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做了還怕人講,裝什麼清高?哼!」想到那個為愛自殺、還把女兒丟到她家的表妹,張媚不屑地冷哼了一聲,「不過你比你媽聰明一點,懂得找有錢的男人,雖然注定是沒結果,至少還有錢可以拿。」
「我和他不是那種關係,我沒有跟他拿錢。」許如茉很生氣地反駁。
「都把身體給人了,還不拿錢,你真笨。」
「我不是情人也不是妓女,請你放尊重一點。」
「好了好了,說什麼你生氣什麼,我也不想再惹你生氣,我就直接說明來意,給我錢。」撩熄香煙,張媚高傲地伸出掌心。
「我沒錢。」許如茉早明白阿姨的來意,想也不想就開口拒絕。
「那就跟那個男人拿。」
「我說過我不是他的情人,所以我不會跟他拿錢。」聽到阿姨把主意打到湛蒼身上,許如茉皺緊了眉頭。
「可是我需要錢。」
「你自己想辦法,我真的沒有錢,沒辦法幫你。」
「沒辦法?」挑了挑眉,張媚忽地勾起紅艷的唇角,「那男人知道你的過去嗎?」
「過去」兩個字讓許如茉臉色迅速一白,無法自己的輕輕顫抖起來。
「脫衣舞孃、陪酒小姐、舞女,想一想,你做過的行業還真不少,那個男人一定是看上你的清純長相,我要是不好心一點跟他提醒提醒,他恐怕會被你一直蒙在鼓裡吧?」
「你在威脅我!」握著拳頭,許如茉瞪著眼前的女人。
「別說得那麼難聽,我只是心地好,不忍心看到那麼帥氣又有錢的男人被你騙,不過如果你可以給我錢,我會當作什麼事都不知道。」
真的忍無可忍!「沒錯!拜你之賜我是做過那些行業,但是我唯一命好的地方就是遇到有良心的老闆,她答應只讓我賣笑不賣身,而我努力工作就是為了償還你的賭債和賺當初的賣身錢,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的潔身自愛,你怎麼還能利用這種事情來威脅我?」
拳頭不停的顫抖,許茹茉恨恨地看著眼前自己唯一的親人,卻也是把自己推入火坑的兇手,心中溢滿悲憤。她不明白她怎麼還會有臉來找自己?為什麼還能這麼惡劣地拿她過去的傷痛來威脅她?她不願去憎恨她的,但她為何還不肯放過自己?
當時年紀小,可她很快就明白自己工作的地方不是好場所,自己是上了阿姨的當。於是當晚她立刻試著逃跑,但馬上被抓回去毒打,可她不放棄,只要找到機會她就逃,即使沒有一次成功。
那時她就想,自己恐怕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餓死。可誰料得到事情有了轉機,老闆見她寧死不肯賣身,曉得自己是付了冤枉錢買到了賠錢貨,於是腦筋一轉,換了個方法讓她為她賺錢。
脫衣陪酒、跳艷舞、讓客人吃吃豆腐,賣笑、賣女人美色但卻可以不用賣身,要她自己想。
當她抬起頭看到老闆眼裡的妥協無奈,她明白除了死那是唯一的出路。就在那時,本來麻木的身體開始發疼,原來沒有感覺的傷口開始辣痛了起來,連肚子、大腦都開始發出警訊。
為了活下來,她答應了老闆的建議,但她聰明地學當初被賣進來一樣跟老闆簽了契的。雖然她不懂何為契約,但她明白那是可以保護她的東西,自人生有了大轉變的那一天起,她想她領悟到現實,也學會了很多東西。
可賣笑總不比賣身好賺,年紀還小時,她做店裡的小妹,雜事一切包辦。等十四歲時,她開始努力賺錢,為了不讓老闆後悔,把主意打在她開始成熟的身體上,她不停的賺錢滿足老闆,並且不顧身體健康,一天工作十九個小時,一天兼兩份差事,她想她的健康就是從那時埋下了危機。
整整十四年,她過著幾乎沒有歡樂、休息的生活,一切辛苦就是為了保護自己,可這個人怎能拿那些她為了保護身體而做的工作來威脅她!她怎麼可以!
「啐!你以為不做妓女就是清高幹淨?你敢說你的身子別的男人沒見過、沒摸過?你沒向男人賣弄風騷借此賺錢?出賣靈肉跟出賣色相有什麼差別?」張媚鄙夷外加諷刺地刺著許如茉的痛處。「你不會天真的以為男人會因為自己的女人是處女就高興?男人哪個不賤不自私?你只要身體被別的男人碰過就是骯髒就是不潔,更別說以前你是靠色相賺錢的,你高傲得意什麼勁!就算不說你是妓女,你以前的豐功偉業說出來也夠嚇人了!」
看著得意洋洋、滿臉算計的阿姨,許如茉覺得心好痛,面對她,難道她只能一次又一次的屈服在她的威迫下嗎?
