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眼?!」古天翔瞠目結舌地低頭看著環住自已的她。
「對呀!難道身為男人的你,不喜歡看到長得美的姑娘嗎?」她微瞇起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別跟我說不喜歡,我不信的。」
「你……」明知她說得沒錯,卻仍忍不住要說:「男人與女人是不同的。」
她斜睨著他,「哪不同啦?差別不過是你有的我沒有,我有的你沒有罷了,男人、女人不都有個『人』字,同樣有眼晴、鼻子、嘴巴、耳朵,更同樣有腦子,哪不同了?」她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的看法。
她這樣肆無忌憚的說法,古天翔不禁微攏起雙眉,「你這話可別在別人面前亂說,別人會誤認為你當真是個浪蕩女。」但她的說法卻同時令古天翔瞭解了一件事對沈憶萍而言,人同樣也是件欣賞物,無怪乎,當初她選夫的條件中,有著要「長得帥」的一條。
「啐!」她放開他,不屑地說:「他們怎麼想怎麼看,我管不著,我如何去看人事物,他們也管不著。要是一個人的思考價值觀,僅能夠附和環境、人群,而不能擁有自個兒的想法,那還不如不要當個人,那太痛苦了。」
「人言可畏。」
「話的確是會傷人,可那又怎麼樣?我又不是沒被傷過,我不也走過來了!」
「難道你可以不受謠言困擾?」他問。
「怎麼可能不會,我的心又不是鐵打鋼鑄的。」她答。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不端正自已,讓人無謠言可說?」
「人的嘴巴是管不住的,就算我端正自己也未必不會有謠言出現;世間之所以會有長舌婦、長舌公,不也是因為他們日子過得太無聊了,才會製造些謠言來調劑生活,要是沒那些謠言,那他們日子可難過了。」
「一旦謠言攸關於你呢?」
沈憶萍抬起下顎,高傲地說:「不在我面前說,就當作不知道。」
「你對榮華的生活那麼積極,為什麼對這種事就消極的任由它去?」他忍不住問。
「這是兩回事……咦?」沈憶萍錯愕地將目光移回古天翔身上,「你是在指責我戀慕榮華?」
古天翔在她眼中看到了心虛及沮喪。他輕輕地將她攬回自己的懷中,「我知道你是個什麼樣的人,追求的又是什麼,不過我並不在意……我並不是在指責你,所以不要想太多。」
他的話是什麼意思?在古天翔懷中的沈憶萍眨著眼暗忖。
他不在意她愛慕榮華富貴,是他已經接受這個事實?抑或是與他無關,所以不在意?
沈憶萍一顆心頓時墜入五里迷霧之中,分不清他話中的涵義。
她從不認為自己愛慕虛榮是件錯事,可……她卻不由得害怕,他會因此討厭、離開自己……
沈憶萍曉得世間有不少人厭惡像自己這樣的人,但是她不在意也不想在意,她願為自己的目標當個心盲之人,然而……
為什麼現在她會感到害怕?為什麼她會覺得心痛?
甚至覺得……既後悔又懊惱?後悔自己接受娘親的觀念並去實踐它;懊惱自己已經無法成為那種清心寡慾,順從命運的人。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呢?沈憶萍忍不住抬眼看著古天翔。
猛然地,她知道原因在哪了。
只因,她在乎他,所以才會在意他的看法、想法。
原來,她在乎他……
第七章
「來人呀!人都給我死到哪去了?老娘的店居然沒半個人顧著,再不給我出來解釋清楚,我非將全部的人都扣薪餉不可。」
一名婦人,站在銀來客棧門口喳呼著。
她這一叫,立刻引來了在後頭忙的小二,及在隔壁刷洗馬兒的章伯等人。
小二、章伯一看清那名婦人的長相,立刻就像見到救星一般,尤以小二更是誇張地在那名婦人面前矮了半截,扯著婦人的衣襟道:
「大娘你可回來了,小二我等得好辛苦唷!」
猶留年輕時美艷的容貌,長相又與沈憶萍有幾分相似的婦人,斜睨著扯著自個兒衣襟的小二,「幹什麼、幹什麼?你以為這樣巴結老娘,老娘就不會扣你薪水啦?想都別想,怠情工作,照扣不誤。」
「大娘你要扣我一個月的薪餉也無妨,只求你別砍我。」小二一臉可憐地說。
「我老章也自願讓大娘扣薪餉。」章伯同樣可憐兮兮地說。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感覺不對的沈大娘,立即擺出棺材臉,「說,給我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小二及章伯彼此對視一眼,一臉要說又不敢說的表情。
