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吧!」他不知為何衝口而出。
「什麼?!」秦甄呆了,所有來鬧場的人也都愣住。
「我是孩子的父親,不是嗎?」話既出口,他也不後悔,乾脆戲劇化誇張的單膝跪下,邪氣地對著她笑道:「嫁給我,試試看,一定很好玩。」
說著,拔下他手中的綠寶石尾戒,當場套進了她纖小的無名指。
然而浪蕩子的一句很好玩,讓秦家人當場認定他把婚姻視作兒戲,於是要他負責的心態一時來個三百六十度大逆轉,認為秦甄嫁給他絕對得不到幸福,反倒硬要拉秦甄回去。
「不!」哪知她卻堅決的掙脫家人,死也不肯拿下她手指上過大的綠寶石戒指。
秦家人紛紛呆住,不信地看著她紅著雙頰怔怔地直視著他,因過度羞澀而結巴的說道:「我……我答應你,我……我們……結婚!」
一出荒謬至極的逼婚戲碼就在秦甄莫名堅持,眾人反悔無效的喧嘩聲中落了幕。
可笑的是,遊戲人間的他,就連終身大事也是烏龍一場,因為秦甄事後來了每個月的好朋友。
不過,他沒反悔,與秦甄結婚的決定依然不變。
坦白說,三十歲是一個適合播種的年齡,雖然他並不真心想要子嗣,但看在他早逝的父親留給他幾項利潤豐厚的娛樂事業,讓他不需費盡心力就能享用一輩子的份上,姑且讓他父親在九泉下好好安眠,也不算是件太過分的事。
而秦甄自然是一個好人選。含羞草溫柔的個性,決計不會干涉他在外面的花花世界怎麼打滾。
就像他剛才在結婚典禮前把馬子一樣,他依然自由得像風。
「怎麼說風風就來了?」窗外的雨絲被一股疾風吹得斷了線,趙子透擰了擰眉,「還好要進隧道了。」
這條隧道常是那端風雨交加,這頭卻是晴朗無雲。
可這一回老天很公平,出了隧道後大雨還是下得嘩啦啦。
趙子透感覺眼前的視野一片模糊,腳下還依然緊踩油門,只是在眨眼間,他突然看見另一輛銀色敞篷車超車經過他的車窗,迅雷如電光的速度不下於他——
「搞什麼鬼?臭老頭!」竟然差點兒撞上他的車身!
咒罵的當口,趙子透更踩下油門,與他並駕齊驅,搖下車窗準備想找他議論。
然而晃眼間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那輛與他相同的銀色敞篷車就像是受到什麼巨大外力,整個車身驀地朝他撞過來——
☆ ☆ ☆
來不及了!
白無常震驚的掉下下巴。
追魂索已在頃刻間套住了半個車頭,只是拋出去的方向不對——
眨眼間,原該撞向左方的車身卻撞向了右方,不偏不倚的撞上旁邊那輛同款的敞篷車。
這一撞,小老頭的車毀了半邊車身,然而右方那輛銀色敞篷卻被撞得騰空飛起,落地後足足拖滑了十餘公尺。
劇烈碰撞的聲響傳遍了整座山崖,最後,車身一半倒掛在山崖邊的護欄上,刺耳的聲音才告停止。
「老天!」黑無常放下摀住耳朵的雙手,心膽俱裂的看著兩輛同時冒煙的車子。
他們只要小老頭的命而已,結果怎會變成這樣?!
一旁的白無常腳軟的跪坐下來。
小老頭的車子看似沒啥大礙,可是另一輛——
整個車身都撞得稀巴爛!
讓人更覺詭異的是,車裡的音響卻還完好如初,傳來陣陣悠揚的蘇格蘭風笛聲,一個高昂的女音附和著滂沱的雨聲,唱著他們聽不懂的蠻夷歌曲,在幽靜的濃霧山林裡,聽來份外令人覺得驚心。
「完了!」白無常呆忡低喃。
小老頭的車裡沒有半點兒動靜。
照理說,人死後靈魂就會自然出竅——
這麼說,小老頭沒死!
