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熊隊長的關心,但這純屬我的私事,不需要您操心。」
這冷淡的口氣,沒能嚇退他。他反倒靠得更近,銅鈴似的大眼,緊盯著近在咫尺的她。
「妳瘦了多少?」他不死心的追問,幾乎想當場抱起她,現場「秤」看看,離開他的「管轄範圍」後,她到底瘦了幾兩肉。
她的回答依舊。
「這是我的私事。」
他火大了。
「他媽的,我又不是問妳跟厲大功的事!只是問妳瘦了幾公斤,妳就不能--」話還沒說完,他的手腕就猛然一緊。
纖細的小手反握,狠狠反扭他的手腕,再借力使力,重推他的手腕,一陣火辣辣的疼,瞬間從手腕一路竄燒到肩膀。
「該死!」他低吼一聲,不得不鬆手。
這招俐落的單手反轉,成功甩開了他的箝制。她用的力道,要是再重一些,他的肩膀肯定會當場脫臼。
劇痛讓他齜牙咧嘴,疼得臉色都白了。他握著肩膀,瞪著眼前的小女人,挑釁的質問:「怎麼,妳惱羞成怒啊?」
鏡片後的雙眼,微微一瞇,閃過微乎其微的怒氣,卻在轉眼之間,又恢復平靜。
宜靜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再度重複。
「這是我的私事。」
說完,她轉過身去,丟下滿嘴低咒的他,頭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章
天際堆滿烏雲。
才剛踏出警政署,一陣冷呼呼的寒風,就迎面而來。
這幾天寒流過境,氣溫像溜滑梯似的,一路往下降,只要走出室外,就冷得讓人直縮脖子。
這場會議,飛鷹特勤小組只來了五個代表、兩輛車。厲大功拿出鑰匙,打開車門前,慎重吩咐道:「通知所有隊員,三十分鐘後,在總部集合。」
「是。」林傑答道,還做了個舉手禮。
「另外,宜靜,請妳盡速整理出情資。」
飛虎隊交出的線索與情報,都顯得雜亂無章,若是沒有整理妥當,可是會讓人看得一頭霧水。
「沒問題。」她言簡意賅,回答得從容不迫。「我可以在車上做匯整工作。」
她心思細膩,不論是組織力或觀察力,都好得驚人,能將瑣碎的線索,在最短的時間內,整合為有用的「情報」。
眾多罪犯的樣貌、背景,資料,甚至是犯罪模式,在她腦中,早已自成一個數據庫。
飛鷹特勤小組能夠在這幾年間,破獲無數的大案子,除了厲大功領導有方、隊員們優異出色外,她匯整有效情資的優秀能力,也是隊上不可或缺的強大戰力之一。
交代完畢後,厲大功點了點頭。
「上車吧!」
林傑跟其它兩個隊員,鑽進另一輛公務車。宜靜則是跟先前一樣,坐上厲大功的車,在駕駛座旁坐妥,扣上安全帶。
厲大功發動車子,先看了後視鏡一眼,才倒車駛出車位,離開警政署的停車場。
身旁的宜靜,打開膝上的筆記型計算機,正準備打開計算機檔案,鏡片後的雙眸,卻無意問瞄見,自個兒手腕上那圈紅印子。
紅色的握痕,在白皙的肌膚上,顯得格外突兀。
這是熊鎮東在強拉住她時,在她手腕上所留下的痕跡。他雖然沒有弄疼她,更沒有弄傷她,但是她的肌膚細嫩,而他卻總是粗手粗腳,忘了要減輕力道。
清冷如冰的眸子,注視著手腕上的紅印,有些若有似無的情緒,悄悄的、悄悄的溢出。
那個男人,一如往昔,還是這麼粗魯。
想當初,第一次見面,他就撞壞了她的眼鏡……
☆☆☆☆☆☆☆☆☆☆ ☆☆☆☆☆☆☆☆☆☆
兩年前
黃昏時分。
飛鷹特勤小組的總部,五樓的長廊盡頭,一扇門被無聲的推開。
門上掛著「項目室」的牌子,纖細的年輕女子,無聲的走出來,反手關上了房門。
在關上的那瞬間,隱約可瞧見,陰暗的室內貼著、掛著無數的照片。長廊的燈光,照亮一張張照片,所有細節都變得清晰,只是隨著門被關上,照片再度陷入黑暗中。
宜靜抱著沉重的資料夾,走過長廊,四周靜悄悄的,空無一人。
這個樓層,專門用來收集歷年來的犯罪資料,堆放著成千上萬的檔案櫃,除了特定幾個隊員,會到這裡研究記錄外,平時倒是安靜得很。
安靜。
她正需要安靜。
安靜能讓她的思緒清晰。但是,相對的,安靜卻也讓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是獨自一人。
就像是世界都空了,只剩下她一個人……跟那些資料、那些照片……
那些照片……
一陣寒意襲上背脊。
明明是炎熱的夏季,她卻覺得冷。
清脆的腳步聲,迴盪在樓層中,寒意像是揮之不去,她走向長廊盡頭的二號檔案室,腦中卻閃過一張又一張照片……那些照片,那些細節、那些姿勢……
下一瞬間,一團黑影撞上她。
砰!
