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是雲州最大支流,故名為雲河。而這艘海盜船則是一名海盜頭子相贈,因為對方盼望太陽能夠接下那了不起的海盜組織。
見淨茉面色死白,太陽連忙運氣到她的心脈。
扶她躺上床,兩主僕離開。
「身子真弱啊!若不是遇上我,她一定要去喝孟婆湯了。」
阿莽點點頭,「九轉回魂丹非常珍貴,不過她能為您續命,傾盡所有也值得。」
踏著輕快步子的太陽取出腰間錦絲扇子扇啊扇,這春寒乍暖的時節可是許多癡男怨女的日子。
雪都溶了。
事實上淨茉已經昏迷三日,吃了不少水的她原就是個藥罐子吧。
「阿爺,回府後記得吩咐王大夫,務必把我續命王妃的腿疾治癒,這算是我對她的償報大禮。」那腿疾乃是筋骨舊傷,如果雲王府的大夫無能為力,世上良醫豈不束手無策?
「大船駛向雲王府?」
「當然啊!本小王必須趕緊和她完婚拜堂。」
「但未來王妃乃是玉夫人的失散姐妹,需不需要讓她們姐妹相認?」
「佛祖自會巧安排,何需凡人費心思?人力不可妄為啊姐妹自有相逢時。」
分明是個倜儻俊俏男,和這莫測高深的神色委實不搭襯。阿莽咧開闊嘴,笑得有夠……難看。
湯府上下死氣沉沉。
日夜狂飲的湯羿閻今日一反常情,他把青兒喚來,冷厲的逼問她隱瞞的內幕。
禁不起爺兒這可怕的嗜血眼芒,她老老實實的全招了。
依依小姐的假作友善,暗地裡欺凌以及虐苛夫人的一切……
「至於東方公子所言皆為實情?是依依的妍巧佈局?」
「望請爺兒網開一面,饒恕奴婢的不是!奴婢不敢不聽依依小姐的命令呀。」
湯羿閻深深的吸氣、吐氣,他克制奢想要劈死這從犯丫頭的念頭。闔起冷芒,他痛苦得感到自己的魂魄似要抽離己身!
這心頭,滴血不已。
這悔痛,永世難了。
「淨茉!你來帶我走吧……」他摯愛的妻竟被他殘害至此。
一陣甜香奔竄人鼻,他緩緩睜開黑眸;冷看眼前人。
白依依尖叫著,「青兒說謊!她偷了我的金鈿珠翠,所以對我懷恨於心!爹,你不能輕信她這賤蹄子的誣賴呀。」
一面之言不可信,眼睛所見、耳朵所聽也非一定無誤!這些全是他犯下的大錯……
之所以失去他的惟一真戀,也是因為他不可寬容的大錯鑄成!
情海濤濤,難補離別恨。
湯羿閻冷冷的瞅她,「認是不認?你還有一個機會。」
這眼神他向來只對不相干的閒雜人等呀!白依依驚凜駭慟,躊躇良久,她認罪了。
「對不起!依依一時調皮搗蛋……依依也不是真的想置她於死地呀!」這淚眼婆娑的模樣兒,應該得以蒙他磷而不怒吧?「爹!依依知錯了,不是有一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嗚!」
是真心悔悟或是故作神態?「這認錯,卻是用一條性命所換取。挽回不了了,遲了!」
「爹!你……」咚地跪下,她扯住他的薄絲外袍,「難道你木原諒依依?可你不是說我還有一個機會?」
「所謂的機會是倘使你執惡不改,我會把你送官嚴辦。」他走開一步,任由她的手停在半空中。
任由她嗚嗚哀鳴!
「我的淨茉已死,她死不瞑目!除非她復活,除非雲河涸干,否則我與你的父女情緣至此完結。」
「不!」撕心、裂肺呀!「你答應過我娘的!你一定會疼我、愛我、珍惜我!一輩子的呀……」
「毀了誓,我自然會有報應!倘若夏棠當真無法容許的話!」
湯羿閻找了一個懂得手語的人到文家去做翻譯,他一定要解開九年癡戀的困惑。淨茉對他怎麼可能抱持九年之久的情思?他與她的夫妻緣份不過維持幾個月,也許未滿百日。
文氏夫婦伊唔哼哼,比劃之餘也紛紛老淚縱橫。
湯羿閻曲膝下跪,他沙啞著聲,「岳父、岳母,請節哀順便,保重身體要緊。」
拜別文氏夫婦,他獨孤一人突覺無所適從。
這九年來他和寶美妹妹一同生活。目標明確的只有復仇雪恨。如今,家仇已報,寶美妹妹心疾而死;他似乎已無牽掛。
曾經,他被淨茉的淒楚淚眼打動了拎寂二十五年的心。
因著抗拒而抗拒,盲目的親手割棄上天賜予他的美好。一切卻是惘然啊!
