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身要回屋裡睡覺,眼角卻瞄見隔壁秦淮樓大酒家的二樓迴廊杵著一個尋芳客,他看起來似乎有些醉意,但是他望向這邊院子的眼神卻很令人不安,順著那人的視線,他猜八成是瞧見凌蒼蒼伺候豪格吃東西的樣子艷羨不已,正猶豫要不要提醒豪格注意,一轉眼,那名尋芳客已離去,於是作罷,回去睡覺。
然而其實那位尋芳客叫阮士良,他只是回去叫他的狐群狗黨出來一起看美人,而另外兩人分別是馬思賢、黃國忠,其中馬思賢的父親便是南京的鳳陽總督。
馬思賢與黃國忠揉了揉醉醺醺的雙眼,往下看著,只見凌蒼蒼體態姣好的和豪格做那親一下,吃一口的旖旎情事。
「你們說,她美不美?」阮士良垂涎的說。
「就看她身段挺美,誰知道臉長得怎樣?」黃國忠不滿的道。
「那是你們運氣不好,我剛才就看她仰著臉,那張臉直是漂亮極了,我看呀,整個秦淮樓都翻遍,也找不出一個姑娘能跟她比。」阮士良又開口。
「哼!這我可懷疑。」黃國忠一臉不信。
「她要是不美的話,那個男的會那麼一臉癡迷嗎?」
馬思賢光看凌蒼蒼和豪格那親密的舉止便心癢難耐,問!「黃兄,這麼懂得伺候男人的姑娘,你怎麼不曉得要介紹給我們?」
黃國忠一聽馬思賢好像感興趣,才狗腿的陪笑說:「嘿嘿,我好像也還不認識她。」
「虧得揚州還是你的地盤。」阮士良笑道。
「假如馬兄你真的中意她,我來問問她是哪家的姑娘,等會兒我們就直接殺過去。」
「這才叫做知行合一嘛,」馬思賢笑著拍拍他的肩。
他們以為凌蒼蒼對豪格做的事只有煙花女子才會做,於是便把她當成在外賣的喊,「喂!隔壁院子裡的是哪家掛牌的姑娘!等會兒也來伺候這邊的爺啊。」
這一叫,連袁德芳都給叫醒了,警覺的靜觀其變。
豪格則是看見對面迴廊上的三個花花公子後才明白,推了凌蒼蒼到他身後,接著怒罵,「三隻瞎了眼的狗兔崽子!」
凌蒼蒼漸感羞愧的在他背後小聲的說:「我覺得困了,要先回房歇著。」
「你去吧!」豪格沒有期待今晚能辦什麼好事,只求花前月下和她相依相偎。
事實上在那三個無賴鬼吼鬼叫前,她就坐在他的腿上,偎在他的臂彎裡,柔柔的小手擱在他的胸膛,摸著他的心跳處……就只是這樣,他便彷彿置身在雲端。
偏這三隻笨狗汪汪叫!
豪格氣不過的腳一踢,定足,再迴旋一踹。
「豪格,發生什麼事了?」
袁德芳出來關切一下,剛好看見那三個人被石頭打到嘴邊,疼得哇哇大叫,弄不清自己是撞了什麼煞。
「沒事,就三隻瘋狗。」
袁德芳看那三個算不了什麼角色的人一眼,便不放在心上,對豪格笑說:「吃飽了沒?」
豪格也恢復心情的笑說:「上面的飽了,下面的還沒飽。」
袁德芳瞪著他,不敢相信他竟說出這種淫穢的話。
豪格笑著比比心坎解釋,「上面是這裡。」接著他再比比肚子,「下面是這裡。」
袁德芳匪夷所思的瞪著他那春風滿面的傻樣,好像從來沒見過他談戀愛,然後便大笑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這回你自個吃吧,我可不要陪你玩親親。」
他走開也好,豪格心想。抬頭望著月在林稍,想著人生還可以多美妙。
☆ ☆ ☆
在接近卯時時,他們全都打點妥當,從容的先去買些包子、饅頭,除了當早飯以外,還可以當午飯,之後便走去船埠。
他們之中就數豪格和阿莞最開心,阿莞是因為昨夜睡了整夜的好覺,什麼風花雪月、笨狗亂吠,她一概都沒聽見,因而一早起來精神奕奕;至於豪格,則是拐了凌蒼蒼好幾個吻,一副自得其樂的模樣。
胡老六一看見他們到來,便笑著打招呼,「早啊,各位,昨晚睡得可香?」
「香,香極了。」豪格都不怕把臉給笑僵了。
他香,凌蒼蒼可不香,又是一夜有一搭沒一搭的想著豪格,上船的時候,人直晃得連腳下的船也晃。
「小姐,你站穩了,可別掉下去,這溝裡的水,什麼髒東西都有。」阿莞想扶她,卻連自己都東搖西搖險象環生。
豪格撤去一臉的狂妄,一心保護她的溫柔佔有她的腰肢。「別怕,只要你靠著我。」
凌蒼蒼無言的瞅他一眼,千頭萬緒,他是滿人,但卻是個好人。
