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會再來了。柴可人在心中對自已道。可是在心底深處,卻仍有一簇微弱的火苗猶自跳動著……
「小妹。」
沉穩的呼喚聲響起,柴可人抬起頭看著向她走來的人。
「大哥。」
柴浪來到她身旁坐下。在一邊服侍柴可人的丫環為他倒了杯茶後,便被他遣開。
「大哥今天怎麼有時間來找我?」
柴浪先喝了口茶。「小妹言下之意,是在提醒我已經忽略你好一陣子?!」
「我怎麼敢。」柴可人笑道,「大哥平日忙著處理府中事務,別累著自己就行了。」
柴家是經商的,由於柴家二老在早些年前已離開人世,柴家的基業便由長子柴浪接下。他本不熱衷此道,但基於一股責任心,他不得不強迫自己掌管這一切。
前些日子,因為交付的貨品出了問題,柴浪為了解決那件事,有好幾天都忙到了深夜才入睡。
「忙歸忙,我倒不覺得累。」柴浪輕鬆地說道,接著便直盯著她那張秀雅細緻的臉龐。
柴可人被他瞧得不自在,大眼也往他臉上看去。「大哥,你在看什麼?」
「看你。」
「我當然知道你在看我。只是……為什麼這樣看著我?」
「你有心事。」
柴可人聞言立刻轉移視線,柴浪見狀便知道自己說對了。
「可以告訴大哥嗎?」他問。
柴可人抿了抿嘴,搖搖頭。
「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也不勉強。」柴浪伸手點了下她眉心,淡笑道:「只是大哥希望你過得開心一點,別再愁眉不展的。」
「嗯。」
「待會兒有位重要的客人要來,大哥不能再多陪你了。」
「不要緊的,大哥慢走。」
柴可人送走了柴浪後,不知不覺地來到遇見獨孤青的位置上站定,仰望著當時他離去的方向,失神地低喃:「柴可人,難道……你就這樣被他困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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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絳香樓裡,柴可人照慣例在丫環點上桌上的燈火後,便要她先行退下休息。
她坐在椅子上,手中拿了本詩詞的冊子,然才看了一會兒,她就一臉苦笑地將它合上,起身來到琴案前坐下,雙手放在琴上,卻動也不動,逕自發起愣來。
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開啟,但沉浸在思緒中的柴可人並沒有發現。
那人進來後,也不立即開口說話,只是專注地看著她。
又不知過了多久,一個琴音拉回了柴可人飄散的心神,原來是她的手指頭無意識地撥了下琴弦。忽地,她察覺到房裡的異常氣氛,直覺地抬頭看向門邊——
猛然屏住氣息,她不敢相信此刻出現在眼前的人。
「我說過我會再來找你。」獨孤青柔聲道。
柴可人只覺喉嚨被勒得緊緊的,胸口仿似糾成一團,狂亂跳動的心撞得她好疼……好疼……
獨孤青一臉緊張地走到她身邊,曲膝半跪著,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撫著她的臉。「別哭,你別流淚啊……」
哭?誰在流淚?
直到他的手拂過她的臉頰,臉上傳來濕涼的感覺,她才知道自己的淚已泛滿雙頰。
「你為什麼哭成這樣?」獨孤青心頭一陣慌張。該不會是她不願意見到他吧?
