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請原諒我的犯上。可是請你別再詆毀玉旋,他是個孩子。」
這小賤胚倒是挺堅強的嘛!不過也真奇……突然一個念頭閃過她腦海。
「喔!我明瞭了!因為驚破死了,你這未亡人又無孕喜,所以你巴著玉旋,以為他那小少爺的身份能夠保你一世富貴。」
「不是這樣的……」
「呸同是女人,你甭遮掩了!玉旋可是與你無關無系,即使你當真是活菩薩,但是他可是你的夫君和另一個女人翻雲覆雨所生下的啊。」
「咳咳。」元希適時的打斷白香毫不友善的挑撥。
對於這老人,白香可是懶得多看一眼,他那皺扭的臉皮叫她作嘔。若不是那些為數驚人的營生店肆由他大權在握的發號施令,哼,她早攆走他這老不死的。
不過這元老頭也真了得,不過是前段時候不知怎麼搭勾上玉驚破讓他在出海遠行前托與重任,而使其埠位凌駕諸位管事之上。
似乎不能小覷。
白香風韻猶存的款擺腰肢的離開。
隨後,元希居然求見,她在內室接見,瞧瞧他葫蘆裡頭賣啥藥方子。
元希恭敬作揖,「白夫人,其實你不必把小的視為敵對。」
一下子就敞開來說個白啊!「記住你的身份,你不過是奴,我雖是婦道人家,總是個主兒。」放聰明點兒。
「是、是的。」夠卑微了吧,嬸嬸。
「說吧,你究竟打啥主意,不准虛言偽語。」
「小的只求榮華富貴,但願夫人成全。」
白香抿抿唇,要笑不笑了半天才說:「我喜歡實話實說的人。富貴,哪個人不想啊。」
「小的富貴和白夫人的富貴相比,不過是萬分之一。
「怎麼個成全法?你可是管賬,也管錢票的人啊。」
「小的年歲已高,還能有多少光景呢?小的明白玉府在東北的勢力,所以不會亂動貪念的作假賬,私自拿錢。小的現下巴結你,對你盡忠,為的是小的兒孫往後的前途。」
「原來是這種成全……」頓了頓,她不禁遲疑,「元先生果然深思熟慮,看得長遠。不過這玉府裡頭的主兒可不只是我啊。」
「老夫人長年吃齋念佛,少夫人難有作為,更何況她沒有玉爺的子嗣,成不了氣候。這家裡大權始終會落在白夫人你的手中。」
「那麼元先生可是自己人嘍。」白香樂笑盈懷。很好,她需要心腹為她開路。
「小的定當竭盡心力,小的真正主子只有你。任何手段、任何使喚夫人儘管放心交付。」
自己人叫他暗嗤,當她知道他的確是「自己人」的那一刻……哈,她的表情絕對精彩,黑紅紫青白恐怕交錯得增色不少。
不過他現下只想去瞧瞧他的「主母」,究竟看不看得懂那本賬冊。那賬冊自然是假造的……
招魂?是情太深、愛太濃而不得不欲得的慰藉嗎?淨菟想招他的魂魄來兮啊,恐怕難遂其願了。
「元先生,請歇歇,喝個湯。」
好笑的臉去一瞥,元希闔上書冊子,不語。
淨菟溫婉道:「見你老是咳嗽,年歲又高,我請廚娘熬煮的這盅湯可以潤喉生津,滋養肺腑。」
「小的不過是個奴,少夫人不必費心,這豈不是折煞小的嗎?」
「別說主和奴的,世人不該有高低貴賤之分。更何況若不是相公對我的恩情扶助,我現在還是個流浪女。」
「哦?」他想,她介意的是恩或是純粹的情?