他們這廂輕依輕偎的坐進篷內,運河上兩岸邊的過往人群看著情意綿綿的畫面,也分享些許甜蜜的氣氛。
胡老六鬆了纜繩,把船給撐離埠頭,此時一隊官兵突然劈哩咱啦跑來羅列兩岸,左右各十人兵戎相向,橋頭上還站了五個弓箭手,而這麼大的陣式,早嚇得一干平民百姓急著想走避。
戴頭盔的軍官厲言厲色的喊,「我們據報來捉拿叛黨,未經盤查,一個都不准走!」
就在每個人都開始顫抖貼牆而立等官兵來查時,袁德芳瞪著豪格小聲的說:「早就叫你連辮子也剪了,你偏不,萬一頭巾被扯掉,叛黨沒抓到半個,倒是送了個奸細給他們。」
豪格沒空頂嘴,正專心研究如何突圍。當然,憑他兩人的功夫,就算再來一百個人圍得水洩不通,他們照樣可以脫困,只是現在他最關心的人是凌蒼蒼。
凌蒼蒼也明白這一點,便對豪格說:「你跟袁公子看見機會就先躲開吧,我相信我和阿莞兩個普通老百姓,不會被為難的。」
豪格生氣的說:「我豪格豈是那種只顧自己生死的無恥小人!」
「你不是小人,你是大將軍,快點想辦法吧!」袁德芳笑著說。
豪格真感到苦惱,雖說他是攻無不克的大將軍,可是他也只在高山大漠逞過豪雄,揚州如此的羊腸水道如蛛網錯綜複雜,他一時想不出對策。正想請益袁德芳時,卻見他神態自若,這才安心的捶他一記。
「有法子了還不快說出來,裝神弄鬼。」
袁德芳依然笑說:「也算不了是什麼辦法,只是你的身份比較特殊,待會兒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你就躲到水面下,等查過了,你再跟上來,我想憑你的能力,在水裡熬得住的。」
豪格看著混濁的水,城區的運河可不比郊外,什麼死人骨頭的垃圾都有。他委屈的嚷嚷,「為什麼每次都是我倒霉?」
「難道你想跟他們正面起衝突?」
「誰怕誰?不過二、三十人而已。」
「我也知道你不怕,可是你說這附近的無辜百姓怕不怕?」
豪格莫可奈何的交握著雙臂,懊惱的瞪著水面,「哼!你可得把她顧好,要是她少了根寒毛,我就把你泡在這水裡三天三夜。」雖他是滿人,但他才不會濫傷無辜。
就在這一刻,凌蒼蒼的心大大的震了一下,衝動的拉著豪格的臂膀,但是也想不出能說什麼。
豪格豪爽的朝她笑了笑,大手覆在她的小手上,「什麼都別說,親我一下就好。」
凌蒼蒼依言傾身一吻。
袁德芳笑著別過臉,阿莞則目瞪口呆,不明白他們何時如此水乳交融。
就在這一刻,橋上弓箭手後站了三個人指著他們大叫,「就在那艘船上!」
豪格和袁德芳立即認出那三個左邊臉頰又紅又腫的人,就是昨夜那三個狗兔患子。
「對!對!就是他們!」
馬思賢嘴巴雖痛,依然喊得很大聲,瞧那瞇成縫的眼睛,看著凌蒼蒼很是色迷心竅。
「喂!把船靠過來,我們捉拿叛黨,先讓婦孺上岸!」黃國忠有模有樣的坐陣指揮,他老爹是揚州城的靖南侯。
豪格又和袁德芳對望一眼,看來情勢丕變,說是捉拿叛黨,其實是強搶民女。
「這會兒不用水遁了吧。」豪格頓感輕鬆不少。
「嗯。」袁德芳捉弄他不成,心思又轉,「我看橋上那幾名弓箭手最不長眼,就怕他們誤傷百姓。」再觀望四下,埠口停滿舟楫,有的載人,有的運貨。「那」船載著綾羅綢緞,等會兒來個天女散花,趁隙你背一個我背一個,穿過巷子走人,到城外再碰頭。」
「你背阿莞,我背蒼蒼。」豪格尚有閒工夫計較。
「廢話!」袁德芳忍不住罵他。
就在這一刻,凌蒼蒼卻站在船頭,她的美頓時使得臭溝水也生香起來。
「果真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呀!」馬思賢情不自禁的歡呼著。
「蒼蒼,你這是在幹什麼!」豪格心急的想拉她回來。
「蒼蒼……凌蒼蒼!」
豪格一時情急喊了她的名字,沒想到重複說著她的名字的聲音便像餘音繞樑般在週遭的老百姓間傳揚開來。
「敢問……這位小姐,莫非是西洞庭湖夏家莊的凌蒼蒼小姐?」另一艘船上的大爺神色惶恐的問。
凌蒼蒼優雅的向他欠了身,「正是小女子凌蒼蒼,這位大爺也識得夏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