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紫大驚,忍不住大喊出聲:
「搶匪啊!有人搶我的東西啊!」
黑莽縱身一躍,俐落的站定他們面前。那人一駭,沒想到碰上了練家子,將綠布往上丟去,大叫:
「阿財,快走呀!」
那名喚阿財之人往上一躍,眼看手就要碰到綠布了,誰知眼前人影一閃,綠布平空消失,還未站定,跟前赫然站定高大的黑莽,當場,腳下一軟,整個人跪在地上。
「對不起,大爺!請原諒咱們!咱們不該財迷心竅,不該公然行搶,咱們知錯了,請您原諒咱們!」
另一人也雙膝撲通落地,跟著懊悔:
「對不起,對不起,請您原諒咱們!」
黑莽冷冷注視他們,轉頭看向杜重璞。
「瞧你們四肢健全的,又不是癡呆愚笨之徒,看樣子是個只想不勞而獲、好逸惡勞的敗家子,你們要本少爺怎麼原諒呢!」杜重璞淡淡的道。
那兩人聞言,全嚇得手腳發軟,忙不迭地磕頭賠罪。
「求求你,千萬別送咱們去官府啊,我那八十歲的老母會氣死的。」
「……我爹會把我的腿給打斷的!」
「片紫,他們搶的是你的東西,由你決定他們的命運。」杜重璞瀟灑的一甩袖,回座,冷眼旁觀。
片紫看看他們,又回頭看看重璞,再看看玄機,最後,看著黑莽。
「您說,該怎麼辦呢?」她問著黑莽,手中緊絞著綠布。
黑莽動了動唇,拔出大刀架在其中一人脖子上。現場抽氣聲四起。
片紫瞪大眼,嚇到了,趕緊握住刀柄給它提了起來。可那人已嚇昏了。
「何必如此凶殘呢?」
黑莽直直凝望她,目光深遠。
「我想,就算了吧,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你們走吧!」片紫朝另一個嚇到臉孔抽搐的男子道。
那人連忙道謝,拖著昏死去的另一人,趕緊奪門而出,為自己的「逃過一劫」慶幸。
片紫看了眼不苟言笑的黑莽,靜靜的隨他入位。
魚玄機跟在他們後頭,不料那兩人竟沒將那碎銀給拾起,一不留神,腳下不穩,她整個人打橫倒去。重璞見狀低喊一聲,伸出手要接玄機。事有湊巧,正好有人往這兒走來,玄機下意識的往他手臂一抓,誰知竟抓了個空,只抓到了袖子,她征了征,終於無可倖免地跌落地上,連重璞也沒接到。
「玄機,你沒事吧?」重璞扶起玄機。「怎麼這麼不小心!」魚玄機尷尬的笑了笑,發現四周人的目光全投佇在自己身上,美麗的臉頰更是迅速發熱,火紅得不成樣兒。
她看向那人,瞧見他一身藍衣,腰帶是前從未見,不像是臻肅王朝的束西,目光由腰帶移到他臉上,是個黑炭臉,比黑莽還黑,不過長得不錯,不似表叔俊俏,也不似黑莽正直,恰到好處,隱含一股氣勢。
「對不起……我剛剛……」實在想不透為何會抓空,但是他連動都沒動。
「沒關係,以後小心點便行了。」他看了她一眼,便離開。魚玄機傻在原地,他的眼神、語氣好像一個人……好像——杜爺呀!
懷著滿心怔仲,回座吃食。???
幾日後,他們終於風塵僕僕趕回杜館。
景物依舊,魚玄機的心情卻已煥然一新,她看看靜美如昔的杜館,有些興奮的踮起腳尖,在重璞耳旁小聲道:
「終於回來了,不過得被杜爺罵一頓。」她的樣子卻沒一點擔心。
杜重璞看了她」眼,漾起了苦笑。
「罵不罵都不重要。咱們先各自回房,待食晚膳時再出現,至於片紫,先去你房裡。對了,你的風寒尚未痊癒,好好睡個午覺,知道嗎?」
她點頭。
「沒問題。」她牽著片紫走進杜館,走過一個又一個迴廊,穿過一道又一道的月型拱門。
片紫就像劉姥姥進大觀園,睜大眼到處溜,口裡不停地發出驚呼。
「小魚兒,你家真漂亮呀。」片紫十九,大魚玄機一歲。她說,玄機看起來文文弱弱,一副需要男人來保護的模樣,就像一隻小魚,惹人心疼憐愛,於是就小魚兒、小魚兒的叫著,玄機倒也無所謂。如今片紫已經成為第三個看見她金髮藍眼,不大驚小怪的人了,她只是眼睛瞪得直直地,嘴巴張得大大地,看呆了,不過總比驚聲尖叫來得好。
她微笑,甫合上房門,突然後頭蹦出聲音來:
「跑哪兒去啦?居然沒來約我?」是彌月。
她大吃一驚,定睛看去,彌月笑臉盈盈望她一眼,往片紫看去。
「你能不能別這麼神出鬼沒啊,都快被你嚇破膽了!淥水呢?」她明明跟淥水千叮嚀萬囑咐地,要她盡量守在房裡,不准人進房的,結果現在卻跑個不見人影,彌月卻在房裡!拉片紫坐入椅子。「她是片紫。片紫,她是杜館大小姐,彌月。」
