呀!幹麼叫得像死不瞑目的豬。」人家小姐連哼都沒哼一聲。
一旁的護士忍不住的笑出聲,偏過頭假裝剪棉布。
東方著衣咬牙切齒地悶哼一聲,不想被看扁了。「你是什麼鬼醫生,想把我的手扭斷不成?」
「正好相反,先生,我是將你扭傷的手扳正。」他用力一壓,不失所望又是一聲慘叫聲。
「你……你……我要換醫生!」東方著衣痛得額頭全是汗,指著上完石膏的另一位醫生。
「很抱歉,科別不同。」黃仁醫又是一推一搓,東方著衣的叫罵聲一如預料綿綿不止。
他敢打包票,這個醫生絕對是故意要折磨他,為了他所不知道的理由。「什麼叫科別不同,醫生不都是一樣,你敢說不是為了整我。」
是整他沒錯,但他有醫德不傷他的心。「他是西醫我是中醫。」
「見鬼了,我幾時說要看中醫,你們醫院根本是草菅人命。」難怪他覺得那藥水味很像跌打損傷的藥酒。
東方著衣的善舉看在警衛伯伯的眼裡實在是不可饒恕,他趕緊打電話到教官室報告,剛烈正直的主任教官一接到電話便騎了風火輪趕來,不放過敢傷害他視同子女的學生的惡狼。
沒給他任何辯解的機會,氣沖沖的一個過肩摔後扳過惡狼手臂,再一腳踩上他的背,只差沒拿棍子一棒揮過去。
不知是哪位好心人報了警,年輕的警察一看到受傷的人是魔女咖啡屋的三老闆,二話不說用警車護送她到醫院醫治,因為他是桃花迷,自然得抓緊機會拉攏。
而東方著衣是被另一輛警車載來的,不過待遇差多了,他是被一腳踢進警車,然後被拖下車排隊掛號,看哪個醫生有空就看,不必專業。
剛好上官文靜是骨折,所以找西醫上石膏,等骨頭自動癒合即可。
而他就倒楣了,好死不死是肌肉扭傷,來找同事聊天的老中醫以為他真是綁匪,自告奮勇的接下工作為他「喬」一「喬」。
想當然,對壞人何必手下留情,沒給他死就算客氣,而他一「照顧」自然是椎心刺骨,但看誰還敢做壞事。
「等你死了再來告我們草菅人命,別鬼吼鬼叫地驚嚇嬰兒房的小娃兒。」真是不像男人,一點點痛也挨不住。
臉色鐵青的東方著衣已經氣得快冒火了。「你休想我付你一毛醫藥費。」
這個死老頭太過份了,居然詛咒他死。
「沒關係,國家會代你償付。」黃仁醫慢條斯理的道,決定放他一馬。
「我沒有健保卡。」因為他有雙重國籍,大部份時間不住台灣。
「等你上了法庭,法官會多判幾年抵醫藥費,你用不著操心。」最好關到他沒力氣犯案為止。
「法庭?!」他在說什麼鬼話,又沒人要他醫治,憑什麼要他為了幾百塊醫藥費
「綁票可是重罪,你不請個厲害的律師是不成。」黃仁醫一臉怪他不學好的表情斜眄著。
「綁票……」他在說誰?「你老得腦袋不清楚,我幾時綁過人?」
無稽到了極點,真是老眼昏花了。
「年輕人,犯了錯就要知錯能改,不要想抵賴,以為大家都瞎了眼。」搖著頭,黃仁醫感慨世風日下,人心如蝗。
東方著衣沒好氣的拉下袖子扣好鈕扣。「請問我綁了誰?」
診療室內數雙眼睛同時看向靜默不語的女孩,意思明白地叫人很難錯認。
錯愕不已的東方著衣有些楞然,不敢相信他們居然會把舉世聞名的名服裝設計師當成綁匪,而且沒給他任何自白的權益。
台灣在開民主倒車嗎?為什麼莫須有的罪名會冠在他頭上,難道他長得像壞人?