最後,章伯只好硬著頭皮,吞吞吐吐地說道:「是小姐……小姐她……」
「小姐怎麼了?」沈大娘見他們不肯乾脆地說出來,氣得連包袱也不拿,便直直地往後院走去。
當她看到自己的女兒,沈大娘這才理解小二及章伯支吾其辭的原因。
一聽到有人闖進自己閨房的沈憶萍,本能地望向來人,可這一看,她不禁呆愣在原處。
「娘……」已分不出她的聲調是心虛,抑是見到親人的高興。
沈大娘瞇著眼,看著女兒的那微隆的小腹。
「娘,我……」沈憶萍一雙手直覺反應地掩在小腹上。
沈大娘歎口氣,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下,才說:「你也給我坐下。」
聞言,沈憶萍乖乖地坐了下來。
「你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只聽沈大娘口氣平穩地問。
沈大娘見女兒不語,沉默的氣氛使她忍不住心中的惱怒,終於開口斥道:
「我怎麼會教出你這麼笨的女兒?還沒攀到富貴的生活,就把自個兒的肚子搞大,這會兒還有誰敢娶你呀?現在可好了,金龜婿沒釣到,反倒多了個小孩。有本事就自個兒想辦法承擔,我已經不想再靠你姨娘、麻煩你姨娘了。」
說著說著,她無力地垂下肩膀,「要是你娘我巴上那個色老頭,或許我們就不需如此了。」
「娘……」沈憶萍叫得有些惶然不安。
沈大娘再次歎口氣,「算了,可能是咱們母女三人今生命該如此,可憐你跟你妹子生作我女兒。唉……這客棧、驛站雖賺不了什麼銀子,可也聊勝於無,頂多咱們母女倆再厚著臉皮依賴你姨娘,多辛苦點,說不定,哪一年咱們就不必依靠你姨娘了。」
她並不是真的想責怪自己的女兒,女兒是自個兒教出來的,身為母親又怎會不瞭解女兒的思考模式是源自於自己,若要怪,就怪自己!
「娘,是女兒沒用。」她懊悔地說。
「別再說了。你肚子裡的孩子幾個月了?」沈大娘問。
「我……我不知道。」
「啥?你不知道?我有沒有聽錯?」沈大娘誇張地睜大眼。
「我真的不知道……大概三、四個月吧!我的月事一向不准。」她說。
「明兒個娘找個大夫來幫你看看。」沈大娘像是想到什麼,眼珠子一轉,「那個男人長得好不好看,我可不想自個兒的孫子長得醜不拉嘰的。」
沈大娘的話,就像是鹽巴抹在傷口上一般,讓沈憶萍神情不由得一變,「他長得很好看,很養眼的。」她故作輕鬆地說。
沒有察覺沈憶萍神態微變的沈大娘,又問:「他是發現你懷孕了以後才離開的嗎?」
沈憶萍搖了搖頭。
「嗯!那就好,告訴我他是誰,家住哪兒,我明兒個就上門去為你討個公道,說不準,你還是可以當個少奶奶。」不用多說,沈大娘也曉得自個兒的女兒,絕不可能看上身無白銀、家無橫產的男人。
既然那個男人不是因逃避責任才離開,那麼就表示一定還有機會,理所當然,有機會又怎麼可以眼睜睜地讓它給溜了。
突然,沈大娘發現自己的衣襟又遭人給扯住了,她不解地看向扯住自個兒的沈憶萍。
沈憶萍深深地吸了口氣才道:「娘,我不想當他的妻子。」
「為什麼?」
她首次抬眼直視剛回家門的母親的眼,「在乎一個人所在乎的,自己又無法改變的事,那實在是太痛苦了,我……不想陷進去。」
看著那雙眼眸,沈大娘意識到,她依然是自己的女兒,只是……她似乎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日子裡,改變了……
「你不怕面對流言?」
沈大娘一向就教導自己兩個女兒,流言並不可怕,只要自己能掌握住自己,那些流言到最後依然還是流言,她相信沈憶萍不會畏懼那種可笑的把戲,可是她仍忍不住要問。
「那並不痛苦。」沈憶萍堅定地回答。
「對你而言,什麼才是痛苦?」
她緊閉著雙眼,好一會兒才輕啟朱唇說道:「猜疑一顆未知的心……」
她望著空無一物的前方。
沈憶萍完全不曉得自己為何會在這裡,只知道自己雖不恐懼,卻對這兒感到惶然。
在不安什麼?她不曉得,只是一味的看著前方,彷彿持續地看著,遲早會看出個所以然。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看到……黑暗裡漸漸地出現了個人影,一個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