巨大的衝撞力道,撞得她摔跌倒地,不但資料夾散了、頭髮亂了,就連眼鏡都被撞飛出去。那力道強猛得很,撞得她頭昏眼花,幾乎要以為自個兒是被車撞了。
「Shit,搞什麼鬼!」
安靜的世界裡,突然有了聲音。她腦子裡反覆播放的畫面,被這麼一撞,竟也戛然中止。
粗魯的咒罵聲,在她上方響起。
透過矇矓的視線,她赫然瞧見一堵牆--不,一隻熊--不,一個人,正橫眉豎眼、滿臉不悅的站在門前。那人虎背熊腰、身材粗壯,全身散發的氣勢,強悍得近乎猖狂。
「你撞到我了。」她看著那個男人,冷靜的說道,清脆的嗓音,一字一句的陳述著。
那男人低咒幾句。
「我不是故意的。」他說道,往前踏了一步。
喀卡----
玻璃碎裂的聲音,在大大的舊靴下響起。
「你踩破我的眼鏡了。」她用更冷靜的聲音宣佈。
「我都說不是故意的了!」他低吼著,也沒移開大腳,反倒蠻橫的走到她面前,伸出大手,把她從地上扯了起來。
他的手很大、很熱,彷彿流動在他血管裡的是液態的火焰,而不是血液。那陣熱氣,沖淡了包圍在她四周的寒意。
宜靜撩開髮絲,秀麗的五官,在燈光下精緻得有如瓷器。她忍著摔跌後的疼,纖弱的身子站得筆直,一邊衡量「損害」程度,迅速做出判斷。
「請幫我收妥這些資料夾,讓我送回檔案室。」她逐一做出指示,從容的指揮這個大男人。「我的腳扭傷了,請你帶我到七樓的醫護室去。還有,如果你方便的話,請載我到附近的眼鏡公司,至於重配眼鏡的費用,我會請對方開立收據,再請你如數支付。」
她吩咐了半晌,卻沒聽到回音,只能拾起頭來,看著「肇事者」,卻發現那個男人一動也不動,半張著嘴,呆呆望著她,活像是見著了珍奇的寶貝。
細而彎的柳眉,微微一擰。
「有問題嗎?」她問。
驀地,那張熊似的大臉,低靠到她的眼前,近得幾乎要貼上她的鼻尖。
那個男人咧開嘴,露出白森森的牙。
然後,他看著她,開始傻笑。
「沒有沒有,當然沒有問題!」他拍著胸脯保證。「全都交給我,我絕對負責到底!」他的表情,就像是剛撿到頭獎彩券。
她的視線,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地上。
他還是對著她傻笑。
她索性挑明了說:「請替我收妥這些資料夾。」
「沒問題--」
巨大的身軀,格外靈巧矯健,三兩下就把資料夾收妥,只是,從頭到尾,他的眼睛都逗留在她身上,手裡胡亂抓著,連看也不看那些資料夾一眼。
「交給我。」她說道。
一個口令、一個動作,他乖得像是遇到馴獸師的猛獸。
還好,二號檔案室就在幾步路外,她忍著腳疼,抱著資料夾,做好歸檔動作,才又忍著痛,緩緩走出來。
察覺到她的疼痛,寬厚的大手立刻探過來,急呼呼的扯了她,就要去醫護室。
「噢!」疼痛讓她低呼出聲。
他火速鬆手。「怎麼了?」
「你弄痛我了。」他扯她的動作,就像男孩初次拿到芭比娃娃,對力道該輕或該重,沒有半點概念。
「喔,那、那……」
他苦惱的抓耳撓腮,幾次想伸手,大手在空中揮了揮,還沒碰著她,卻又縮了回來。半晌之後,才又開口。「那我輕點,行嗎?」
她點頭。
這一回,他慎重的伸手,輕握住她的手臂,還配合她的腳傷,放慢了腳步,扶著她朝電梯口走去。
等待電梯時,宜靜轉過頭,端詳著這高大的男人。她認得他。
「你是飛虎隊的?」
他還在看著她,看得雙眼發直、看得出神?看得忘了點頭。直到她問了第三次,才猛然醒悟過來。
「喔,對。」
「你到我們總部來,是有什麼事嗎?」
什麼事?
他茫然的想了一會兒,才像被人敲了頭似的,大叫了一聲:「啊,我要找厲大功--」
原本,他來這裡,是夏找厲大功算帳,質問那傢伙為啥關了他的線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