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些話,她背著身,心有所感地問:「你知道年輕的漠猴怎麼得到它的妻妾嗎?」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我又不像你認同祖先是猴子!」但至少知道漠猴是影射他,所以也不著痕跡地拉她做伴。
「首先它可能從母猴手中搶來剛斷奶的小母猴,從此開始帶著小妻子一起生活。」紀芸宣平靜地說著。
不待她說下去,他委屈地抗議:「我沒有從你剛斷奶就把你搶來不是嗎?」
不理會他的打岔,她繼續說:「然後它得夫兼母職,而小母猴在童年時除了吃睡之外就是玩耍,所以夫兼母職是很辛苦的,它的需要一點都得不到滿足。」
這點楊仲昕同意她的比喻了。「我夫兼父職也很辛苦,你除了對知識的學習有興趣外,一點都不知道我夜夜最多只能擁著你有多難過。」
「不過漠猴會等,因為它知道總有一天會得到它要的,在等待的歲月中,它會訓練小妻子順從它、也會寵愛小妻子,溫柔地替它梳理毛髮,也要求小妻子替它這麼做,這樣可以增進它們的感情,也讓它的心靈得到慰藉。」她終於說完了。
「你看連動物都可以在日夜相依之中產生愛情,你又何忍對我百般抗拒?」他跳過對他的諷刺,直接取對他有利的角度說。
紀芸宣翻過身來面對他,無奈地笑了出來。「如果純粹只要愛情,我可以接受你的,你無賴得惹人厭!」恨不得能咬他一口地捏了一下他的臉頰。
抓住了她纖細的手,他開心地問:「除了愛情,你還要什麼?」
「自我!」她把手抽出,並躺平朝著天花板說:「我可以不要愛情,但不能沒有自我!」
楊仲昕想了許久才說:「自我在你本身,愛是我給你的,又不衝突!」
「莊子說得真的很對,夏蟲不可以語於冰!」她感慨地說著。
「你很過分!不是把我說成猴子,就是當成蟲,你就不能把我當人看嗎?」想到就嘔!世上有這麼帥的猴子、這麼聰明的蟲嗎?
「好吧!那讓你當唐明皇高興了吧!」拉高了棉被,她覺得有些冷。
「怎麼又成了衰敗之君?」當個敗家子,會高興才怪。
「你讓曾嫂每個禮拜到後山多做半天的工,有沒有考慮人家需要休息,或者想趁假日和家人聚聚?」紀芸宣只覺得他以錢砸人。
「我當然考慮過,曾嫂的情況你不清楚,她兒子生意失敗,所以她想多存點錢幫兒子東山再起,她是個講義氣的人,在我們家算全職的工作,就不好意思兼差,我多差她一件事,不過就是有個名目幫她多存點錢,加上她媳婦不喜歡她,就沒有和家人多聚的問題了。」楊仲昕覺得被指責得很冤。
「哦!」她是不知道這內情。
「哦!還不信,你想想看如果只是要新鮮蔬菜,叫農場每天送來不就得了。」他玩著她的長髮說。「這事為什麼和唐明皇有關呢?」他還是不太懂她的說話藝術。
「一騎紅塵妃子笑!懂了嗎?」她念了句詩。
「無人知是荔枝來!」他高興地接了下一句,懂了!原來她以為他為了討好她,讓下面的人忙得人仰馬翻。
「因為你沒有楊貴妃豐滿的身材,我拒絕做衰敗之君。你再想個傑出的歷史人物來襯托我!」想知道在她的史識中他的評價如何。
「漢高祖!」紀芸宣不假思索地說。
聽到漢字,他很得意地以為是雄才大略的漢武帝,不料後面的兩個字是高祖。
「為什麼又是地痞流氓?」簡直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楊仲昕不爽了。
「正是你的翻版,明明是個無賴,偏偏又不學有術。」雖然為人讓人不欣賞,但就事論事又不得不承認他的一番功業。
不學有術?到底是褒還是貶呢?「這還是不行,你也沒有呂後的狠毒。我自己想好了,我是唐太宗,你就是長孫皇后,長孫皇后是中國史上最賢良的皇后沒錯吧!你也是我最賢良的妻子。」他得意地說著,並以手指輕撫她臉頰。
「你喜歡我了,對吧!」他的手指停在她的嘴邊。
「算吧!」紀芸宣坦白地說。
「那就說給我聽。」楊仲昕滿心的期待,計畫著得到答案後的行動。
「晚安。」他如果加個問號,她會說的,可惜那命令的口氣,立刻把她喜歡的感覺打得煙消雲散。
呆滯了幾秒鐘,他嘻笑著說:「你不說我替你說,紀芸宣深愛楊仲昕……」他像唸經似的一遍遍地念,直到沒有意識。