片紫怯怯的朝彌月一笑,垂下頭去。
杜彌月挑起眉。
「怎麼無緣無故帶個人回來?你這幾天都跑去哪兒了?灰頭土臉的。我一大早就來這兒等你,都沒瞧見人。問淥水,她也咿咿呀呀的支吾其詞,甚至連重璞都不見了,我還去問爹爹呢。」
魚玄機一駭,趕緊問:
「你去問杜爺?!那——杜爺怎麼說?」
「他說,你可能和重璞出去了吧。」
魚玄機暗吁口氣,甜美的笑容又回復到嬌顏上。
「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沒,只是要告訴你七天後是爹爹的生辰,提醒你該去採買禮物了。」杜彌月奇怪的看她。「你今天看起來好像心情不錯。」
「啊,險些忘了。」她笑。「杜爺的生辰當然要快樂嘍。肚子挺餓的,片紫,你餓不餓?」今早用過早膳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來,午膳都免去了。難怪此時肚皮嗡嗡叫,全身有些無力。
片紫點頭。
魚玄機走了幾步,忍不住咳嗽。片紫趕緊替她拍背。
「小魚兒,你的病還沒好,別太勞累,要不告訴我灶房在哪兒,我幫你拿食物來。」
「你到底跑哪兒去了?」杜彌月張大眼。「還染了風寒?!」「沒有,這幾天與重璞一同到昆名,想看日出,豈知白天暖陽烘烘,凌晨居然風寒露重,就受凍了。」她悄望眼彌月,似乎不疑有他。
「啊,出去玩竟沒約我?太可惡了!」杜彌月皺緊了眉頭。「你相不相信現世報?這就是天老爺罰你沒約我出去玩的懲治。」瞧她說得有模有樣,魚玄機忍不住笑了起來。
「是,我錯了。」招來淥水,要她到灶房拿綠豆糕和燕窩燉湯。
杜彌月扶她坐在床沿。
「要玩也要保重身子呀。」
「你什麼時候變成老媽子了?一張嘴嘮嘮叨叨念個不停。」
「是你我才念的!」杜彌月撇唇道:「要是重璞,我就給他鎖在門外,讓他看太陽看個夠!」
片紫聞言,張大眼。
魚玄機見狀,不禁一笑。
「你不需大訝異,彌月就是這麼不修邊幅、有話直說的女孩,大家閨秀的執禮甚恭、循規蹈矩對她而言都是多餘,她依自己的方式活出自我,表現自我,連我都忍不住受她吸引呢。」
「玄機妹實在謙虛了。」杜彌手舉手作揖。
片紫笑出來。
淥水捧著托盤進來,上頭僅放著綠豆糕。
「小姐,你們就先吃綠豆糕吧。張嫂生病了,咳嗽咳不止,我想不要再勞動她,等會兒再過去煮燕窩燉湯。」
「張嫂生病了?」魚玄機憂心的問:「她還好吧?」
「是還好。」淥水想像方才瞧見張嫂的樣子,比手畫腳的描述:「稍圓的身材瘦了一點,變得挺曲條喔,紅撲撲的臉孔青了一點,靈活的手腳鈍了一點,尖細的聲音啞了一點——」她點點頭。「是了,就這些改變而已。」
「啊,而已?」魚玄機瞪大眼,不可思議的低喊出聲:「淥水,怎麼你跟平常人的評斷標準不太一樣,我居然可以讓你伺候到現在?實在太……哎呀,我找不出形容詞來形容!彌月,咱們去看看張嫂好嗎?」
「沒問題。」杜彌月走到淥水身旁,用她那對慧黠的大眼睛直盯著她看,盯到淥水渾身不對勁,正要張口說話時,她開口:「我竟也讓你伺候到半年多?!想不透我當初是怎麼過的,幸虧現在由小梅來伺候我,老天有眼。」語訖,她往淥水頭上亂抓一把,惹得淥水驚呼不休,還十分邪惡的縱聲大笑,兩手各拉玄機和片紫往灶房走去。
淥水連忙隨便耙耙幾下頭髮,隨後追了上去。
前往灶房一定會路經綠苑,而杜彌月等三人就在綠苑出口處停住。淥水正奇怪,走上前幾步,便瞧見她們面前的黃預評,她無意間還瞥見彌月小姐似乎有些不高興。
「黃叔叔,你在這兒又是幹嘛了?東張西望的,綠苑裡有什麼東西讓您感興趣嗎?」總算讓她瞧見一次黃叔叔的怪異舉止了。以往都只是聽重璞說,上回在玄機房外遇見黃叔叔,無法斷章取義的說他有什麼目的,但……這次太明顯了;一個人杵在綠苑門口引頸想望,分明是要望見裡頭的人,可杜館裡的人都知,綠苑是專屬玄機的地方,黃叔叔經常出人杜館也該明白,所以不需多言,黃叔叔想見的人就是玄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