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污?"愣了一下,她方才想起自個兒的臉抹上眉炭粉兒。
可為什麼她誤認為他忘了她時的一瞬間,竟感到小小的憤怒和一絲絲的…失落呢?
"你是在神遊太虛嗎?"
微俯低身,海灝以兩指箝住她的下顎,幾乎是霸道的命令她與他相對。
這一凝眼對望可不得了!
勾著邪笑的地與她鼻碰鼻、額社額、唇瓣幾已相觸貼,而她胸口怦怦怦的響著,裡面的心臟幾乎要跳躍出來,似乎再也不願意安安分分的待著。
最教人害怕的是,一股莫名的熱辣激流以迅雷之態,火速的燒遍她的四肢百骸,侵襲著她的筋肉骨髓。
她的臉兒好燙、好燙,暈暈麻麻的……
完了!完了!這個好看的浪蕩男子肯定是在她身上下了符咒。
像他這樣有著如斯邪氣的飄逸,和豪放得彷彿掌控著世上一切的人,肯定不是善良之輩。
可他幹什麼嚇她呢?她又沒招惹過地?正確點說,她和他根本是不相識的兩人。
可如果不是他下符咒,她怎麼全身上下古古怪怪的好生奇異?
噢!她一定是犯病了。
是的是的,她這幾日沒吃好、沒睡好,又得勞役做苦工,一定是染了風寒,而且這個俊美得好似天神的男子又不是江湖術士,斷然不會對她施予符咒才是!
"可以告訴我,你為何痛恨海灝貝勒嗎?"
海灝揉了揉她的發,放開對她的箝制,好整以暇的等待回話。
夢雲先是用力的搓搓自個兒的臉頰,整了下心緒,並且退後幾步,決定還是離他這一點兒比較妥當!
老半天,她才很小心的反問道:"瞧瞧閣下你一身華衣錦緞,頭戴玉冠,也許你認識臨宣王府的人,也許你是海頗貝勒的友人,如我在你面前數落那貝勒爺的壞話,而你跑去告狀,那我怎麼辦?
"我的三個哥哥總是奉持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道理,我人現在在'逍遙號"上,天曉得啥時候才回得了北京城哩。"
"你起怕被那個壞貝勒給扔下海去?也怕被刑求?"海灝這一問,心裡覺得真的起愈來愈有趣了。
"欺凌弱小不是皇親國戚一貫的作風嗎?"夢雲冷哼,下巴早抬得高高的。
"我以人格保證,絕對不說予第三人知曉。"
"你發誓?"
"我發誓!"這可是他二十二年來唯一的誓言!沒想到這小黑面的伙夫,居然使他立誓承諾?!
海灝不禁自我嘲諷的輕狂一笑。
"既然你立誓了,我就告訴你吧。海灝貝勒很惡劣、很可恨、很無賴、很沒心肝!"既然要過癮的批評海灝貝勒的凶狠,她決定盤腿坐下。
而她眼前的"真主兒",亦即她口中不堪到極點的海灝,卻不知該拿這小黑面如何才算妥然。
他實該惱怒的把這小黑面扔下船,讓魚群分食乾淨,但看在小黑面"取悅"了他的份上,他不想追究,更不願意曝露他即是他以為的"很惡劣"、"很沒心肝"的海灝貝劫。
"要不要坐著聽?"夢雲好心的分他一點兒草堆。
海灝眉梢輕揚,他原應敬謝不敏的婉拒,但莫名的他竟衣擺一揮,與小黑面席地而坐。
夢雲迫不及待的把話說予他聽
"那個海灝貝勒喜歡虐待人,他三更半夜自個兒不就寢是他的事,可足他竟要廚子做萊填腹,這也不怪他,他是金裝玉雕的貝勒爺嘛,又是'逍遙號'的船長,底下的人誰敢不遵從啊!可是我為了他的一聲令下,從被褥裡爬起來生火煮食,很盡心的弄了四萊一湯,還把手指給劃傷了,他不打賞不要緊,竟然叫人毒打我耶。"
"你挨了打?是他下的命令?"
"可不!海灝貝勒叫那個江風懷的老總管狠狠的打我一頓,下手很重耶,差點使我魂飛魄散。"
"江風懷敢擅自作主?!"他不是吩咐不可為難煮食的伙夫嗎?
