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剛剛來找我,說有隊客商人太多了,房間不夠住,所以,我就將房間讓出來了,現在我沒地方睡,只好來跟你擠一晚了。」
她席覺出他聲音裡強自壓抑得逞的笑意,不禁又怒又惱,「哼!那是你自己要把房間給人的,不干我的事!」她將被子蓋在頭上,不想理他。
「唉!別這樣啦!出門在外,總要相互幫助嘛!」
「滾開,要睡去別的地方睡!」她真正動態了。
「不會吧!難道楚兄要我去睡馬房?」
楚寧不為所動,「你還有柴房可以選。」
「哦!楚老弟,你好殘忍喔!我保證,絕對不會吵到你,讓我進房睡嘛!」他繼續拍門。
「我習慣一個人睡,你滾!」她在被中大叫著。
「沿關係,我可以睡地上。」
楚寧火了,剛要開罵,就只聽見「啪嚓!」一聲,跟著「呀」一聲,任奕岍就推門進來了。
他怎那麼過來的?她記得自己將門閂得好好的呀!這個爛店,門閂是麵粉做的不成!不行,她得想辦法。
任奕岍還沒放下手裡的枕得,就發現屋裡突然全暗了。「你幹嘛將火吹滅呀!」
楚寧緊抓著被子,縮在榻裡的最角落,「我都是這樣睡,如果你不習慣,就回你自己的房間!」
「好好好!我睡就是了。」他抱著被褥摸黑要找地方躺,忽然,又朝床榻方向說:「楚老弟,你生病了嗎?否則怎那麼喘得這麼厲害?」
喘?她的心都快從嘴巴裡跳出來了!「不必你管,快睡!」
「曖,怎能不管?燈呢!我點燈來幫你看看。」
絕不能讓他看見自己現在的模樣?楚寧馬上朝矮几摸索,想早他一步將燈架拿到手,不意兩人的手在黑暗中碰個正著。
楚寧立刻抽回手,扭身就要閃,但他已順勢撲了過來,而且好巧不巧自身側摟住她的腰,嚇得她喘不已。
「哦!楚兄弟,你的身子好燙,八成是著涼了。」對了,也許為他通一下脈,他今晚就有床可躺了。「不要緊,我替你運氣通脈,包你明天就好了!」說著,就要伸掌為她運功。
她剛好轉過正面,喊道:「不用!」結果,原來那只該貼在她背後的手掌.就「要死不死的」按在她小巧的胸部。
軟軟的,啥呀!
可惜任奕岍還沒反應過來,黑暗中就響起一記清脆巴掌聲,以及楚寧的厲斥,「你--下流!」
任奕岍兀自不解的撫著臉上熱辣辣的鍋貼,「喂!姓楚的,你太過分了!我好心要幫你驅風寒,你非但不感激,還打我!」
楚寧掩著被觸碰的胸口,羞憤罵道:「誰叫你摸我的--總之,這是我的床,決該下去!」
「去!下去就下去,希罕啊!」媽的,床借躺一下就大呼小叫、別彆扭的,他寧可睡地上!
任奕岍心裡嘀咕,重新躺回冷硬的地板上。
一整夜,楚寧緊張兮兮地摟著被子,無法成眠。
她決定在他醒來前更衣,將自己弄回平日的模樣。但在走過任奕岍身那邊時,他剛好翻身,手臂一下子就掃向她的腳踝,嚇得她失去重心,摔倒在他身上,一顆心差點從嘴巴跳出來。
她急促呼出的香軟氣息拂在他面上,害他誤以為那是春暖花開的岍山吹捲起的馨風,將他恍恍惚惚帶入了他思慕的山居歲月裡,那兒有他難忘的歡笑童年與青春歲月。
她一面控制急喘的氣息,一面目不轉睛盯著他緊皺的雙眉與囈語抱怨:還好,他沒睜開眼。
她正要爬開.忽然,她被一股極淺、但熟悉的冰麝香吸引住。過了一會兒,她弄清楚這香氣不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當他還是花魁時,她就聞慣了這股從他衣物上所發出的氣味,只是時的香味濃多了。
咦!原來他長得這麼好看,難怪能扮女人而不穿幫。她在幽暗的月光下打量起他。和他先前的模樣相較,眼前的臉龐沒了脂粉的掩飾,加上頰上新冒出來的胡碴,他的「姣麗」已不復存,可是,這般眉清目秀的男子,卻一樣足以令人心跳加速;不過,他耳垂上的兩點耳洞,看來還真有點可笑!
