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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頁     方心羽

  孫培德劍抵著天愛,上前一步想蹲下來查看時,身後的叫聲止住他的動作。

  「孫大人。」

  孫培德回頭,施施然的站起身,收回劍。

  「聶總管,你來的正好,快過來看看她是不是府裡的下人?」

  聶總管一見倒在地上的天愛,如釋重負的示意跟在後頭的僕役抬人,一邊回答孫培德。

  「回孫大人,她是將軍帶回來的人,不是府裡的下人。」

  「原來是將軍的客人,我剛剛還以為他是奸細,真是失禮了。」

  「孫大人誤會了,她也不是客人,我們還要謝謝大人替我們攔下她呢!要讓她跑了,我們還真不好向將軍交代呢!」

  「跑了?這麼說,他真是奸細了?」

  「這我就不清楚了。」聶總管無意多說,從老將軍到將軍,當了三十年將軍府的差,他非常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孫大人,請先到大廳奉茶,將軍應該很快就回來了。」「你去忙吧!不用招呼我,等將軍回來時,再派人來這裡通知我好了。我想在這裡欣賞一下夜色。」

  「那麼就怠慢大人了,我會派人送酒菜過來,請大人稍待片刻。我先下去了。」

  「麻煩總管了。」孫培德有禮的頷首致意。

  聶總管微微作揖後,隨即匆匆離去,他得去看看大夫怎麼說,將軍回來才能有所交代,將軍把人交給他,可不會希望他把人給看丟了、弄死了。

  孫培德目送聶總管的背影,唇邊浮起一抹滿意的得意笑容,誇讚道:「還真是個盡職的好總管。」

  ※     ※  ※

  天愛再張開眼睛時,迎上的是聶長天似擔憂又似憤怒的臉孔。她試著對他擠出一個笑容,結果他一看她醒來,立刻語氣兇惡的質問她,「是誰派你來的?你的任務是什麼?」

  「我聽說帶我來的是將軍大人,那不就是你嗎?你為什麼還要問我是誰派來的這種奇怪的問題?」天愛雖然被他盛怒的眼瞪得膽怯,仍鼓起勇氣道。

  「到這種時候,你還要裝傻?」

  「我沒有呀!你為什麼不肯相信我?我真的不是什麼奸細。」

  「好,那你告訴我,為什麼有人要殺你?」

  「我也不知道呀!那人問我有沒有跟你說我在沙漠中聽到的事……」

  「什麼事?」聶長天打斷她。

  「我也不知道呀!我根本就沒聽到什麼事。可是他跟你一樣不相信我的話,也說我在裝傻,說你會把我關在地牢又不替我點燈,是為了保護我的安全,還說你需要我替你指認內奸,怎麼你們軍隊裡出了內奸嗎?」「然後了呢?」聶長天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催促道。

  「然後,他就說要給我一個痛快,再然後我就被刺了,直到嗅嗅……嗅嗅呢?你們沒對它怎樣吧?」天愛擔心的想坐起身,不小心扯動傷口,疼得眼淚差點掉出來。

  「它沒事。」聶長天輕輕的將她壓回床上。

  「真的?」

  「真的。那刺客還有說什麼嗎?」

  「有啊!他說要乘機嫁禍,除掉孫培德那個礙事者,然後他就可以因此擴充兵力,再將計就計,一舉擊敗你。」這是那名刺客說的最完整的一段話,所以天愛記得很清楚,不像其它的話,零零落落的,搞得她一頭霧水。

  「他提到孫培德?」

  「是呀!」天愛點頭。

  「你有沒有看見他的長相?」

  「那時地牢裡伸手不見五指,我……」

  「為什麼會伸手不見五指?」聶長天問。

  「我剛剛不是說過,地牢沒有點燈嗎?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天愛不高興了,她有傷在身耶!多少也尊重她一下嘛!

