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和公司的高階主管商量過了,決定將辦公室搬回家中,業務往來可利用電腦連線處理,連傳真機都可省了。如果你有興趣瞭解自己的老公在幹啥大事業的話,歡迎參觀我的書房,不吝賜教!」
於是,整個早上我們就待在他的書房褢,他非常專業地解釋他的公司員工正竭力開發的銷售網路。
「我們連結先進的電腦設計程式與電視閉路系統,研發出一套訂貨專線。這個專線系統可以連接格蘭斯特各大關係企業子公司、代理商店、倉庫及顧客。我們的客戶只需在家中翻著免費贈送的大型目錄,或是出電腦分類影像來挑選自己喜愛的產品,直接輸入電腦。此時總公司的終端機會收到客戶的訂單並儲存起來,只需花半天到一天的時間,成品就會由專人送至顧客府上。這在目前還算是個新的嘗試。
「真是太奇妙了!可是得花大錢才能弄到這樣的設備,不是嗎?」
「目前家中有這種合併電腦與電視功能的使用者,大多屬中上階級的主顧客,所以產品走高級路線。」
「這很可惜不是嗎?你們公司的產品不見得樣樣昂貴,若是放棄另一大批消費者,實在太可惜了。何不在各大城市的專櫃內也裝上相同的設備,這樣不但能促銷,也節省顧客買裝置的成本。不見得人人都會買昂貴的電腦來訂貨吧!」
他微笑地看我一眼,眼帶欣賞的意味。「我會一字不漏地向董事會報告。」
然後他又催促我坐在桌前的皮椅上,叫我從五百多頁的目錄內挑出一種產品類別。
「我們先來實地演練一番。」
我心不在焉地翻弄著目錄,他就站在我坐的椅子後,雙手扶著椅背,頭傾在我的肩膀上方看著電腦。
我搖頭表示下不了決心。
「好吧!那我就代勞了。」他直接在鍵盤上按下一個「J」字母。
電腦螢幕隨即顯現五花八門的寶石名稱與設計師的大名。最後,是家叫監鈴的廠牌奪魁。
一瞬間,螢幕上又跳出了寶石代碼,他挑了鑽石與祖母綠。果然,千種不同的圖形倏然跳出。
「挑一個喜歡的,直接按下代號吧!」
我隨意地按了一個號碼,資料便跳了出來,包括產品的原產地、硬度、等級及價錢。
我對著價目咋舌,嘉伯趁我發呆之際按下「確定」鍵,然後飛快地鍵入了我的大名:范霏比,及范家地址。
我對著「范霏比」這名字發呆了兩秒,也不知是哪裡不對勁。他的聲音拉回,「這樣就大功告成了!」
☆☆☆
當天下午三點時,門鈴大作。我正翻著自嘉伯書房借來的書,他則百無聊賴地翻著古典音樂雓志。一聽到是送貨員的聲音,嘉伯將雜誌一丟,站起身就走到長廊前。
「是的,沒錯。范霏比夫人。」他抽出筆簽了帳單。回來時,手上已多了一個珠寶盒。
「夫人!你要的東西到了,很迅速確實吧!」他不等我起身就解開鏈子,將它掛在我的寬頸套頭毛衣內。
冰冷的寶石帖著我,使我輕微一抖,他突如其來倒抽一口氣,使我正襟危坐地呆在沙發上。
半晌後,有一雙手圈住了我的脖子,大拇指按住了我頸上的瘀痕。
「這又是怎麼回事?別說是蚊子叮的,我沒見過一隻蚊子的嘴會大到這程度。」
「當然不是蚊子!別傻了,這傷是昨晚摔跤時弄到的。」
他一逕地搓揉我的頸子不語,這令我坐立難安,他沒追問,只說:「下回小心點!」
他這回是根本不信我的借口了。
我發現他個性的另一面。他的舉措從不強人所難(除了那夜之外),如果你告訴他原因,他就全然一併的照單全收,不會提出質疑與逼迫。但你至多只能掩藏真相一次,因為他不會再給予第二次機會:也就是說,當他知道你笫一次就在說謊時,第二次時,他根本連問也不會問,因為謊言是無數個借口堆積起來的。
第六章
從發現瘀傷那天起,我們之間的關係有些微的變化。
他不再那麼冰冷與陌生,但依舊與我保持一段距離。有時,我會驚鴻一瞥的發現他死盯著我瞧,直到我正面回視時,他又很快地將眼光移向他處。
每天晚上,我們會坐在客廳內聽聽交響樂或看電視。偶爾在我強力的堅持下,詹森才肯坐下來和我下西洋棋。
嘉伯若辦完公事,則會坐在詹森與我之間,看著我們廝殺。他的確做到「觀棋不語真君子」的準則,擺了張標準的帝王撲克臉。
今夜我又慫恿詹森擺出局陣,最後用點小技巧強迫嘉伯加人戰局。