嘖!她在做什麼!趕緊離開才是。
就在她偷偷翻過身,正準備爬離他身邊的同時,一隻手掌卻忽然自後輕住她的肩。
啊!她在心中驚呼了一聲,跟著另一手掌也朝她的腰圍靠過來,雙臂一收,她整個人就貼在一堵寬厚的胸膛上。
大師兄是不是又被師父罰沒飯吃了!怎麼變得這麼瘦!想起鬼主意不斷的大師兄,即使在睡夢中,任奕岍也不禁笑了。
楚寧雖看遍了太湖船工們工作時所裸露的精壯胸肌,但,她可不曾這樣偎靠在男人的胸前邊;而且,他曖熱有力的鼻息噴襲著她的耳後,讓她心口不住狂跳,呼吸紊亂。
好不容易她解開了頸間的手,正試著再推開腰上的手,但這時一隻修長、有力的腿就跨了上來,而且,他的小腿不 她的聲音慢慢穿透他的夢境,當他終於睜開眼,他發現自己的手按住楚寧的腰,雙膝鎖在她的臀後,嘴唇也還貼著她的頸側。
他飛快鬆開四肢,抓過被子遮住蠢動的身體,質問道:「楚寧,你、你怎那麼跑下來偷襲我?」
楚寧狼狽的爬起身,緊抓著衣襟,「偷襲你!是你先絆倒我,又死摟著我,還想--哼!算我倒霉。」語畢,便快步走回床榻。
任奕岍張大了嘴,「我抱……抱你?」
難道說剛剛那種柔軟,充滿彈性的感覺,是這小子的身體?想到這個,他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將棉被往頭一罩,媽的!
不會吧?
第二日,楚寧「有驚無險」地及時作好一切偽裝,也發現了門閂並不是被蟲蛀或年久失修,而是讓他用內勁拍斷的,且照平整的斷口看來,這澤蛋的功力還頗深的。
「楚老弟,這馬我已餵他草料和水了,可不可以讓我駕車?」任奕岍一邊狼狽抹汗,一邊想著,當女人還是有佔便宜的地方,像這些辛苦活兒以前全都是楚寧做的,哪需他動手!
楚寧冷著臉上車,拿起馬鞭朝後頭一指,「你根本不會,只要少給我添麻煩就行了,到裡面去。
但任奕岍哪肯再南在氣悶的車廂內,「就是不會才要學啊!」說著就將韁控搶了過去。
楚寧也沒再說什麼,只將身子往後靠穩,冷眼旁觀他拙劣的駕車技術。
果然駕不到一刻鐘,他那經三年細心呵護的奶油桂花手就磨破皮流血了。
繡花枕頭!楚寧看他疼得齜牙咧嘴的蠢樣,於是一把扯住韁繩,「你不行,給我!」
「別這樣,讓我再試一陣子!」經史子集、十八般武藝外加勾引男人他都有涉獵,但就是車這檔子事兒還沒碰過。
「逞什麼強!快給我!」楚寧一使勁,粗硬的韁繩像火般燒過任奕岍磨破皮的掌心,疼得他哇哇叫:
「哦!痛死了!」
楚寧忍住到唇邊的關心,悶聲瞪著前方的路,繼續趕車。過了一會兒,她發現任奕岍一直盯著她的手。
「看什麼!」楚寧沒好氣的問道。
「真好!要怎麼做,才會跟你的手一樣!」他目光裡滿是崇敬,那種繭,是男人的光榮標記耶!過去的三年,他過得太安逸了,從現在開始他要好好磨練,當一個不辱師門的男子漢!
「很簡單,只要綁個半年的船纜繩就行了。」黝黑的泥灰將她的苦笑掩去,但聲音中仍可聽出一絲無奈。
第三章
任奕岍繼續直盯著楚寧的手,「你是楚家的少爺,怎麼這種苦差事還要你做?」
楚寧苦笑了下,「因為『五湖幫』的惡霸用盡各種威脅利誘的方式,控制了太湖畔大多數的工人,人手不足下,連楚家的女眷都得幫忙,我怎能在一分悠閒?」
「原來如此。」他沒想到眼前瘦削的身子竟得負起這樣的重任,「你妹妹也跟著拋頭露面嗎?要是讓錢家知道了,不太好吧!「
楚寧乾笑道:「呵!我妹妹她怎麼會在外拋頭四面,她當然是在家裡,侍奉家父,偶爾作作女紅,學習當一個賢妻良母啊!」
「你剛剛只提父親。你娘呢!」
「她生下我……我妹妹就去世了。」楚寧的聲音有些沙啞。
他以肘輕撞了她一下,「你比我好,還有爹,我根本不知道我爹娘是誰。不過呢……」他佩服地望著她,「你得苦撐家業,還得幫妹妹找丈夫,照這樣看來,你又比我辛苦多了!」
「呵,彼此彼此!為償師債。你扮了三年的花魁,也很不容易呀!」
突然聽見這個無趣的小子能說出這般動聽的話,他頓時對楚寧產生不少好感。
「哈哈哈!」他忍不住冒出一串爽朗的笑聲,「其實,只要活著,每個人都有旁人所無法體會的苦處……」
楚寧眉彎一挑,斜睨著他問:「就連『京城四絕,酒色財氣』,這四個人也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