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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海藍

  「你、你知是——」齊先生一下子驚愣住。

  「我怎會不知這是誰的把戲?」阿棋揚揚眉,悠哉哉地坐到椅上,依舊彈玩著手頭,睨也不睨那一個愣住的人一眼,「尉遲府以前老太爺在世時,是家大業大,幾間小小的書坊不過是閒來無事時的玩具而已,自然無人看在眼裡。可而今不行啦,兩位大老爺只會附庸風雅,結交了不少狐朋狗友,上千傾良田也該賣光了,幾間賺錢的綢緞鋪子也被別人家擠垮了——對吧?」

  「好、好像有這麼一回事。」冷汗,順著窄額潸潸而下。

  「於是呢,這幾間小小的、根本不放在眼中的小小書坊終於也成了香餑餑,對吧?」細瞇的杏眸一下子睜圓。

  「棋姑娘想得太、太多了一些。」齊先生乾笑,一動也不敢動。

  「哦?是我多想了?」阿棋問得輕柔。

  「呃……」心中驚訝萬分,卻不敢多講其他。

  「就算是我多想了。不過呢,阿棋真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齊先生現在算是打理著尉遲書坊,在誰手下工作不是—樣?難道三公子虧待先生了?」氣人的小廝!

  「沒、沒有。」

  「那為何先生要另投『明』主啊?」

  「因、因為……」齊先生一咬牙,尖聲叫喊起來:「因為我齊某身為堂堂男兒漢,卻屈居在你這個小女子手下!我心有不甘!你看看這幾千年裡,咱這泱泱大國中何時有男子屈身於女人手下過?齊某也是讀過聖賢書的,堂堂七尺之軀的血性男兒,竟讓一小小女子呼來喝去,有何顏面去面對眾人?況且,你又是一個賣身為奴的低賤丫頭!」他丟不得身為男人的面子!

  「就因為如此?」阿棋深吸一口氣,壓住一腔的冷笑。

  「這也倒罷了!」齊先生恨恨一甩袖,臉上青筋盡暴,「我人尉遲書坊也有些時候了,論學識、論才子,我哪一樣不如棋姑娘?論經商之道、論經營手段,我又哪裡遜於一名女子?可我至今仍屈身於小小賬房之中,大志伸展不得!試問棋姑娘,若是你身為男兒身,你又如何想?你會甘心?你會嗎?」誰肯永遠站在他人陰影之中!

  「你若有能耐,早已不僅是一間書坊的賬房先生了,這,你該明白。」空有鴻浩之志,卻沒有才智,又能如何?

  「沒有試過,你怎知我挑不起賬房先生的擔子?」齊先生惱羞成怒,「齊某再不濟,也不會輸給你這個卑賤的丫頭!」

  「那請問齊先生,何之謂『卑賤的丫頭』?沒有容人之量,又能成何等大器?」口口聲聲讀過聖賢書,哪一本聖賢書上教他口不擇言地詆毀女子的?!

  「你!」

  「我如何?齊先生,我敬你是位先生,平素也未與你計較過什麼。可若你是這等想法,我想咱們也不用多說其他了。」阿棋依舊彈玩著手指頭,聲音不緊不慢,「既然齊先生自認才識過人,那咱們也不留您屈尊小小的書坊了,先生儘管另謀高就。」原本念他也算有些經營才幹,才一直容忍他對自己冷嘲熱諷,而今,恐怕不必再忍氣吞聲了。

  「你!」

  「小女子如何?」圓圓的杏眸微微瞇起。呵,困了耶!

  「你不要太得意!到頭來被攆出書坊的人,還說不定是誰哩!畢竟,這書坊姓尉遲!」

  「不管怎麼樣,書坊都是三公子的。」

  「怕要不是了。」齊先生忽地也撇嘴一笑。

  「哦?」

  「尉遲二老爺講了,這五間書坊主府要收回,重新打理經營。」而他,將一躍成為五坊的總賬房。

  「說收便收嗎?」不在意地聳聳肩,阿棋泰然自若。尉遲聞儒可不是什麼軟柿子。

  「哎,不瞞棋姑娘說,說收,還真得收了。」齊先生洋洋得意。

  「哦?為何?」她阿棋倒想聽上一聽。

  「其一,當初尉遲三子分家產,只是口頭協議而已,並未立下契約。」上告,也無理可循。

  「不錯,不錯。」因為若立下字據,怕被外界恥笑以大欺小,「其二呢?」

  「其二,三公子志在棋中,不擅經營之道,兄長接手書坊,也是為了給兄弟創造環境,不為外物俗事所累。」傳揚出去,也是一段佳話呢。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掰得不錯呢。

  「其三——」拂一拂衣上的微塵,齊先生仰首一歎,「自家的書坊,卻讓一小女子指手劃腳,豈不是令祖上蒙羞?還是大丈夫親為較好。」

  「對,對。」阿棋也歎笑。

  「故而言道,這書坊,說收,還真要收,真得收回來了。」到頭來,滾出書坊的會是哪一個呢?

