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拋繡球招親嘍!」市井中有人敲鑼打鼓,亢叫著。
「吱!都早早知曉了!就是今兒個嘛!」
「莫鎖鎖那百媚千嬌的丫環真是叫人心癢難耐哩。
只可惜……」
「王鐵頭!你不是有你家的娘兒了,丞相府有令,有婦之男不得搶繡球啦。」就這樣可惜嘛,他張大牛也已有了賤內,哎,好想休妻哪。
「蠢!不能搶繡球,總也可以瞧瞧名震北京城,艷色賽花魁的莫鎖鎖的俏可人樣啊。」然後記在腦中,戀戀癡想。
「對喔!我這笨人!」張大牛自敲一記後腦勺,趕忙丟下銀子和一桌好酒食,探探佳人之姿去。
高上二層樓宇的招親檯子早已架妥,然而萬人空巷的景況使人咋舌。
二更天時分,台前的單身男人早巳佔了位,甭說現已用過早飯了。
萬頭鑽動的景象著實恐怖,這等陣仗較之元宵花燈還來得萬民歡騰。
粗野的匹夫、才子哥兒、官商農工,老的少的醜的傻的全部現身,意欲搏上一搏。幾個漢子甚至興奮緊張的口吐白沫,或是半昏半死了。
約莫上百個人相互擠壓和踐踏、紛紛受傷、掛綵,彷彿是一場生死決鬥。
「哇哇,比神明出巡還要壯觀、浩大!」有人高嚷亢笑著。
時辰已到!
眾漢子屏住氣息,深恐氣血逆流,或是唐突了美人兒。
莫鎖鎖在人人引頸期盼之下步上高台,她緊抿櫻唇,不讓柔酥人心的梨渦嬌笑展現人前,更是微斂眉眼,收住水漾的眸光。
但是眾漢子仍是為之傾心不已!
「昭君?閃一邊去吧。貂蟬?哪有莫鎖鎖的冰肌玉骨?」一儒生讚歎道,立刻引來眾漢子的共鳴。
攫獲美人兒的意念愈是強烈了,縱是拼得一死,只要擁有一夜良宵即是無所憾悔了。
「鎖姐姐……」小盈暗扯著莫鎖鎖的衣袖子。「趕緊相中一人,快拋了吧,我怕會暴動。」這陣仗真恐怖。
一睇也不睇,莫鎖鎖閉上眼簾,舉高繡球,大力拋向前?nbsp; ?br />
由天決定、由天決定!她忍住酸鼻的淚意,不許自個兒表現出柔弱的楚楚模樣。
「啊!啊啊!」眾人駭聲高呼。
「鎖姐姐!」一旁的小盈看見接中繡球的「對像」,即刻往後暈倒。
高台上的另僕甚至看呆了眼,滾落跌下台去。
莫鎖鎖不得不昂起螓首,睜眼瞧瞧她的未婚夫是何樣貌的男子,為何使眾人驚嚇成這般!
已有心理準備的她原以為接中繡球的是個醜陋的粗魯男子,但這一望,她差點兒要狂叫出聲了。
「不算不算!重來!」有人在台下大喝。
「對!再拋一次繡球!」眾志成城。
然而莫鎖鎖卻一忽兒的跳下台來,直直衝向角落處。
「拿來!」她要的是她的繡球和尊嚴。
「嘎嘎嘎嘎……」對方張牙舞爪的對她猛笑。
「畜牲!」
「嘎!」像是認同她的咒罵似的應和了聲,但立即抱著繡球往另一偏僻的街道跑去。
「可惡!」她頓失理智的追趕過去。
上萬個漢子和丞相府的僕役們彷彿吃了符咒似的全僵立不動,恍惚得成了雕木人像。
久久之後,一漢子突地驚醒似的尖顫道:「莫鎖鎖跟著……跑不見了!」
「啊!追是不追?」
「這個……」
「這次的拋繡球招親不能算數!總不能讓莫美人兒嫁給……」
「對對!我們一起去丞相府前抗議,莫鎖鎖是北京城的塊寶!」
一呼百諾,眾漢子全往丞相府的方向衝跑。
「如何是好?」高台上的僕役扭皺眉眼唇鼻。
另一僕役搔搔耳朵,「唉!誰意料得到搶接繡球的竟是……」
「竟是那個……」所有僕役一致的搖頭哀歎。
竟是一身金棕毛髮的小人猿啊!
人猿……
總不能讓莫鎖鎖嫁與小人猿廝守一生一世啊。
如、何、是、好?!
必 必 必
跑跑、停停,爬上、跳下,小人猿懷抱著紅色的繡球,興高采烈的和莫鎖鎖玩著捉迷藏。
「小野畜!」分明是尋她開心。
「嘎嘎!」它從鼻子裡哼氣,看在鎖鎖的眼裡,認定它是下戰帖的挑釁!
「我非搶回繡球,再揍你一頓不可!」挽捲起長裙,她將裙擺塞進腰間,使盡全力的追逐著金色的影像。
「嗄!呵嗚嗚!」小人猿嘟噥著大嘴巴,其實它很喜歡這個姑娘。
但是她好像誤會它,討厭它了耶!