「詹森,你棋藝高超,我打不過你,倒是你主子老是坐壁上觀。我跟你打個小賭,他贏不了你。」
「不行!不行!夫人,這可折煞我了!少爺貴為公爵,我是不能犯上的。」
我瞥見坐在長沙發椅上的他,此時正翻看著由公司寄給他的錄影帶,事關今夏即將推出的泳裝發表會。螢幕上,身材曼妙、婀娜多姿的模特兒,穿著各式各樣的新款泳裝在伸展台上走動著。
他是有一些過分投入了,一嘴叼著煙,一手來回在裝有模特兒照片的檔案夾上飛翻,又打勺叉做記號,好不忙碌。
「怎麼樣?嘉伯,下一盤吧!」
他點了點頭,「詹森,我們就下一盤吧!應夫人要求。」
詹森安心地坐回原處。我挪了個在中間的椅子,看著他將錄影機停格,手中依舊拿著檔案夾不放,走過來在詹森對面坐下。
詹森小心翼翼地下著棋:而嘉伯則是在棋局與美女間來回流連,還不忘抽煙,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一心二用。但事情就是這麼怪,詹森這頭的大將竟漸漸地被吃掉了。
我開始為他抱不平,於是一下尖叫,一下歎氣,想擾亂敵軍,也就是我先生,嘉伯。
起先他無視於我的存在,最後仍是被惹毛了,就狠狠地道:「夫人,打牌有牌品,下棋有棋品。觀棋不語,煩請閉上鳥嘴。」
詹森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給我安慰。
詹森雖敗猶榮,因為嘉伯也只剩下幾支小卒和騎士。
「詹森,你可得怪夫人,若沒有她窮擾和,你可能已生擒我的主教了。」他故意將責任推卸給我,然後又起身走回沙發繼續他的「工作」。
我慢步踱過去,看著他勾出了人選。
「你在幹嘛?」
「泳裝部要拍宣傳廣告,我在幫他們挑候選名單。」
我踮起腳尖,從他肩部窺看他已勾出的人選。這些雀屏中選的佳麗個個笑臉迎人,她們甜甜的笑與玲瓏的身段一定很吸引嘉伯的注意力。
「一旦被你挑上的模特兒就算定案了嗎?」
「當然不是,公司又不是我只手撐起來的,我只負責挑出六名候選人,專案小組會再開會討論,然後決定最後的人選,他們才是手操生殺大權的人。」他將煙頭放在煙灰缸上捻熄,拿起電話。
「這裡是格蘭斯特,人選我巳篩選出來。一號、三號、六號、七號,及十二號。哦!還有九號。一共六位。順便提醒伊恩,九號艾瑪得千萬保住下來,她深富潛力:她的外形帶有古典美,但五官非常靈活,符合追求現代感的新女性的標準。如果她被剔除掉,叫伊恩提頭來見我。」
我有沒有聽錯?他可能不擅於詮釋「手操生殺大權」,但他實地運用起來可是一點都不含糊,簡直是淋漓盡致。
「你倒是很會挑選美人。」我酸溜溜的說。
「我?你言過其實了。」他還是死盯著艾瑪的照片,不太想搭理我。
「你覺得我美嗎?」我不經大腦地脫口而出。
他不耐煩地抬眼看我,「美!你有的是「缺乏信心」之美。」
我瞪著他。「早料到你短視!」
「那你還多此一舉。」隨後又補上一句:「笨!」
我看著他收好資料夾,決定捉住這個機會。
「嘉伯,有件事我想打個商量。」我從褲袋掏出信。
他掃過我的動作,直視我的眼底。「說吧!」
「我的舊識,也是我在大學任教時的系主任,想邀我回倫大授爐。」我遞出了信。
但他沒伸出手取信,只拿出煙盒,取出一根煙點上,噴了一口煙,隨手搭上長沙發椅背,藍眸寒光閃閃,X沉沉地吐出令人氣餒的話:
「想都別想!」
「為什麼?那只是客座性質,一個禮拜只上一個上午,才四小時而已。最近亞洲來了不少的留學生,我又精通中、日語。他們需要我這樣的人才,而我也是為興趣想……」我說著說著眼眶忍不住噙淚,雙手緊握,克制自己不要放聲大哭。
他別過頭,不願看我。「老天!我的行程一向無法固定,必須來回往返歐陸、蘇格蘭、約克,甚至威爾斯。居住時間短則一天,長則一年。教書這工作是需要固定的時間,你一旦答應了別人的邀約,就得力行實踐,有始有終,你往返奔波只為了那四小時的玩票客座性質的職業嗎?實在划不來。這不是我樂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