因為二度把紀芸宣氣昏,楊仲昕收斂了許多,忍痛地答應必要時讓她在台中多留一天,怎知她必要的事很多,所以每個星期三下午陳冠雲就可以看見有個人三點左右得被掛個七八次電話,討價還價的結果,一半一半,時有勝負。
「你也真奇怪,她不回來,你不是都會下去嗎?何必每次吵得相持不下?」愈來愈不懂這個好友兼死黨了。
「誰在相持不下了,我讓一次,她就讓一次,如果她心情好會多讓一次,若我情緒低落她也會多讓一次,這是默契!」他蹺著二郎腿,心情愉快得很。
在公司裡,總經理疼老婆、喜歡向老婆撒嬌、耍賴的名聲已漸取代以前的花名了。
「她今天心情好不好?」陳冠雲好奇地問道。
「不甚好!」他皺著眉有些擔心。
「那你還敢跟她鬧?這次不是該你讓了?」陳冠雲看也看出他們的默契了。
他老神在在地說:「這是我這個月的功課,讓她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投向我!」
什麼戀愛陣仗陳冠雲沒見過,但是有人老婆娶回家幾個月了,還以此為功課,不知是要取笑他,還是誇讚他好。
「你明知她要的是什麼,順著她的意,要得到她的心不是很容易?」這麼簡單的事不做,真是不明白他在玩什麼把戲。
「你不知道她多固執,明明對我有感情,卻可以為一些小事把感情放一邊,我若順她的意,就一輩子只能盯著她的後腦勺看了。」他站起身來,不再多談,得去和客戶談生意去了。
「那你這個月功課完成了沒?」陳冠雲跟上前問。
「今天幾號?」他走在前頭輕鬆自在地問。
「月底。」陳冠雲笑了一笑,這小子不用說看那志得意滿的樣子,走起路來一搖三擺的,就知道答案了。
假日在言心農場,兩個霸道的男人在交換著御妻術,每說到得意處就開心得像男孩找到了被媽媽沒收的心愛玩具似的。
游惠心朝他們看了一眼,無可奈何地說:「本來我以為沒人像言哥那麼霸道了,沒想到居然給他找到伴了。」
紀芸宣輕歎口氣,什麼也不說。
「小芸!繞點彎會比硬碰硬來得有效的,男人你和他爭理,不如引導他。比力氣我們不如他們,可是講智慧他們就不具優勢了。」游惠心邊揀著菜,邊以過來人的經驗說。
「從你和黎言相處的情形,我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我三姊和三姊夫之間也是這樣子的,表面上一切都是男人在決定,男人在作主,事實上是女人讓男人以她的意見當作是自己的意見在行事。」紀芸宣把手邊的菜一根根地理好。
「既然明白,為什麼還和自己過不去?」游惠心已很清楚地看出她不快樂。
「不曉得,大概我從小沒人管吧!不喜歡被束縛。而且我寧願是個人,而不願只是個女人!希望人當我是個人那樣對待,而不是只被當個女人那樣寵愛。」她不知道這麼說別人懂不懂,三姊總說她書念多了,把腦袋念壞了。
「我可以理解,可是很難!真正瞭解到女人這一層心理的男人大概不多。」游惠心覺得這不是那麼重要,心裡愉快就好了。
「所以我不指望!只要不涉及情愛和婚姻,其他的人際關係中,這種衝突不是那麼大,朋友、同事或陌生人之間,基本上都是以人為出發點的對待不是嗎?」她把菜都放在菜籃裡。
「可是你不覺得有個人和你分享生命,比一個人好嗎?知道生命中有人可以相依,知道自己擁有及被擁有於另一個人,不會覺得更有活力嗎?我覺得和一個人有那麼深的關係的感覺很好。」游惠心臉上泛著幸福的笑。
「如果生命中沒有言哥,我知道憑我的能力可以活得很好,可是會有缺憾的,你曾有這樣的感覺嗎?一切都很好,但少了什麼似的,直到某個人出現,你才知道少的是什麼。」游惠心抬起頭來問道。
這個問題紀芸宣無法回答,因為她的生命中沒有這樣一個人。
「你們之間沒有親密關係對嗎?」游惠心坦白地問。
紀芸宣錯愕了一會,臉蛋莫名地紅了起來,一時答不上。
「親密的人會有些很自然的舉動流露他們的親密關係,楊先生雖然表面上不太正經,可是以他過去的聲名,能忍受被你冷落,可見他很尊重你的,憑這一點,值得你讓一點堅持的。」游惠心把所有的菜都收到流理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