「小妹妹,你說我有勉強你嗎?」咬著牙,東方著衣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要上官文靜替他洗刷罪名。
但,上官文靜不接受威脅,一抬起頭,小口微張只吐出一個字。
「有。」
「你被撞傻了腦袋呀!我哪有勉強你。」誰看見他拿了繩子綁了她。
四周譴責的眼光一致射向東方著衣,彷彿他是萬惡大罪人,不肯認錯還威脅被害人,簡直不是人。
一個是市內有名的優等生,品學兼優像鄰家小妹惹人憐惜,一個是自始至終戴著墨鏡像黑道大哥的男人,試問他們會相信誰?
所以嘍!他還是萬夫所指的大罪人。
「有,你勉強我上車,我都說過不要了。」多曖昧的一句話呀!眾人的眼神更加憤怒。
東方著衣很想開一瓶優碘消毒她的嘴巴,他真的會被她氣死。「受了傷不上醫院你打算回家等死呀!我不強迫你,真讓你手斷了毀了一生不成?」
咦!他在說什麼,怎麼和他們所想的有出入?
眾人鄙夷的目光轉為狐疑,老中醫忽然有一絲心虛的感覺,慢慢地往門邊走去。
「你說得太嚴重了,不過是骨折而已。」還好她走路沒異樣,不然得像他一樣忍受老中醫的推拿。
東方著衣不屑的冷誚,「是呀!只要上保健室擦擦藥就好,你的天真真叫人感動不已。」
嘩!原來是這樣,他們錯怪了好人,他不是綁匪而是見義勇為的英雄。
「你說話用不著這麼憤世嫉俗,要不是你車開太快撞到我,我也不必上醫院受罪。」都說不用了,他何必多事地硬要負責。
「我幾時憤世嫉俗了,分明是你太白癡……別拍我肩膀,我話還沒說完。」沒回頭看拍肩的人是誰,東方著衣非常不耐煩地揮開拍肩的手。
可是對方不死心的又拍了拍,他火氣一上來,轉過身要給對方一拳,只是……
「先生,襲警可是大罪,你不會想和我這一身制服為敵吧?」看著停在鼻前的拳頭,年輕警官詼諧的道。
收回拳頭,東方著衣捺著性子吞回一肚子氣。「沒事不要亂拍別人的肩膀,別以為這身制服老能保護你化險為夷。」
他笑得一臉討厭相地揚揚手中的違規冊子。「不好意思,先生,麻煩你跟我回局裡做筆錄,撞傷人同樣是一件案子。」
不過是屬於民事法,可大可小,端看受害人同不同意和解,否則他還是得待在看守所等人來保。
第二章
東方服飾創始人之子因車禍事故三天前被帶進警局,若非此次回國的行蹤未曾曝光,否則蜂擁而至的媒體可有的大書特書。
說不定整個股市還會為之震盪,畢竟打入國際市場的企業形象得特別注意。
雖然有他這「揚名立萬」的大律師出面保釋,但是由台北下台中也需要時間,因此有勞大設計師在看守所待了半天。
東方著衣最後以過失傷人及未在學區減速之罪名交保候傳,名譽上自此有了污點,成為有「案底」的人。
十萬買到自由卻買不到時間的倒流,若能讓他重新選擇,相信他死也不願為貪近走那一條路,叫一向追求完美的他有了瑕疵。
也不曉得大設計師當天到底是惹上什麼大人物,竟然勞動全局的警察連番上陣疲勞轟炸,連杯水都沒給他,讓他見到自己時的第一句話居然是要水喝。
看他一口氣灌下兩千西西的礦泉水,不知情的人當他才是肉票,遭歹徒惡意凌虐到脫水狀態。
「呃!我……我不笑了,麻煩收起致命的眼刀別再砍我,我已經傷痕纍纍了。」溫致新忍不住的微笑道。
事情都過了三天,他仍沒法忘記他走出警局的模樣,簡直是淒涼至極,眼泛憤怒及疲倦的紅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