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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芭芭拉·卡德蘭

  修土房有個美中不足之處,就是通風不太好。

  她剛到這兒來睡的時候,就覺得有些閉塞氣悶。

  「我要下樓去,到花園裡站一會兒。」她想,「我要深呼吸幾下再上來。這樣總沒有什麼不可以吧?」

  她穿上平底輕鞋,開始靜悄悄地走下褸去。她下了頂樓,到一樓,正要往下走,突然聽到紅屋裡有聲音傳來。

  有人正故意壓低聲音說著些什麼事情。語調中好像有什麼曖昧,故意地啞著嗓子。

  她一點沒想到自己在偷聽別人的隱私,不自覺地停住腳步,墊起腳從眼洞裡望出去。

  她這時想起,這房間裡住的是法蘭士爵士,那位她不喜歡的人。

  她看到他坐在床沼上,仍然穿著晚禮服,不過已除下了領結。

  「你把我要的東西帶來了?」

  黛梅莎聽到他用低沈的聲音說。這使他的話更顯得神秘兮兮的。

  她輕輕地移動了一下,希望能看到他是在跟誰說話。她很驚訝的發現,房間裡還有另外兩個人。

  其中一個看起來是個小廝,穿著條紋背心,那大概是法蘭士爵士家的傳統紋飾,她想。另外一個長相粗野得多,十分低俗,頸上國著一方紅巾。

  他手裡拿著帽子,不安地絞著帽子說:「是的,大人!」

  「你確定樂力夠強嗎?」法蘭士對著一頂似他小廝模樣的那一個問道。

  「我敢發誓大人,克魯薩德吃了,明天一定跑不成。」

  「好得很!」法蘭士十分滿意。

  黛梅莎呼吸都快停了,她簡直不敢相信她剛剛聽到的話。

  「那就快去啊!」法蘭士命令道,「不過,進馬房之前,一定要先弄清楚是不是每個人都在睡覺!」

  「我們會小心的,爵爺!」小廝回答。

  黛梅莎沒有繼續往下聽。她已經曉得他們要做什麼了。

  常常有人傳說,有些人在賽馬前夕用藥把馬迷倒,使它不能出賽,所以馬主都特別派守衛巡視馬房,以免發生意外,可是她相信,伯爵一定從來沒有想過,在蘭莊裡居然也會有危險。甚至連亞伯特也不會料到。

  她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去叫醒傑瑞。可是她無法直接進入他房間,如果從走進裡過去,又怕會碰到剛剛和法蘭士說話的人,甚至法蘭士他本人。

  幾乎沒有再做考慮,她的腳步直奔密道另一端,往主臥室跑去。

  她步下階梯,朝爐旁的秘密嵌板走去,這時才稍微冷靜下來,問自己,「我這樣做對嗎?」她也想到,如果傑瑞知道了,不知會有多生氣!

  然後,她跟自己說,救克魯薩德最重要,別的,她管不了那麼多。

  她怎能坐視它被迷倒,明天無法出賽呢?

  不止伯爵會大失面子,讓克魯薩德退出比賽,他和傑瑞也會輸掉押在克魯薩德身上的錢呢。這種事竟然發生在蘭莊裡,真是莫大的遺憾和羞辱啊!

  她向前一推,連看也沒看一眼!

  密門開了,她踏入父親生前住的房間。

  窗簾拉起了。籍著燦爛星光和皎潔的月色,可以清楚地看到伯爵躺在床上酣睡著。

  黛梅莎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口說……

  ***  晚上的家庭聚會共有六個他最親近的朋友參加,他十分愉悅地吃著晚餐。

  菜式非常好,酒也香醇可口。雖然話題總脫不了賽馬,不過每個人也都穿插進一些有趣的見聞軼事。

  他們機智而幽默地談著這些趣聞軼事,氣氛之好令伯爵覺得國王陛下不在場,實在是十分可惜。

  如果喬治四世有什麼特別嗜好的話,那就是機智對談了。他自己本身極擅於此,反應敏捷,頭腦聰穎,談起話來,妙趣橫生。

  「今晚真是棒透了,法利恩!」一位客人臨走時對他說,「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笑得比今天還厲害!」

  伯爵上樓就寢時,暗自慶幸他堅持大家早點兒休息是明智之舉。

  像國王陛下一樣,他極端厭惡拖得太久的宴會,他也討厭那些喝了太多酒而顯得顛三倒四的人。

  他本身是一個有節制的人,覺得醉漢十分惹人討厭。他絕不允許自己被人討厭!

