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公司的印監。」琳琳那天不是告訴過他了嗎?
「一個輕鬆的好職位,不是嗎?」
羅仕傑走到窗邊,倚著窗台,側身睨了她一眼。
「我很用心地在做這份工作。」她不想心虛,遂仰高下顎,清脆地說道。
「只要是不貪心的正常人,就可以把這份工作做好。」羅仕傑不置可否地說道。
「我和你有仇嗎?」李心渝脫口問道,激動的臉龐泛上一層粉紅。
「和我有仇?我不覺得你有那種資格。」他這回的笑意倒是進到了眼裡,露骨地嘲笑著她的不自量力。
「是啊,我還得謝謝閣下紆尊降貴地到這裡來批評指教我。」李心渝衝口而出。
「小綿羊也有爪子嘛。看來你不像外貌那麼溫良恭儉。」
羅仕傑頗感興趣地看著她小臉上的憤怒,倒是覺得她這樣還比較朝氣蓬勃一些。
李心渝聞言一驚,下意識地抿住唇,生著悶氣地瞪他。
一身筆挺西服的羅仕傑站在夕陽餘暉中,泛著金光的身子,讓她有種面對矯豹的錯覺。這種感覺超怪異……他明明長得像從服裝雜誌中走出來的企業精英型模特兒,可那雙藏不住精明的眼眸,就是讓人倍感威脅。
「這樣就對了,沒法子理直氣壯地用自己的真材實料來說服他人,還是扮演可愛小女人比較討喜一些。」他不客氣地說道,臉部線條冷硬。
李心渝揪緊裙擺,只許心底的怒氣透過指尖發洩而出。
他精神有問題!所以,才會毫無理由地攻擊她這個和他無冤無仇的「陌生人」!
羅仕傑看著她快把布料掐爛的白晰小手。果真是大小姐,禁不得人激。這樣的性子忍無可忍時,會做出什麼事?
辭職?
羅仕傑雙眼晶亮地鎖住她的視線,唇角自然而然地勾起一抹微冷的笑意。
他又想做什麼?
李心渝一看到他朝自己靠近,馬上退到辦公桌後,防備地望著他臉上那乍然揚起的笑容。
她心跳停了一拍,因為他獨樹一格的似笑非笑表情,像是某種勾引,甚至是誘惑。
「你不會怕我吧?」他嘲笑地看著她又想遁逃的嬌小身子。
「不會!」她大聲說道,卻又不由自主地向後一退,背抵著牆壁。
黃鼠狼給雞拜年,八成就是這種場景。
「我記得你會泡咖啡,沒錯吧?」羅仕傑雙手撐持在辦公桌上,傾身向她。
「對。」她兩頰的肌肉繃到發疼,只能吐出一個字。
他頎長的身軀雖末逼近,但那種強烈的存在感,卻讓她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他抽煙!淡淡的煙味與古龍水的味道隱約飄進她鼻間。
「很好,以後每天早上十點和下午三點半,『請』你準時送一杯咖啡到我辦公室。」他命令道,一副將她當成下人使喚的高姿態。
「那不在我的工作範圍之內。」她拒絕,討厭這種被欺壓的感覺。
「這麼快就學會了推諉工作?」他臉色一沉。
「我分內該做的事,一件也不會少做。」他板起臉、陰鬱瞪視人的模樣,實在很駭人。她不爭氣地瑟縮了下身子。
「一件也不會少做?你該說是——你每天做的事也不過比一件還多上那麼幾件。若你執意不想服從上級『簡單』的要求,那公司也許要考慮以你實際工作的時數來計薪,你意下如何?」
羅仕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粉嫩雙唇開了又閉,閉了又開。
「你……你欺人太——」她顫抖地指著他的鼻子,氣到連說話都結巴了。
「我欺負你?是你吃定了公司吧。」羅仕傑不留情地打斷她怯怯的回話,白牙一閃,像極一頭正準備貪噬獵物的豹。「橫豎泡咖啡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不是嗎?我看你和李琳的下午茶喝得挺悠閒,多準備一份也無關痛癢吧。人一旦太閒,就會精神委靡,我們可不希望年輕如你就有那種現象——」
「我身體好得很!」她忍無可忍地大叫出聲,娟美的五宮被怒意燃得火亮。
「身體好得很嗎?」
羅仕傑挺直身軀,離她遠了幾寸,一雙利眼卻仍盯得她不敢動彈。
「那你更不應該計較泡咖啡這等區區小事了。讓自己成為一個稍有貢獻的人,這樣不好嗎?如果只想當條快樂的米蟲,辭呈你會寫吧?利弊得失,你的小腦袋應該還能衡量得出來吧。」
李心渝臉色慘白地瞪苦他。他挑眉一笑,轉身離開。
門板被關上的下一秒又被打開——
羅仕傑的笑容再度映入她眼簾。
「對了,我的咖啡不加糖——你知道吧。」
砰!