"我後悔得半死,上船來不但沒得玩,也看不到沿海風光,還可伶兮兮的做苦工。"說著,她的眼眶漸漸聚積淚霧,委屈的淚水就要奪眶而出。
海灝忽地一怔仲,這眸子彷彿在他腦海裡懸蕩過,但是他卻想不起"
"要不要做船長的貼身小廝?這差事可以使你毋需勞役。"他不假思索的脫口而出。
"船長的……開玩笑!"夢雲的眼神充滿驚嚇和訝異。她哇啦哇啦的叫道:"船長不就是那個貝勒爺,要我成天伴駕豈不是要玩我的小命?!別想害我,我可沒和你結仇……"驀地,她想到什麼的住了嘴。
她和眼前這男子在"芙蓉院"裡就結了仇!當時,他還莫名其妙的亂摸她的身子"
此時,天外忽而發出百破天驚的喊聲
"跪見貝勒爺。"
尹殿安巡視船艙到此,卻見主子與一名小伙夫席地而坐,連忙單膝下跪,極其恭敬的低頭行禮。
"起喀。"海灝開口道。
"喳。"尹殿安立起,恭候在旁。
"你是海灝?!"夢雲的眼珠子瞪得快掉出來。
海灝微微一笑,以爾雅溫親的笑容迎視。
"很對不住,我就是你口中的那個貝勒。"唉,他實在很想再逗弄一下這小黑面,怎奈冒出殿安這個盡忠職守的下屬。
★ ★ ★
遣退尹殿安之後,海灝直直盯住夢雲,不放過她的任何細微神情。
但是夢雲卻發了狂似的,拿起粗柴往他身上沒頭沒腦的打。
輕易的,他奪過粗柴,手力一扭使,便將發狂的人兒牢牢的制伏住。
"以下犯上是重罪,你不怕砍頭?"他冷聲斥責。這小黑面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哼!"夢雲把臉兒一撇。
"即使我有不是之處,身為奴才的你也不可不敬,僅僅是一個不敬之罪足以使你誅連九族。"
"哼!"這一刻起,她決定要討厭他!
"本貝勒正缺一名小廝,給你一個機會,明日到上等艙房等候差遣。"
"不要!"
海灝瞇起眼眸,冷光盡射。"你敢說不?"
"就是不要!怎樣?"仇上加仇,恨上增恨,再怎麼不濟,她何夢雲總姓何家綢布莊的千金小姐,怎可委身做他人的小廝?
"再說一次!"他捺著性子說道。享盡尊貴的他從未低聲下氣,也從來沒有人膽大到挑戰他的怒氣。
"再說一百次也是一樣的!我、不、做、你、的、小、廝。"也不曉得是哪來的勇氣,她竟敢和高高在上的海灝貝勒對抗?!其尖她是有一點兒恐懼的……
"你叫什麼名?"海灝的臉上巳是寒霜一片。
"要宰要剮隨你高興!反正你姓愛新覺羅嘛,天下是你家的!"倔強的夢雲暗暗咬了下舌根,他可千萬別真宰了她呀!她只是氣不過被他捉弄……
海灝的怒氣巳被挑起,他的手勁加強幾分。
"嘖!"他要把她的手扭斷呀。
"回答我的問話。"
"痛……"禁不住他的"虐待",她努力的把眼淚逼回眼眶裡,抽噎著說:"何……何雲……你放…"她決定要非常、非常的討厭他!
"既然你寧願受苦、寧願劈柴砍木也不樂意在我身邊當差,我這人不喜約束,也不愛勉強別人,就由你、隨你!"
反正小黑面只是偶遇的滄海一粟,此後也與他無關…
第四章
"何雲,你瞧,有乞丐雞唷。"文全武拎了一隻香味撲鼻的雞進房。
夢雲嚇了一大跳,她瞪住憨實的文全武責罵道:"以後要敲門,否則就不跟你稱兄道弟!"
還好!她剛剛才泡好熱水澡,要是文全武早一步闖進來,她的女兒身不就被發現了。
搔搔後腦勺、爬爬頭髮、搓搓衣擺,弄了老半天他才呆笑著猛點頭。
"杵著幹麼?坐呀,一塊兒吃。"她已經自行在桌旁坐下,動手扒開雞腿肉。
"呃、呃好。"文全武開心的坐在一旁。
"謝謝你,你是船上唯一的好人。嗯,還有李叔,他待我也好。"
"你好可伶,整日做粗活,這只乞丐雞是李叔做的,特別為你做的啦,李叔也知過你被壞總管欺負,也想為你出頭,可是李叔說我們這種底下人是人微言輕,被踐踏了也不能吭氣。可是何雲你不用伯,我文全武會保護你哦。"
"你真好,要是……"要是海灝貝勒能有十分之一待她好…
"砰!"猛地一聲巨響,木板門被踹了開,江風懷帶著三名粗漢,擰著殘虐的笑逼近。
"還挺有閒致的!來人,把這小畜生抓起來,我要親自動手。呵呵呵呵……"
三名粗漢立即執行主子的囑咐,將夢雲左右挾持住。
"你不可以!我又沒做錯啥事。"她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