  他上了床,耳邊又浮起契爾大人的感歎:「這次的阿斯考特,是歷年來最愉快的。我不僅賺到了錢,更享受到從未有過的舒適。在這裡,一切都這麼安詳寧靜,我晚上睡得像小孩子一樣呢!」

  伯爵自己也深有同感。

  在這裡,沒有吵鬧的女待和跑來跑去的馬伕一大清早就把他吵醒。新鮮清冽的空氣從窗間滲入,帶來松香和花氣。

  他幾乎一倒下就睡著了。突然間,他驚醒過來。

  就好像他突然嗅到了危險,多年的武士訓練使他反應異常靈敏。

  他坐起身來,聽到一個非常柔和的聲音說:「到克魯薩德那兒去,到克魯薩德那兒去!」

  他轉向聲音出處,不敢相信地瞪視著「白衣姑娘」的鬼魂。

  這個影像和他在長廊上看到的完全一樣。現在她又來了,站在壁爐旁邊,籍著窗外射進的光,他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她。

  她又開口了:「趕快去克魯薩德那兒!馬上去,很緊急的!」

  伯爵坐直了身子,就在這時候。白衣姑娘消失了。

  剛剛她還在這兒,一忽兒又不見了,只剩下壁爐的影子,映著黑暗的嵌板。

  「我一定在做夢!」伯爵自語。

  可是,他明明清醒得很。而且,從她聲音中的急迫,他曉得自己該照著她的話去做。至少,他也可以證明這整個事情是不是他自己的幻想。

  他下床來,抓起一件上衣,一條緊身長褲,匆匆穿上。如果道森看他這樣穿衣服,一定要很不高興。他喜歡仔細地給他的主人著衣。

  他飛快地從衣櫥裡抓著一件外衣穿上,鬆鬆地打了一個領結、然後,一腳套進一隻輕跟便鞋裡。他把房門打開,走下甬道。

  整楝屋子一片漆黑,只有一根銀燭上的臘燭在廳裡燃著。

  伯爵拿起燭台,照著甬道。他知道,這條甬道可以通往馬房。

  他一直拿著燭台,直到回房邊門才放到桌上。他打開門栓,走了出去。

  夜晚清冽的空氣拂在他臉上,他不禁覺得自己像一個傻瓜,居然對一場夢認起真來。

  不過,他想,就算他發現克魯薩德安全地在馬廄裡,沒有受到任何騷擾,也可以循原路同去睡覺,沒有人會曉得他看到過鬼,或管他什麼東西。

  「我想,晚上喝的酒比我預料的強了一點,又因為口渴-多喝了幾杯。就是這樣!」他做下結論。

  不過,那位「白衣姑娘」倒是像真的一樣。如果她真的是鬼,鬼會說話嗎?

  他發現他對這個問題完全外行。他繞過巨大的橄欖樹,看到了馬房,也看到一個東西在前面移動。

  他本能的停下腳步。

  那個在晃動的東西就在馬房入口。一剎時,他又覺得那是他的幻覺。突然,那個東西又開始動了。

  現在他看清楚了,那是一隻手。有手,必然有人。

  他靜靜等著。

  幾秒鐘之後,他發覺兩個人鬼鬼祟祟地移動著。他們的樣子明擺著就是不幹好事。他們躡手躡腳地朝馬廄走去。

  他們沿著屋子的陰影移動著。伯爵知道,白衣姑娘的警告來得正是時候。

  他記起來,馬伕跟他說,莊上主要馬廄的門栓壞了。

  那時候伯爵根本沒聽進去。他覺得那並沒有什麼大不了。

  馬伕們,不用說,一定正在馬廄那頭呼呼大睡,可是,不管怎麼說,他的行程是最後一刻才改的,那些不法之徒怎麼會曉得他住在那裡呢?

  他的便鞋踩在鵝卵石上毫無聲響。他一陣風似的捲進馬廄,他們正在克魯薩德的廊前,動手打開鐵門。

  第一個人轉回頭來驚視著他。伯爵一把抓住他,朝下巴就是一拳,他整個人飛了出去。

  另外一個人,個子較大,也凶悍得多,向他衝來。伯爵曾授業於當代最偉大的職業拳擊家傑克森先生,又在他的夥作曼多沙那兒習得拳擊技巧。這場打鬥根本就是一面倒。

  馬上,對手就被擺平了,倒在一邊,昏迷不醒。

  伯爵這才大聲喊人過來。馬伕們齊奔過來,包括他的馴馬師巴克斯特和老亞伯特。

  他們搜查了兩個昏迷的人,發現他們身上藏的藥。他們打算拿這個來蒙倒克魯薩德。

  巴克斯特把藥放在掌中,交給伯爵,說:「我很抱歉,大人。我順該留一個人守衛這些馬的。我以為我們在這兒安全得很!」

  「我們得了一個教訓。將來可別忘了,巴克斯特!」

  亞伯特拿著燈籠照那個身材較小的人,大聲叫起來。

  「怎麼啦?」伯爵問。

  「我看過這個人哪!大人。他住進蘭莊以來,到過馬房好多次了!」

  「住進蘭莊?」伯爵注意地問。

  「是啊!大人!他告訴我他最喜歡馬了,尤其是克魯薩德。」

  「他是誰?」伯爵追問。

  「他說他是小廝,大人!喏,您瞧,他穿著小廝的制服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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