「糟了!」黑無常也腿軟的跪到地上,因為另一輛車子竟然出現了動靜。
倒掛在護欄邊的車窗飄出一團黑幽幽的影子,像煙霧又像流沙,緩緩的落到了地面上。
不一會兒,黑影逐漸變得清晰,開始出現輪廓,半晌,一個身穿白色燕尾服的年輕人閉著眼睛,表情安然的躺在地上。
兩張黑白臉龐同時愀然變色。
第二章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突然打一嗝……」白無常嚇得口吃。
「現在對不起也來不及了。該死的沒死,不該死的……屍體卻撞得面目全非。」
「你想……這個趙子透會肯原諒我們嗎?」
黑無常遲疑半晌,「不原諒又如何?人都死了。」
「可是,婚禮變成喪禮……」
「唯今之計,只有想辦法補償他,讓他答應不洩露我們的過失。」
「可是——」
「還有什麼可是?難道你想驚動冥王,讓我們真的去當牲畜不成?」黑無常沒好氣的道。
白無常一張臉更是雪白,「當然不想!」
「這就對了,我也不想。」
「那……」
「叫醒他。」
白無常依言頷首,蒼白無血色的大手使勁點了下趙子透的腦門。
望著他濃密的睫毛扇動,在他眸光迸射之際,白無常蒼白的平板臉孔不禁對他展露出笑容。
睜開雙眼的當下,過度的震驚讓趙子透的聲音梗在喉嚨。
青綠色的眼睛?!怎麼會有兩雙像充斥了電光的眼睛看著他,且炫目得讓他幾乎看不清他們的長相?
他不信的眨眨眼,再定睛端倪,這才發覺他們竟然是飄蕩在半空中,而且,身上穿的……竟像是壽衣的玩意兒?!
更誇張的是,那個白臉白衣服的傢伙對他露出一抹討好的笑容,將一口潔白的獠牙顯露在外——
不可能!
趙子透猛地直起身子,用力甩了下腦袋,再次撐起頭時,眼前卻依舊是兩張嚇人的面孔。
「怎麼會?我……我一定是看花眼了!」好半晌,他找回了遺忘的聲音,啞聲的乾笑出來,「不、不可能的!大白天的,我不可能真的見鬼。一定是眼花了。」
可是除了鬼,不可能有人真的長成這副德行啊!
披散在肩膀的亂髮,青綠發亮的眼睛,沒有鼻子的平板面孔,再襯上像血一樣鮮紅的大嘴巴,這副鬼樣隨便走出去都會嚇死人。
然而,任憑他再怎麼眨眼,眼前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還是沒有消失。
而他身處的地方,像是棉花糖?這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裡是陽界和冥界的交界。」
「你出了車禍。」
趙子透大吃一驚,不可思議極了。這兩個黑白臉的傢伙竟然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明明沒開口啊!
「如果你心裡的聲音太大,我們就聽得見。」黑無常對他解釋。
趙子透震驚的掉下下巴。
這兩個……管他是人是鬼,總之,他們真的能猜中他的心思。
「你們到底是誰?」
「我們是鬼。」白無常的聲音非常的高分貝,聽來刺耳得很,「你沒聽說過冥界的黑白無常嗎?我就是白無常。」
「我是黑無常。」
「那我就是閻羅王。」趙子透回神冷笑說。
「閻羅王是什麼東西?」黑白無常面面相覷。
「最大的鬼頭目。」
「冥王才是最大的鬼頭目。」兩個鬼表情肅穆的道。
他可沒有美國時間陪他們耗下去。趙子透不耐的擰起眉,「你們別再裝神弄鬼了,我的時間不多,快帶我離開這個地方,我的未婚妻還在教堂等我呢!」
聞言,黑白無常再次互望了一眼,面有難色的轉向他,「已經沒有婚禮了。」
「沒有婚禮?!」他呆愣的問。
黑白無常同時點頭。「不過,如果你想參加自己的喪禮,那倒還來得及。」
「我、的、喪、禮?!你是說——我已經死了?」
說完,趙子透嘲諷的咧開嘴角,愈來愈相信自己是置身迷離詭譎的夢境中。
太好笑了,他至今還沒作過這麼離譜的夢,而且這個夢裡還有兩個黑白無常,簡直靈異到極點。
「你還不相信你已經不在人世了,是吧?」黑無常忽然開口問他,披著亂髮的腦袋明白的點了點,「很多鬼都是這樣的,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鬼。」
「就帶他去看看吧,小黑。」白無常接道。
「你們……」想叫他們別再鬧了,趙子透卻發覺自己突然脫離了棉花糖。
天啊!他猛低頭一看,原來這棉花糖不是真正的棉花糖,是雲!
兩個黑白鬼竟然挾著他在幾萬尺的高空中飄飛?!
「怕就閉上眼睛,很快就到了。」白無常看出他眼中的驚恐。
閉上眼睛?趙子透覺得他就快要窒息了,就算閉上眼睛,他也能感覺到風在自己臉上吹拂,而他的雙腳沒辦法著地的騰空著。
幸虧這一切就像白無常所說的那樣,很快就到了。
當腳底重新有了踏實感,他面色如土的張開眼睛,定了定神,看見黑白無常同樣分站在他左右,只是,眼前的景況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殯儀館?!」
他確定自己看見了很多花圈和花籃,從殯儀館的街頭綿延到街尾,像是什麼重要人物要出殯的樣子。
而那些來來往往致哀的人群,都是他熟悉或似曾相識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