  「我知道了,繼續。」聶長天的銳眼閃過一絲嚴厲。

  「反正就是很暗,加上他蒙著面,所以我沒看見他的長相。」

  「既然伸手不見五指,你有怎麼會知道他蒙面呢?」聶長天指出她話中的矛盾之處。「他出地牢時,我看見的呀!」天愛回答的理所當然。

  「這樣說,你還是有看見他了?若是再讓你看見他,你認不認得出來?」

  「我不知道耶!可能不行吧?先前我差點把孫培得誤認為他呢!」天愛不怎麼確定的蹙起眉頭。

  「你為什麼會認為孫培德是刺客?」

  「因為孫培德的聲音和那個刺客很像,而且身形也差不多。」天愛照實回答。

  「那你又如何能確定他不是那名刺客?」

  「他當然不是啦!那名刺客說了嘛,他要嫁禍給孫培德,而且,把我捉回來的就是他嘛!如果他要殺我的話,我昏倒時,他不早動手了,幹嘛還費事把我帶回來?」

  「捉回來?他什麼時候捉你回來?你又是為什麼昏倒?」聶長天不悅的擰眉問。

  「就我受了傷從地牢逃跑的時候嘛!失血過多當然會昏倒嘛!」

  「你受了傷居然還想走?你不要命了?」聶長天怒道。

  「就是要命才要逃呀!跟你說我不是奸細你不信,萬一你拿那些刑具對付我怎麼辦?」天愛反駁道,「聽說你很殘忍的,被你當做奸細的人,每一個都會死,我當然要逃啦!」

  「是誰告訴你的?」聶長天生氣的問。

  「沒人告訴我,是我受傷的時候聽到的。」

  「你相信我是那種人?」

  「當然啦!你不是威脅要對我嚴刑逼供嗎?我幹嘛不信?」天愛直言道。

  聶長天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介意她的想法,他一向樂於讓敵人認為他冷酷無情,那會讓敵人在面對他時心生膽怯,讓他有時甚至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贏得勝利。

  可是,他就是不喜歡她也如此認為,她的直言讓他非常火大,當然,他對自己反常的情緒更是憤怒。

  「你好好休息。」他丟下這句話後,站起來走出房外,關門的聲響讓天愛瑟縮了一下。

  「我只不過是實話實說,生什麼氣嘛?」天愛小聲的咕噥道,朝門口的方向吐吐舌,然後打了個大呵欠,緩緩閉上眼睛。

  「好累!」不到片刻,她就又睡著了。

  去而復返的聶長天回來時看見她沉睡的容顏,啼笑皆非的笑了,他被她氣得半死,她倒好,蒙頭就睡,一點也不像她宣稱的害怕得想要逃命的樣子。

  聶長天注視天愛的眼神中滿溢著柔情,不僅天愛錯過了,連聶長天本人也不自覺,但窗外窺視的那雙眼瞧見了,掩在黑布下的唇扯動了下,然後飛快的縱身離去。

  ※     ※  ※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天愛以前不懂,現在可深刻瞭解這句話的含意了。原來她以為自己再度惹怒聶長天,肯定要再度被扔進地牢了,她也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可是忽然間,她又變成貴客了,聶長天甚至派了人來服侍她。

  這些外頭的人的行為,實在讓人猜不透。天愛百思不得其解之下,索性不為難自己,放棄去揣測這些複雜人的心思,她想,她可能一輩子也猜不透他們的思考方式。

  「你相信我不是奸細了?」她這麼問聶長天。

  「不,你的嫌疑還在,不過念在你身受重傷,我就不把你關進地牢了。」聶長天是這麼回答她的。瞧,這麼說來,她居然得感謝那名刺客將她刺成重傷,這不是很荒謬嗎?

  更誇張的是,既然當她是嫌疑犯,就算是好心讓她在客房養傷,也不必要三餐人參、燕窩的直往她房裡送吧?

  這些外頭人當真是很莫名其妙。天愛再度下了這個結論。

  不過她倒是沒拒絕他們的好意就是了,對於聶長天命人送來的藥材補品,再苦,天愛仍會一口氣全給喝進肚子裡去,因為她明白要想盡快離開這裡的方法,就是把傷早日治癒,養好身子,要跑也才跑得快!

  事實證明,吃苦果然是有代價的,她復原的速度連大夫都嘖嘖稱奇呢!也才不過十來天,她的傷就已好了大半,失血過多流失的體力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可是她卻遲遲沒有要跑的意思。

  「在想什麼?」聶長天放大的臉突然出現在她面前,這些天他總是這麼突如其來的出現。

  「沒有。」天愛搖頭。「怎麼樣?查出來是誰了嗎?」她在協助聶長天找出那名可能是內奸的刺客。

  「掌握了一些線索,還沒有確定。」聶長天把手裡的藥碗遞給她。

  天愛接過碗,一骨碌的全倒進嘴裡。

  「不苦嗎?」聶長天問,即使他要人在裡頭調了蜜,這藥可還是苦得難以入口,她居然能喝得面不改色,連眉頭都沒見她皺一下。

  「當然苦!」天愛將空碗交給他,接過他手上替她準備的茶水,一飲而盡。

  「你實在不像一般的姑娘家。」聶長天說。

  「拜託!別又來了,我真的不是奸細啦!」天愛忙道。

  聶長天搖頭,無意解釋他剛才是在讚美她。

  「你的傷勢如何了?」「大夫說明天就可以下床了。」天愛高興的說,躺了十來天,她覺得自己都快發霉了。

  「傷口結痂了嗎?你真的確定可以下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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