可是不屈服,她又能如何?她看著湛蒼那麼久,她比誰都瞭解他,他或許不會介意她以前做過的工作,但是他一定無法原諒她欺騙了他,什麼天真無邪、清純無知的形象,什麼不懂男人世界的純情女人,如果讓他知曉道一初都是她刻意營造出來好接近他的手段,他一定會恨她,她會失去他的!
顫抖地,她聽見自己問:「你……要多少?」
張媚唇一勾,比出一個五字。
「五十萬?」
「五十萬?」眼一瞠,張媚哈哈大笑,「五十萬能賭什麼?我看連馬都賭不到幾場,至少也要給我五百萬。」
「五百萬!」許如茉瞬間倒吸一口氣。
「對,就是五百萬,你當初有能力幫自己贖身,想必這些年來也賺了不少錢,或許不到五百萬,但是……我可以幫你。」
馬上就瞭解張媚的想法,許如茉抗拒地猛搖頭。「我不會再去那些地方,我絕對不去!」
「容不得你說不要,想想那個男人,想想他知道事情後會怎麼看你,你不希望你愛的男人看不起你對吧?」外甥女就跟表妹一樣,都是只會愛的蠢蛋。
「我……」只有他,她最不希望讓他知道自己的過去。
他喜歡的是一雙清澈無邪的雙眸,他要的是讓他自由、不會算計他的女人,所以她利用自己清純的長相接近他,用他最想要的生活方式跟他共處,這一切都只是為了能在他身邊好好愛他。
她愛他愛了好久好久,她不奢望他也能愛上她,只想留給他美好的印象,難道這一點願望也這麼難達成嗎?
渺小如茉莉,渺小如茉莉,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渺小無力,可她都已這麼努力了啊,老天為什麼非得要在她所剩無幾的生命裡添上這筆捉弄?
「怎樣?」
「我……」看著眼前誘哄的紅唇,許如茉的腦海裡閃過十六年前那和眼前笑唇出如一轍的紅唇,閃過那束最後被扔入水溝裡的花束,閃過那隨風消失的背影,閃過那最初對她說著喜歡的俊美面孔……
閉上眼,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我答應你……」
「你竟然還坐在這裡發呆?!王老闆等你五分鐘啦!」突來的爆吼撕裂許如茉深陷的回憶,瞬間將她從三日前的噩夢拉回到黑暗的現實。
對著鏡子中那張濃妝艷抹的面孔,除了那對眸子,許如茉幾乎認不得自己,心裡閃過濃濃的悲哀,卻沒有多餘的時間去平復。
她又來到噩夢裡,噩夢裡她依然喚作茉莉,卻不再是最初那純潔無邪的茉莉。
「您別生氣,我……我馬上去。」慌忙地站起身,她腳步不穩地往包廂走去,一路上弄倒了一堆椅子。
這情景看在媽媽桑的眼裡,除了生氣還是生氣,塗得紅艷的嘴唇當下吐出一句句抱怨:「真是的!除了發呆就是惹麻煩,還說什麼經驗豐富,我看根本就是個煞星,我也真是老糊塗、不知道她還會惹出什麼麻煩——」說到一半,媽媽桑突然想到一件事,拿起口袋的手機撥了一串號碼。
「喂,張媚,你怎麼搞的,不是說她很厲害、經驗老到嗎?可是怎麼跟你說的差那麼多?你是不是在騙我?沒騙我?可她一天到晚就只會發呆,上了台也不太喝酒,還不准客人亂摸,我這裡又不是開清純茶店的,她再這樣下去我實在受不了……
「你會跟她說說看?」皺起眉頭,媽媽桑心裡卻不認為這有什麼用。「你愛說就去說,不過我可告訴你,她再這樣下去別怪我不著你面子把她開除,我這裡小,養不起你家那大牌,你自己看著辦!」
狠話撂完,媽媽桑不想再聽張媚廢話,直接把手機切斷。
「真是的,自己本身是個麻煩就算了,還丟個麻煩過來,一家人都惹人嫌!我當初到底是為什麼會跟這兩個人扯上關係,真是倒霉!」沒好氣地把手機塞回口袋裡,媽媽桑嘴裡依舊抱怨不斷,顯然三天來受的鳥氣委實不少。
※※※
「我回來了。」
「你回來啦。」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
瞄了眼牆上的時鐘,凌晨三點多,許如茉立刻擠出一抹討好的笑,「對不起,這麼晚才回來,下班的時候遇到澄潞,所以去了趟P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