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不成你要回我家嗎?」他單手扯松領帶,並解開襯衫的第一顆衣扣。
「不要!」她立刻抬頭反駁,對上他揶揄的雙眼,心臟竟失速地亂衝亂撞一番。
他的眼睛一直部是這麼深邃、性感嗎?
「想去哪裡?」他低啞的聲音在車內迴響著,目光熾熱地瞥她一眼。
「不知道……」
氣氛是不是太親密了?她的四肢突然侷促起來,怎麼放都不對勁。
別開眼,她從車窗上看見自己又紅又腫的雙眼。
她好醜!鴕鳥心態地按下車窗,讓少了都市味的晚風吹入車內。
李心渝半倚著車窗,任風將她的長髮糾結成無數個死結。
「放心吧,我對傷心的小綿羊沒興趣。」呼呼風聲中,他聲音裡的笑意仍然很明顯。
「我對大野狼也沒興趣。」她不開心地嘟囔一句,咬住唇生起悶氣。
「小心,你這種話可能會勾起大野狼的興趣。」
車子以完美的姿態滑行過一處山區彎路,瞄見她緊抓安全帶的驚恐模樣,他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
李心渝像被點了穴般地盯著他,傻傻地無法移開視線。
他為什麼突然變成了不羈的浪蕩子?是因為他原本梳整完美的頭髮全被夜風吹落到額上的緣故嗎?他看起來不再是那個讓人「害怕」的冷酷上司……
他現在看起來——很「危險」!
「打開你前方的置物箱。」羅仕傑交代一聲。「還有,闔上你的嘴,當心山裡的蟲飛進去。」
她轟地辣紅了臉,手忙腳亂地拉開置物箱。
好恐怖的置物箱——
行車手冊、醫藥箱、抹布、濕紙巾擺放整齊得嚇死人!
「把右邊紙袋裡的圍巾拿出來。」
李心渝依言拿出一條粉紫色圍巾——是又輕又暖的喀什米爾羊毛呢。
心被揪擰了下,他車裡有女人的圍巾,只代表了一件事……
「山裡風大,把圍巾圍上。」他交代道。
「不要。」
李心渝直覺地搖頭,燙手般地把圍巾又放回原處,內心百感交集。
她差點以為他對她……
「我對那些不懂得照顧自己的下屬沒什麼好感。還是你終於要如我所願地辭職?」他從來不知道什麼是好聽話,只知道如何達到最終目的。
「我不能用你的圍巾,萬一你女朋友誤會就不好了。」她低聲把話說完。
「圍巾是我妹妹的,我今年還沒有女朋友。」羅仕傑直截了當地說道,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李心渝紅了臉,很快地別開眼,用圍巾將白己裸露的頭子包得密不透風。
淡淡百合清香從圍巾撲上鼻間。他妹妹該是很溫柔的人吧?羅仕傑也很溫柔哪,至少比「他」體貼許多許多……
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樹影夜色,她忽而幽幽地歎了口氣。
「你和那個男人有婚約?」否則何必這般傷春悲秋?
「沒有。」她回頭,神情落寞。
「你和他海誓山盟、至死不渝?」愛情誓言是最不可靠的東西,傻子才會相信!
「沒有。」
聽出他語氣間的譏誚,她臉色微黯,十指絞緊。
「你們交往超過十年?」
羅仕傑望著她沉重的神色,口氣開始冷硬起來。
予曦也是這樣,一談起戀愛就一古腦兒地投入。這些女人就不能冷靜一點嗎?
「沒有。」才三個月,她就不值得許柏齡好言以對了。
難道一切只因為她不擅言語、她在親密關係上的矜持?如果真的喜歡她,那些事都應該是不難跨越的障礙,不是嗎?
「他對你呵護備至、晨昏定省?」他緩下車速,尋著一處最佳視野後,停好車。
「沒有。」她咬著下唇,鼻間有些酸楚。
難道她一定要事事服從別人的心意,才能得到別人的珍惜?