「真的,」她以為他不信!「因為要尋親所以我無法去別人家當個婢差,這六年來我連泥土也吃過。」至於十歲之前的孤苑生活,亦是有一餐沒一頓。
「咳。」
忙不迭的近過身去為他拍拍背脊,她一向敬重老者。
然而不知怎地,她的手兒倏停在半空中。怦怦然的心動感使她驚凜不已,這是為什麼呢?元先生只是一個慈祥的老者呀。
方纔,僅僅那麼一瞬間的恍惚,她竟以為相公就在身旁,甚至,她把元先生和相公混為一體。
她不禁用力敲敲頭,「別亂想!」一個是卓越威風的颯颯男子,另一個則是垂垂老矣,佝倭著背的老先生。
而且相公已人黃土了。她已經永遠失去他了。
元希瞇起熠熠生亮的笑眸,她莫名其妙的舉止令他莞爾。
外頭突地傳來一陣哀慘惶呼,夾和著犬兒的吠吼。
淨菟連忙走出偏廳,一見到眼前的陣仗,她想也未想的便跑過去護守住玉旋,以及他懷中的小黑犬。
黃菊極為不滿,「怎麼著!你這小後娘要為繼子出頭?」
「二嬸娘……」
「哼!」她右手叉腰,夾槍帶棒的諷刺,「玉少夫人也知道我是你的長上啊!你這會是要展現你的威儀,趁機殺殺我的銳氣嗎?」
「不不,二嬸娘請息怒。我只是、只是……」一時情急呀。
一旁的吳總管趕忙說明白,「兩個死奴才正在談論家中的母狗所生的幾隻小狗無力養大,小少爺恰巧聽入了耳,他央求那兩個死奴才把其中一隻小狗帶進府中由他照料。」
淨菟回眸,看見玉旋一臉的倔強。
老榕樹下縮蹲著兩個年輕僕人,他們的嘴角被打得滲出血絲。剛剛的慘叫聲便是由他們發自的吧。
黃菊冷嗤勾笑,「玉府是什麼地方!養小狗?哼哼,我不允!」
「可是玉旋養小狗,犯不到二嬸娘呀。」她就事論事。
「我說不準是不准!不可!不用勞什子的道理!」那隻小黑犬長大了,若是惡意咬她一口腿子呢,哼哼。
淨菟求情,「二嬸娘大人有大量,就讓玉旋養它吧,我保證它不會亂跑胡鬧。」玉旋那樣的孤單呵,他需要一個伴。
「倘若它每個樓閣亂跑呢?要是撞破花瓶什麼的……」
「由我代受懲罰。」
「說了可算?」長長的指甲尖一指,「吳總管和奴才們可都是證人,倘若真有那麼個時候我可不能不罰,否則我的臉面豈不是沒了光彩。」
「二嬸娘放心,淨菟一定說話算數。」
輕輕一哼氣,黃菊扭腰擺臀進了內室。
吳總管忙著斥喚兩個僕人退離。
淨菟其實很緊張的,她從來不曾和人爭過什麼,這會兒為了玉旋她大起膽子和二嬸娘對上,說個實話,她也意外自己哪來的力量?
玉旋抱著小黑犬,慢慢的說:「休想以為救了它我就會感激你,我不會喜歡你的……」不能喜歡!他要保護自己,因為她才不可能真誠愛他永永久久。
「我沒有盼過你的感激……」但是她確實希望他有一點點的喜歡她、接納她。
她的討好使得玉旋又煩惱了,他索性匆匆奔逃。
元希撫摸白鬍鬚,已經觀察一切,包括淨菟每一個眼波流轉。
她的眼神總是清清澈澈,一派無邪無垢。
「你很勇敢哦。」但是總是為了旁人。
「這是我該做的。」
他驀地握住她的手,果然!「事實卻是你忍住了極大的畏懼!瞧,手心濕了,都是冷汗。」
淨菟想縮回手,但他卻不放。她愕然,不知如何應對。
「趁著天光仍亮,我們上街市去查鋪子吧,看看哪一個管事偷懶或是跑去喝酒。」唉,他竟喜歡上她總是冰涼的手心觸感。
牽握她的手似乎是個癮了。
上了馬車,獨坐於車內的淨菟不由得以左手撫摸自個兒的右手。這兒有著元先生的接觸……
「不要緊的,他是個老人,好老好老的老人。」
到了市集,馬車伕繫妥馬兒妥當便去喝酒。
淨菟心存忐忑的急步走著,兩旁稀奇古怪的玩意攤子完全引不起她的注意。
這根本與她平日的舉止大異,她應該攙扶元先生才是呀。
一聲乾嚎令她止住步子,她看見一個披頭散髮的年少乞丐捧著肚腹喊餓。
她就近往客棧裡買點兒吃食送給他,見他面前的破碗空空如也,她拿出身上所有的銀兩擱進碗內。
他粗聲粗氣的吼著,「這麼點兒,塞牙縫?!」
「可我就只帶這麼多……」
「喂!我要你髻上的蝴蝶玉飾,捨不捨?」
淨菟未及思索便將玉飾施捨了去。
她身後的元希原想阻擱或是送這年少乞丐一頓揍,然他忽見街邊轉角處兩名衣著華麗的侍衛猛往這裡瞟睞。
看來這乞丐似有來頭,他且礁上一瞧。
年少乞丐目芒精銳,「這位少婦請留個步!為了你的良善,我替你摸個骨相,卜上一卦。」
「嗯,不了。」男女授受不親。
「你沒有未遂的心願嗎?或者盼望什麼的嗎?」
正當淨菟猶豫不前的剎那,年少的乞丐已經擅自作主的抓住她的臂膀,並且按壓摸揉。
淨菟怔怔一凜,然而並非因著他的魯莽,亦不是他的男兒身份不該逾矩。她暗忖的是同樣是肌膚接觸,為什麼他的手溫絲毫不會令她悸然?
反倒是白髮老翁竟然……
她不敢往下胡想,也不敢回瞅身後的元希。
「摸夠了吧?」出聲的是元希。他微慍的妒氣使得年少乞丐呵呵怪笑。
他放下被捲撩起的衣袖子,開始賣弄他的神算能耐,「你呀,六親緣薄,自小便是棄嬰,剛剛許配良人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