人家它只對喜歡的人嘎嗚鳴的嘛,凡夫俗子它可視若無睹哩。
跑呀跑的,它跑到主人的身後躲閃她的「追殺」!
氣喘吁吁的莫鎖鎖大概是跑昏了眼,竟然一頭栽進一具肉牆的寬大胸懷之中。
「自重!」低沉的嗓音從頭頂上傳下來,她一靦,慌忙連退兩步離開。
不知是追跑的原故或是另外的原由,她感到腮頰一燒,心兒猛跳。
仰起羞色的麗顏,她的怒罵聲竟因為一個眼神而硬生生的梗在喉口裡。
這偉岸孤傲的男子好冷,冷到骨子裡!
她其名的一悸,竟無端端的不敢直視他。
「宮!你又頑皮了。」
「嘎!」嗚!主人不高興了。
宮?小金猴的名字?他的眷養寵物?莫鎖鎖鼓起勇氣,「還……還給我!」
「還?」他凝眉,面色淡漠。
「我的繡球!」可以想見的,她這鼎鼎大名的鎖鎖丫環即將成為整個北京城的天大笑話……
斜眄一眼身後的小人猿,他低喝,「將繡球還給她!」叨擾了他的小憩!
「呵?嘎!嘎嘎嘎嘎嘎……」小人猿一下子搖頭晃腦,一下於抖動全身的長金毛,似乎很激動。
莫鎖鎖只覺詫笑,難不成這野畜懂得和人說話交談!然而她怎麼聽都是一疊聲的嘎嘎嘎嘎啊!
「宮!想留在中原?」言外之意的威脅警示使人不寒而慄。
原來他不是中原人士?難怪高大得令人微顫!
冷冰冰的外貌已經無可匹敵,連聲音也冷得像是冰凍似的,這男人究竟打哪兒來的?他的氣質教人一赧呀!
「嘎——」小人猿叫完最後一聲。
他不為所動,「你這球是搶來獻給我的?」
「嘎!」小人猿重重的一點頭,再大大的咧開嘴角,露齒一笑。
它就是要把這圓圓大大的紅球搶來送給主人的啦,雖然不明白這紅球有啥好玩,但是那麼多的人搶著要,肯定是特別的玩意兒。
先搶為上策就是嘍。小人猿討好的等著主人的讚賞。
什……什麼!莫鎖鎖瞠直美目,難以置信小野畜搶接她的招親繡球竟是為了要討主人歡心。
它要把繡球「轉送」給這冷到極致的男子?
哦不!「壞胚!立刻還來!」她寧願把繡球丟擲到一邊的河江裡!
冷冷的眸神淡掃過去,目中無人似的嗤笑,「刁女!」
「你這蠻子!」她一向對人友好,一向對人微笑一抹,一向不惹火氣……
但是這壞胚打破了她的「一向」!
這一霎瞬她竟想咬他一口,叫他吃個大痛。
「中原姑娘的閨訓真是差勁!」他低笑了。
而她,心口一揪扯,暖昧的情愫爬上心間,窩著,窩得深深的!
「你……你諷刺我是不?」她微顫,霞紅太過,仿似喜嫁娘。
「你的羅裙應該放下,不覺輕佻嗎?」
啊?他……他竟給她冤氣受!
她的長裙內穿了薄絲長褲呀,哪來的輕佻可言?
況且若不是他的小金人猿捉弄,她何必捲起裙擺,一路追趕到城郊野地?
可惱的他竟以鄙蔑的眼神瞬她!
她不僅僅是想咬他,她還想殺了他報冤仇!
「宮!」
「嘎!」小人猿無奈的聽從主子的命令,它走向前一大步。
雙手往前一伸,等待莫鎖鎖接過手,它好伺機而動!嘎嗚!
不知「畜」心險惡的莫鎖鎖毫無戒心的伸手接球……
「嘎!」它的大毛手掌猛力反擊,將她擊推向距離幾步之遠的河江裡。它和她一塊兒落入河江,雙雙掙扎。
「救……救我!」呼叫了聲,莫鎖鎖吃入一口河水,難受得想哭,偏又哭不出來。
死人猿!她不會游水呀。
水花飛濺起,她看見他跳下河江,但是卻不是救她!
他救的是只會嘎嘎嗚嗚的金猿猴!
他一定是個沒有心竅的冷血男……她的身子愈來愈沉,即將滅頂……
漸失神智的她感到身子一飛,微掀眼瞼,只見他將她摔丟在草地上,就像丟垃圾似的!
他終於救她……她自誇的輕笑,原以為他這邪氣的男人見死不救呢。
「嘎……」小人猿回頭睞她,歉疚的濕了眼眶。
它只是想和她玩一玩,真的!怎知河中水太深、太涼,怎知她差一些些就要溺斃了。嗚。
「等等……」她乏力的叫住轉身欲走的他。
他回眸,見她一身的衣衫濕透了,春光盡現無遺。
「你有上等的身架子,花魁非你莫屬!」他諷冷的笑睨她乍青還白的容色。
這壞胚當她是勾欄女?當她是一雙玉臂千人枕,當她是人盡可夫的娘妓?
如果不是沒了半點兒力氣,她真的會殺了他!「脫下你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