羅仕傑拉上手煞車,一回身便看見她淒楚的淚眼婆娑貌。
「那你幹嘛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他不過是個三心二意的差勁混蛋!」他火曝地瞪著她,仿若她是什麼萬惡的根源。
「你不懂啦!」李心渝才對著他兇惡的臉吼叫一聲,汩汩而出的淚水馬上嚇著了自己。
她睜著大眼,在他的瞪視下掩住嘴。低嗚一聲,她將臉龐埋到手掌間。「你不懂啦……」
「我是真的不懂!」一見她委屈的小媳婦樣,羅仕傑的怒氣反倒高漲起來。他實在受不了不會解決事情的笨蛋!「如果你好心一點,可以順便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麼一個和你情誼不長又腳踏兩條船的男人,能夠讓你哭成這副鬼德行?」
「你……你的心是鐵做的嗎?」她悶聲說道。
「為那種男人哭成這副德行,你的心才有問題!」他冷酷的聲音不留情地刺上她脆弱的心。
「難道你從來不會因為某些事情、某些人而懷疑起自己嗎?」李心渝微抬起臉,吃力地從阻塞的鼻腔間吸氣、吐氣。
「有!我現在就在懷疑,我幹嘛因為一時無聊而把你帶到山上來散心!」
他突如其來的低吼聲,讓李心渝愣住了。
她的淚水在瞬間止住,只剩下抽抽噎噎的聲音顯示了她未平復的情緒。她望著他眼中毫不隱藏的怒意,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沒有惡意啊……
羅仕傑抓起一包煙,猛力推開車門下車,瞪著山頂下萬家燈火的點點瑩光。
他討厭失控的感覺!
燃起一根煙,重重吸了一口。
呼——白色煙霧倏地浮在夜裡,微帶辛香氣息的煙味飄散在山林野車間。
「對不起。」
一雙小手法怯地觸著他的衣袖。
羅仕傑沒回頭,逕自吸著煙。
「謝謝你。」她輕搖了下他的手臂,仰頭望他。
「原來你的腦袋沒哭迷糊,還知道要感恩。」他冷嗤道,威稜的臉龐只在吞雲吐霧時才稍有變化。
「我又沒叫你幫忙。」她咕噥一句。
「哈,大小姐脾氣又來了!」
羅仕傑彈了下煙灰,薄唇譏誚地一抿。
她睜大眼想反駁,卻不慎吸入一大口二手煙。「咳……咳……」
羅仕傑瞪著她半埋在掌間的小臉,他惡擰著層,詛咒一聲,熄了煙。
「我不是什麼大小姐,沒資格發小姐脾氣。」她一瞬不瞬地望著他。
「你客氣了,沒有一點份量的人能坐那個職位?」他彎身將她頸間滑落的圍巾重新繫緊。沒法子,他當予曦的哥哥當了二十六年。
「我是李琳的高中同學,是她推薦我到財務部的。」
被圍巾的熱氣煨暖,她感覺臉頰溫熱了起來。
他近在咫尺的臉孔有著成熟男人的睿智。那樣的沉穩,讓人安心,也讓人慌了心……
李心渝垂下雙眼,搗住泛熱的耳廓,不許自己胡思亂想。
「你的意思是——你家境小康?」他挑眉問道,望著她如蝶翼般輕顫的長睫毛。
「對,我屬於要幫忙養家活口那一型。」她點頭。
「那好,我今天幫你也算是幫得有價值了。我們之間的恩怨就一筆勾消,以後上班時間不用送什麼咖啡給我了。」他爽快地說道。
李心渝飛快地抬起頭,瞠目結舌地看著他。
有沒有搞錯啊!和她結仇的是他,說要一筆勾消的也是他。
她又不是他手裡的陀螺,幹嘛讓他要得團團轉!
「你很自大。」她鼓起頰,不高興的情緒也只能發酵到這種程度。
「請不要加諸『自大』那種情緒化的字眼在我身上。」他是自信。
「你一進公司就對我有偏見,還敢說自己不情緒化……」她低聲抱怨。
「我對那些浪費生命、幾視揮霍無度為理所當然的人都有『意見』。」他說得氣定神閒,一點也不覺得自己哪裡有錯。
「你的意見好多,上班時有意見,下班時也有意見……」她瞥了他一眼,小嘴一張一闔地不像在抱怨,反倒像在撒嬌。
「你今天處理事情的態度如果正確,我自然不會出面干預。」
他斜倚著車身,就著路燈的光線,望向李心渝一陣青白的小臉。
「我怎麼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他一直不接我的電話,所以我在餐廳外頭—看到他……他們時……」她咬了下唇,胸口又驟痛起來。「我只想進去和他把話說清楚。」
「是啊,眼淚滿場飛,剛好是最糟的處理方法。」他掏出一根煙,不悅地抿了下唇後,又把煙收回口袋。
「那該怎麼做?」
「冷靜地走進餐廳,冷靜地和他打招呼。如果他神情慌亂、急著跟你解釋,代表他還掛念著你,那你可以考慮是不是還要這個三心二意的男人。如果他擺出的是今天這種將你棄如敝履的態度,就請他身邊的女人清查一下他的女友總數量,然後把這個男人當成你的一次感情污點。」他冷靜地說道,完全不摻雜一點私人感情。
「你的反應太理性了。」她沒法子做到。
「太感性容易變成笑話。」
李心渝聞言一震,十指無意識地互相摩擦著,希望能得到些許暖意。
「為什麼選擇那樣的男人?」
他溫熱的大掌陡地包裹住她的十指。
李心渝猛然一震,無助地望著他修長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