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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方穎

  「要,我要去。」

  「那你跟不跟爹爹說啊?」計謀得逞,她笑得更奸了。

  「不說了。」杜重璞小聲的回答。

  「真乖。」杜彌月滿意的拍拍小弟的頭。

  偏廳的珠簾被撩起,杜棹廣威信的臉孔出現,他身後跟著一位小女孩。

  「重璞要跟爹爹說什麼?」他率先坐入飯桌,其他人跟著入坐。淥水和黑莽垂首佇立在旁。

  「沒事。」杜重璞擠出一絲笑容,眼角瞄向姊姊。瞧見姊姊嘴角有了弧度之後,他的心情也放鬆了。「爹爹,今天怎麼較晚出來吃午膳呢?」將小小身體膩在父親身上,卻控制不了眼珠子,淨往爹爹身邊那位異邦女子盯著看。她有一頭像黃金般閃亮的頭髮,膚色白皙,卻沒有姊姊的細嫩。由於她從未在眾人面前抬起頭來,所以從未真正瞧見她的五官生得怎樣?不過可以確信的是,她有一股特殊的氣質。

  「重璞,怎麼老是盯著人家看呢?這樣對人家很失禮的。」父親含笑的音調在耳邊響起,杜重璞辛苦的把視線調回。

  「她……爹爹,她怎麼都低著頭?地上有啥兒好瞧的嗎?」杜棹廣逸出笑聲,目光看往女孩,用著眾人皆不懂的外語向那女孩道:

  「重璞問我,你怎麼都不抬起頭來,他們想看看你。」

  女孩似乎震動了下,過一會兒,才傳出她嬌嫩的聲音,只是仍低著頭。

  「我……不懂你們的語言。」

  這是藉口。杜棹廣心裡十分清楚,不過他沒說出來。身處異國的恐懼和自卑不是三言兩語便可解決,得由生活中的歷練與熟稔才能化解,而她必須去克服。

  「明天,你就來書坊內找我,我教你我們的語言。」他轉過頭,朝盯她盯到呆怔的淥水說:「淥水,今後由你服侍她。」

  「啊,是。」淥水福了福身子。

  她這輩子從沒佩服過誰,就這麼一個杜爺,教她佩服到五體投地。聽說杜爺四處遊山玩水,不單單是想享受大自然的洗禮,到各邦國去探索更是他的興趣,他會去融入對方的生活,學習對方的長處,而語言便是溝通的橋樑,所以杜爺會說的異邦語言聽說就有五種。天呀!一個人的腦袋怎麼有辦法裝那麼多的東西,不累嘛?大少爺在十八歲時,便得到皇上應允出海遊玩去了,她瞧都沒瞧過,不過大少爺每隔三十日便捎回書信。

  奇怪的是,杜爺怎麼放心大少爺一個人孤單影只的出海呢?萬一碰上狂風巨浪、壞人怎麼辦?杜爺都不擔心嗎?杜爺的思想向來很複雜又很自我,不是她小小年紀能思索出來的。也罷,不就正因如此,她才對杜爺佩服到死心塌地的。

  完午膳後,女孩由淥水扶往房間去。杜館的五分之二全是假山假水,以小樹和奇葩異卉裝飾出落花繽紛的世外桃源景象。另一個五分之二是由異邦引入的武術練習場;地上鋪滿由稻草編製而成的厚草蓆,邊邊以上等棉織布包裡,作為箝制。練武人的手上會拿著一根木棒,頭和身體罩上以竹片編製成的防護罩,以免受傷,只是一旦中擊,仍會痛楚。在東裡也有一座武術練習場,由大師兄郭上林主管。五分之一區分為主人房和客房、大廳及廚房等一些富豪屋舍所擁有的地方。

  女孩猛地停住腳步,目不轉睛地盯著武術練習場內練習的師兄弟。

  「杜館所有收支來自學徒們所交的練習費。杜爺將練習費壓得很低,只是能練習的場地太少了,嚴格來說只有咱們杜館提供的這兩塊土地而已,所以來練習的人潮絡繹不絕,常常把練習場擠得水洩不通,於是,練習費自然也多了許多。你有興趣學嗎?杜爺說,這種武術不分男女,連小姐也常常下場練習——」淥水滔滔不絕說了許多後,才猛地住嘴。她忘了……這女孩根本聽不懂她的話……有些狼狽地抬眼看向女孩,恰巧女孩也轉頭看向她,就在眸光交會那一剎那,淥水瞪大了眼珠子,嘴巴化為圓型——

  藍……藍眼珠?!這女孩的眼珠是藍色的!她下意識的退後了幾步,額頭居然盜出汗來。

  女孩的眼底瞬間浮現悲哀,張開口像要說什麼,卻馬上又低下頭去,快步往房間走去。

  「呃……你別跑呀!」淥水提起裙擺,追上去。「對不起,我不該這樣子。」難怪她一直不肯抬起頭來,她的金髮、她的藍眼睛,實在太醒目,也太特別了。不過……她真的挺漂亮的。女孩茫然的瞧著她蠕動的嘴唇,眼裡透露著疑問。

  淥水咬住下唇,怎麼辦?真是傷腦筋。她跟她的語言根本不通,怎麼對話?又怎麼讓她明白自己的歉意?眼珠子繞了一圈,想到了——

  她把身子彎下四十五度,一雙眼睛十分哀怨的瞅住她,完全一副內疚的模樣。

  「對不起,我實在太對不起你了……你懂我的意思嗎?」

  女孩定定看了她一會兒,揚起笑容,搖搖頭表示沒關係。淥水也跟著她笑出來,趕緊跑上前扶住她手肘,一步步走向房間。???