  「所言不假喲。」可他們再怎樣精明算計,卻忘了還有她這麼一位攔路虎喲。這書坊,是她這幾年來辛辛苦苦撐起來的,裡面飽含她的心血,不是他們想拿走便輕易拿走的!

  「好了,該說的齊某都說了,棋姑娘不妨靜下心來好好思量一番。姑娘也快過了適嫁之齡,總這麼不清不楚地待在三公子身邊,也不是一回事。二老爺雖年紀大一點,但出身高貴,肯點頭娶姑娘為繼室,算是姑娘三生得來的福氣。」而他齊某也不屑與小小女子記仇,肯援手於她,也不妄白讀聖賢之書了。

  「是啊,阿棋的『腐』氣喲!」要嫁,還有尉遲聞儒呢,三百年也輪不到那個四十歲的酸老頭!天下的男人又沒死光。

  「姑娘明白就好。」一番苦心沒白費就好,「棋姑娘其實是明白人,三公子雖待姑娘如同家人,但奴才終窮是奴才,本分不是說忘便忘的。」說得頗為含蓄。

  「阿棋該好好謝一謝齊先生的好心。」

  「那倒不必。」齊先生一擺手,宛如佛祖渡眾生一般,「這社會呢,便是這般,上便是上,下就是下,上下貴賤之分是打不破的。」不要抱持什麼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念頭為好。

  「阿棋謹記先生今日所說。」不過呢,她倒偏要打破這上下貴賤主僕之分給他們瞧上一瞧!

  路,是人走出來的。

  她的人生路,由不得無關之人指三道四!

  一切,盡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中。

  ***

  方形青磚,朱漆大門,高聳門樓,雄壯白獅。

  從外貌看,尉遲主府還是四年前的老樣子,並沒有因家道的中落而形如秋來之草,衰落不已。

  只是,踏入府門,眼光所及之處,陌生而又熟悉的景致,倒真給她一種似是而非的感覺了。

  成片清雅的蘭花不再,隱者之氣的珍稀墨菊也消失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招搖的俗麗牡丹,誘人的濃香金桂——當然,時節尚屬於冬嘛,一路行過只有光禿禿的樹枝亂蓬映入眼中,倒是別有一番風景——大煞風景啦!

  就說丁,她不想來這尉遲主府啦!再也尋不出一絲幼時在這清雅別緻的府中賞玩的記憶,只給她更加厭惡的理由。

  簡直浪費她休眠的大好時間!

  難得今日是晴天耶。

  啊……好想睡。

  「阿棋。」

  真的……睜不開眼了。

  「阿棋——」

  能不能稍微瞇一瞇?

  「阿棋!」

  呃?

  耳邊的雷霆爆吼,一下子驚跑了她的睡意,迷濛的雙眸瞪得滴溜溜圓,清亮亮地映出一張鐵青的俊臉。

  「尉、尉遲?」好像不妙喲。

  「給我精神一點!」惡狠狠兼咬牙切齒地貼上她的耳飛快地低吼一聲,尉遲聞儒真的真的很不爽。

  「好哇好哇。」她立即從善如流地笑瞇瞇,眨眨圓圓的杏眸。

  「好什麼呀?」被打敗地豎起一指,將衝自己討好地笑瞇瞇的圓臉轉向前面三步處,無奈地一笑,「還不給大哥二哥問聲好?」

  「拜見大公子、二公子,奴婢給兩位老爺請安了!」夠禮貌了吧?

  「你不要再衝我傻笑了。」無力地一歎,尉遲聞儒極具耐心地又將那張小臉轉向前方,「大哥問你話呢。」

  「啊?真的嗎?」阿棋立即瞇眸笑嘻嘻地,一副感激涕零的滑稽樣子,「原來大公子還記得奴婢啊!奴婢簡直太感動了!嗚,我哭一哭好了!奴婢真是太高興了!嗚,太高興了!」哼哼,幾年前,這兩位公子可是從沒正眼瞧過她喲。

  「呃,阿、阿棋,你長成大姑娘了。」已顯中年福態的尉遲望儒勉強地——笑,對眼前小姑娘的伶牙利齒很是不習慣。

  其實也怪不得他,年齡畢竟有一定差距的。當年尉遲老太爺是老來又得一子,尉遲聞儒與兩位兄長整整相差了兩輪,老大家的長子比這位小叔大了三歲呢。

  「阿棋,雖然你自幼賣到咱們尉遲府上,同三弟一起長大,形如一家,但該有的主僕之分,你還要偶爾記得才行。」尉遲念儒不悅地板著臉,十分看不慣這小丫環的無禮樣子。

  「是,二老爺教訓得是,阿棋是尉遲家的奴才,這奴才本分一定要的,奴婢一定牢記二老爺的教誨,不給尉遲府丟臉。」嗤,滿嘴仁義道德,一臉的自視清高,可肚中不依舊盛了一桶虛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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