此刻的他的心脈仍是刺痛著,然他心窩裡的惟一女子這會兒魂魄俱碎,不知是否遠在九重天笑望他這悔悟的癡情丈夫。
「原來是我愚昧無知的誤解淨茉和東方俠之間可能污穢不堪,追究原由竟是我已愛她到骨肉裡。是不是太在乎了所以心眼被蒙蔽了?」
妒忌。
男人狂愛時的妒忌竟是如斯可怕!而他以他的愛和妒忌慘害淨茉。
「此生,我湯羿閻絕不再娶!若是有違誓言,讓我五馬分屍!讓我永世不得超生。」
仰天長嘯,他悲痛得多想立時結束自己的命。生死不過一線間。
生無可戀,死亦勿悲。
十六歲時的他朗氣颯爽,他猶然記得那個滿臉塵垢的小小丫頭,他一直以為她是個啞巴。
淨茉的跛腿應該是那時候的杖打所傷舶吧?
一個小女孩由九歲愛他愛到十八妙齡,她人生中的一大半幾乎是為著思念他而活啊。
他何其有幸!卻又何其殘忍的使她香消玉殞!
然因他的殘忍種下的果實如今由他自己嘗食了。
湯羿閻搬出湯府。他決定從此不見依依!雖然他並未究責,但是他一面對她那張假扮無邪的臉,他便心如刀割,幾欲發狂。
他的淨茉仍在冰冷的九泉底下!
當然真正的劊子手是他!他已決絕的將用上未來的每一個日子贖罪。
每想二回他的淨茉,他就用力往自身割劃一道傷口。惟有如此才堪堪止得了他這痛極的心。
除了湯氏重要營生以外,他和外界差不多斷絕了,他為淨茉造了一個衣飾塚,可憐的淨茉連一個墳也沒有,無法得以安息的她可會魂魄飄蕩、無依?:
他的時站在去河岸邊悼念她,面對著河面傾訴他的悔與愛。
歲月匆匆,今日是淨茉的忌日。
這一年來他變得滄桑了,亦多了一身滿的傷痕。
他在雲河岸邊遙祭妻子。
三炷清香拋向河中,「淨萊,為何你的魂魄不入我的夢中?難道你對我的怨恨濃重到已絕了愛?」
模模糊糊的視芒中他竟瞧見河中央駛過一艘華麗大畫舫,而大畫舫的甲板之上亭亭玉立著一名白衣仙女。
凝眸一眺,他的心口急遽怦然跳著。
「淨茉?」難道真是她的魂魄來兮?她聽見他的哀哀乞求?
是的!他的淨茉不但心善,而且用心用命的愛他,百般小心的盼著能討他歡心。
即使依依處處欺虐於她,她從不吭氣,甚至努力的想讓依依接受她,甚而喜歡她這小後娘。
「淨茉……」他已是淚濕雙頰,哽咽不能言。
大畫舫遠離了。
他神思飄飄,過了老半天他突地渾身一顫。
「不是魂魄!大畫舫是真實存在,我所看見的不是幻影,也不是我的極度想念。」
那麼畫舫之上神似淨茉的女子是人?是仙?
另一端,
浪花微卷,大畫舫上的淨茉軟跪下身子,她全身力氣全虛脫了。
「夫君……」是她日夜心痛的牽掛啊!她不曾怨他、惱他,她依舊是深探愛他。
然而她愛得好淒傷!
「夫君你消瘦不少……」遠遠見著在岸邊的湯羿閻,她不禁憂慮他過得好不好?
「還憎厭我?誤解我嗎?」其實不該再想這些前事了,可她就是這樣死心眼的依戀迷眷著他。
「雲王妃。」貼身婢女小恩呈上一件鵝毛薄袍,「天涼,浪風浸骨,王妃您的腿疾剛治癒未久,請回裡間歇歇。」
小恩扶起淨茉,細細的為她擦拭淚痕。
她是雲王妃從老鴉那兒救贖出來,這分恩德如天她永誌不忘。
好笑的是雲王妃之所以知悉她被兄嫂賣人妓院,且被逼良為娼的原因,居然是因為雲王爺偶然在妓院中聽聞。
雲王爺與雲王妃相敬如賓,但奴僕們總是想不透兩夫妻之間究竟有無恩情。雲王爺甚至常興致高昂的和雲王妃談論他的紅粉知己們,而雲王妃也總是笑容美麗的聆聽和攀談一、二,兩夫妻之間的和睦反倒像是兄妹情深。
雲州百姓個個擁戴雲王妃,但人人所不解的「傳言」是雲王爺和雲王妃為何分房而居?
這疑問連老王妃也百思不得其解。為了早日抱孫,老王妃居然異想天開到把兩夫妻關在同一間房裡整整一個月,下人們負責端食送茶,然而完全與外隔絕的兩夫妻是否燃燒愛慾火花卻仍是不可解的謎。
但小恩明白得哪,那房間裡其實尚有一道密門,密門內即是雲王爺置放天書和卜算器物的神秘處所,桌椅、床榻和錦被一應俱全,甚至還有沐浴大桶。
但是他們兩夫妻之間究竟為何如此,她這近身婢女並不清楚,她只知道雲王妃總是在夢中流淚,總是在寫滿「閻」字的白紙上頻頻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