  二月初,日麗風和,街頭巷尾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一位男子身著淺藍綢緞,腰帶為白、棕、紫三色織成花紋,綠色授環飾於間,右手僅戴一隻指環,指環中央嵌著罕見的玉石,顯然刻意裝扮樸實,卻依舊掩不去那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和卓爾不群,嘴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玩世不恭的笑意。其背後一位藍色棉織衣裙的女子如影隨形,臉容平淡,舉止謹慎,長得清新嬌柔。

  這一對出色的男女在重重人海的市集中是十分醒目的,一些識相的小販們看準了這兩人非富則貴,均熱烈的擺動舌頭,大聲吆喝著,企圖贏得這一對男女注目的一瞥。因為他們每過一個攤販皆屬走馬看花,未見他們佇足觀賞,可見他們尚未瞧見足以心動的物品,這使得小販們更加確定,一旦他們喜歡上某物品,絕對肯撒下大量的銀兩,因為他喜歡。有了這層認知,小販們更加勤奮的大聲叫喝。

  「貴爺,這兒便是南裡最享富盛名的市集了,它裡頭的南北什貨紛陳,琳琅滿目,一直蜿蜓到北裡,倘若真要逛完,得要花費好幾個時辰。」女子恭敬的說,向來不形於色的臉龐上此時掛著淺淺笑意。

  凌隱霽不羈的挑起眉,望著湧動喧嘩的人群。

  「反正本爺今日心情不錯,就逛逛吧。」

  閒踱過一個又一個的攤販,眼光隨意的四處瀏覽。突然,他眼前一亮,目光被一支髮簪給吸引住了。

  其實,這支髮簪也沒啥稀奇,在宮裡,骨制物品早就見怪不怪了,令他感興趣的是,這支簪子上頭居然鬼斧神工地雕出魚兒模樣,眼珠子以白珍珠裝飾,在陽光照耀下潔淨無瑕,看起來栩栩如生。

  髮簪販子順著他眼光,熱烈吆喝著:「大爺,你可真有眼光哪!這支骨制魚兒簪就只有這麼一支,特地由外地搜購回來的,於是我敢誇口,這南裡絕對找不到第二支啊。喜歡嗎?可以算你便宜點。」

  凌隱霽揚眉,一時興起。

  「算多少?」他拿起髮簪評量。

  販子搔頭抿唇,想了一下。

  「由於這簪子既精緻又稀奇,我當初也是花了不少錢購入,可是千里馬尚需伯樂賞識,好貨也需有識貨人,我想,算你三兩好了。」

  「公道。」他將髮簪收入懷裡,女子上前付款。

  日正當中,有不少人紛紛躲入附近的飯館裡拒絕太陽的荼毒,泛菱支撐起油傘罩住主子的上空,輕聲道:

  「貴爺,天氣燥熱,我們先找家酒館休息會兒,再逛逛好嗎?」

  「也好。」他領先走向右方的小巷子。

  小巷子裡的人明顯少了許多,僅有二、三個小販席地而賣,淨是一些姑娘家的髮飾與手絹。他沒興趣瞧,快步走過,一位由丫頭尾隨的女孩迎面而來,垂首,一身黑衣使她看起來神秘而不凡。巷子寬度僅能容一個半人,他微側身子好令姑娘過去,兩人擦身而過,他的肩膀碰到了姑娘的黑頭巾,一陣微風吹過,他不由得往姑娘瞧去,一撮金絲由姑娘鬢邊拂出,姑娘似乎受了驚嚇,玉手連忙按住金絲,慌張的眼眸掃向他。他先是一怔,下意識地立刻伸手按住姑娘頭顱往自個兒肩上靠。小販們紛紛轉頭看向他們,馬上竊笑四起,再識趣的別過頭。

  丫環瞪大眼,這……男子是怎麼回事?居然突然抱住小姐!正想衝上前怒斥他,卻瞥見男子身後的美麗女子似是戒備的盯住她。她呆住了,她做了什麼嗎?

  黑衣女子趕緊推開他,臉頰立刻染上暈紅。

  「對不起。」

  凌隱霽再度詫異的發現她有兩顆藍色眼珠子。金髮藍眼?她是異邦人?

  「姑娘,失禮了。」表哥館裡也有位異邦人,只是從未去見過,那人也與她一般奇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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