「兩……」柴可人的喉嚨像哽住般,話說不太出來,「兩個月……我……等了你……兩個月……」
一種情感猛烈地衝擊他的心,那股震撼教他忘情地擁她入懷,在相擁的那一瞬間,兩人的身體竟同時一顫,心裹有說不清的激動,像是彼此皆尋到了此生惟一的依靠。
「對不起,我來晚了。」他滿懷歉意地道。
柴可人緊緊地抱著他,「你好可惡,讓我等那麼久……」
「對不起。」
「你好可惡……」
「對不起。」
「你……唔——」她的唇被他封住。
四片炙熱的唇瓣火熱又生澀地輾著……直到兩人都受不了胸口近幾窒息的壓力,才不捨地拉開彼此的距離。
柴可人滿臉嫣紅,唇上的熱辣使她下意識地抿嘴滋潤,卻嘗到了他余留的味道。
「你……」
「我……」
兩人同時開口,也同時噤聲對望著。不需要言語,她從獨孤青的眼神中看出了他讓她先開口說話。
「你……你為什麼過那麼久才來?」這個答案她非知道不可,好讓她對苦等了兩個月的心情有所交代。
原來獨孤青那日跳出柴家大牆後,為了一勞永逸,以防日後再被那三人追趕,於是他便逃離了梅州。
他花了好幾天時間,從這個城奔到另一個城,從另一個城,又再奔到另外一個城,最後來到蒼邑城。
在蒼邑城停「留的期間,他從城中老百姓口中聽聞在城外西郊的蒼邑山裡有個「狂風寨」,寨裡的山賊無法無天,只要遇著他們,非但財物被洗劫一空,有時還會被殺、被擄,稍具姿色的女子,則會被他們捉回山寨享樂。所以除非必要,不然他們絕不會西行,若真要西行,那也必定繞個好大的遠路,寧願多花點時間,也不願不幸去遇上他們。
獨孤青當時聽了只覺一股莫名的熱血湧上,想去會會那群山賊,看看他們有什麼本領,於是便只身前往蒼邑山。
到了山下,卻正好見到有人在打鬥,一群綠衣壯漢持刀對付幾名紅衣男子。看清民政部後,他明白了那幾個紅衣男子是行經此地的鏢師,而那群綠衣人,不用想也知道是狂風寨的山賊。
他不說二話地上前去幫忙,很快就擊退了那群山賊,他當時認為狂風寨也不過爾爾;待那些鏢師向他道謝後離去,他便上山打算挑了狂風寨。
山上途中,一道黑影如狂風般向他襲來,獨孤青不由分說便和那人打了起來。對方強勁的功力讓他感到訝異,他不敢分心,使出所有的看家本領,專神應付。一時間,雙方你來我往,打得不分上下。
過了上百招,對方已漸露敗象,獨孤青正想乘勝追擊,卻不慎踩到鬆動的土石,他連忙移穩住身體,然就在那鬆懈的一瞬間,對方銳利的刀尖已刺進他的左肩。
當他想還擊時,卻發現自己左半邊已不能動;刀上有毒的念頭才一閃逝,他便昏厥過去。
後來,他才知道那名黑衣人原來就是狂風寨的寨主葉訓,而自己之所以沒死,是因為葉訓解了他的毒。
但葉訓會這麼做,並不是良心發現放過了獨孤青,而是想慢慢地折磨他。
葉訓並沒有讓他餓著,每天定準備好三餐讓他吃,只是每天中午過後,他就會到牢房裡拿起鞭子,狠狠地鞭撻獨孤青,日復一日,讓他身上的傷永無痊癒的一天,也教他無法輕易地死去。
那時的獨孤青心中只塞得下兩件事,一是對葉訓的仇恨,另一件則是那日對柴可人許下的承認。
無論如何,他都得再見她一面!這是他第一次對一件事如此執著。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看守獨孤青的人見他病奄奄的,一點威脅也沒有,所以就漸漸放鬆了戒備,夜裡睡得呼聲連連。獨孤青看準了時機,輕而易舉地解開了牢門的鎖,而那名看守的人也在睡夢中丟掉了性命。
悄悄地離開牢房後,他先躲在暗處,觀察寨裡的情況,知道除了守夜的人之外,其它人早已入睡。於是,待五更將過,守夜的人精神最鬆散之時,他一把火燒了廚房,廚房燃起熊熊大火一下子就延燒到了其它房舍,沒一會兒叫喊聲四起,獨孤青便趁亂逃出了狂風寨。
第四章
「那後來呢?你身上的傷……」柴可人擔憂地問。
見她為他如此掛心,獨孤青心頭頓時一暖,他笑著安慰:「沒事的。在我逃出了狂風寨後,我又奔了一段路,不知不覺就昏倒在路旁,幸好被路過的人所救。」
是呀,如果他有事的話,此刻又怎麼會出現在她面前呢?柴可人靜靜地聽他說下去。
「救我的那個人叫葉非塵,正好懂得醫術,我這一身的傷就是讓他給醫好的。後來我們倆還結拜為異母兄弟。也算是因禍得福吧,因為大哥真的是一個非常好的人。」由於他年紀小於葉非塵,所以他為弟,葉非塵為兄。
「可以讓我看看你身上的傷嗎?」
對於她的請求,他無法拒絕。獨孤青慢慢地脫下自己的上衣,露出那佈滿醜陋傷疤的身體。
柴可人倒抽了一口氣,心疼地輕撫著那一道道疤痕。而每觸摸一下,獨孤青的身體就越顯殭硬。
「是不是很痛?」她問。
獨孤青搖頭。
「可你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痛苦。」
獨孤青不知道自己該笑還是該哭,他的表情之所以看起來痛苦並不是因為傷口,而是她的手……
「我想親你。」他沙啞地請求著。
柴可人只覺臉上正冒著熱氣,望進那深邃多情的雙眼,她漸漸迷失了自己,眼眸微斂,迎接他落下的唇……
這夜,絳香樓的燈熄了,而獨孤青沒有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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