「豬八戒才管你的咖啡加不加糖!」李心渝對著那扇再度被關上的大門怒吼出聲。
不加糖就不加糖!
她加辣椒,嗆死他!
第二章
「那就這麼決定了,我去爭取那家汽車改裝精品的代理權,至於接下來找咖啡廳店面及細部規畫的事情,就交給你全權處理了。」
羅仕傑喝了一口這家餐廳的招牌黑咖啡,仿若代理權一事已勝券在握。
「羅大老爺,你是存心讓我一刻不得閒嗎?」易家文翻了個白眼,斯文面容上卻不見任何慍色。
「如果我沒有時間休息,幹嘛讓你好過。」羅仕傑一聳肩,臉上洋溢的是只在好友面前才會流露出來的自在笑容。
「你沒時間休息也是自找的,嫌私底下賺外匯還賺不夠,沒事還老愛搞副業,忙得我人仰馬翻。」更恐怖的是,每回還總做得有聲有色。「我這樣作牛作馬是何苦來哉啊!」
易家文唇邊的小酒窩,隨著語氣的高揚而漾動了下。
「我從沒見過有人嫌錢太多的,尤其是一個慈善基金會的董事長。」羅仕傑揶揄著這個老是喊經費不足的老友。
「你想想看,當汽車改裝精品引進,與咖啡廳結合後,那些聚集而來的同好所帶來的利潤。那些進口掀背車的車主大多生性自在,應該也不介意當個每月善心捐款人。更別提咖啡廳裡的麵包糕點由喜憨兒提供,店員可以找低收入戶的第二代,還有,你不是結識不少愛車卻買不了車的青少年,正好可以在店裡當工讀生。然後,你這位『慈心』基金會的董事長便可以率眾到店裡開會——」
「停!」易家文求饒地舉高右手,乖乖地把桌上那份企畫案收回公文包。「我接下工作就是了。唉,我哪一次沒栽在你手裡?」
「你指的是含淚叫我捐款五十萬的那一次?還是我去年提供志工摸彩禮品的那一次?」羅仕傑一挑眉。
「對喔,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大哥你當年捐出開不滿一年的德國車,讓我拍賣籌得二十五張病床一事,我至今沒齒難忘。」易家文眉開眼笑地說著。
「我只是剛好想換車。」羅仕傑不以為意地說道,又喝了一口咖啡。
「怎麼有人這麼不願意承認自己有愛心?」
「因為我的確沒有。」
「不跟你聊了,我該走了,待會還要開車去屏東,明天有政府官員要去看『博愛』安養院的外部建築進度。本人身兼『博愛』基金會董事及董事長愛孫二職,實在無法不到場。」易家文為自己的忙祿唉聲歎氣一番。
「真搞不懂你和奶奶幹嘛那麼熱心公益?祖孫倆居然一南一北地各弄了一個基金會。提醒我下回跟你引見一下我們董事長的女兒和她朋友,看她們能不能從你熱愛生命的態度學到一些人生真諦。而且如果你感化不了她們的話,至少也可以憑藉你玉樹臨風的魅力,從她們身上得到一些捐款吧。」羅仕傑推了下眼鏡,刀刻般的五官儘是譏誚神色。
「還是對富家大小姐有意見?沒見過像你這麼嫌富愛貧的。」易家文笑著起身,一臉的好脾氣。
「你那麼愛賣地捐款,怎麼不乾脆娶個富家女,這樣募款經費就一勞永逸了。」
「算了吧,在經歷過我前妻的任性妄為之後,我對富家大小姐這一類動物,從此敬謝不敏。」易家文笑著起身,一臉的不敢苟同。「再者,你以為富家女的捐款會比較容易拿嗎?哈,她們對於把錢砸在買衣服上比較感興趣。」
易家文拿起冰咖啡一飲而盡,朝他揮了揮手。「我先走了。」
羅仕傑點點頭,往後倚向椅背,望著窗外熙攘的人群。
他認識的富家女確實都在服飾上一擲千金而面不改色,李琳更是個中翹楚。
不過,李心渝似乎並非如此。
幾次上、下班時遇上換了便服的她,樸實簡單得讓他不無訝異。
在他無形的施壓下,一些雜務開始落到她身上,可她從沒抱怨過。她的工作態度比他想像中好一些,或許她是他對李琳偏見之下的受害者吧!
很難真的去討厭李心渝那張臉孔,尤其是在他發現她的笑容和此時在大陸的妹妹予曦有幾分相像時……
不過,李心渝煮的咖啡,難喝得讓他懷疑她在裡頭下毒。
「你幹嘛哭啊!很丟臉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