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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方心羽

  當時林棟的回答照例是沒有絲毫認真的玩笑態度,他是這麼告訴聶長天的,「那傢伙又不是女人,我跟他處得好,不是要被人當成斷袖男兒了嗎?」

  言下之意是,除非孫培德變成女人,否則他們是永遠也不可能處得好的。對於聶長天基於軍隊和諧要他和孫培德好好相處的勸告,林棟的響應是將兩人的職權分開,各自統領不同的分隊。

  聶長天頓時了悟,以孫培德不惜損兵折將至最後一兵一卒,也要立下軍功的好功心態,他每回立功總要記在林棟名下,想必林棟為了孫培德不把士兵的命當命,老是沒必要的犧牲士兵的做法,縱使嘴裡沒說,心裡定然十分憤慨。這兩人的嫌隙怕是由來以久,非一日之寒了,況且道不同不相為謀,他們帶兵的理念天差地遠,又誰也不服誰,勉強他們共事,時日一久,積怨更深,一旦其中任何一個忍受不住,衝突一起,受影響的絕不是只有當事者的他們而已,可能連他們隊下的兵士都會受到牽連*兩名都是得力的部屬,聶長天無法偏袒誰,雖然他也對孫培德「一將功成萬骨枯」的理所當然不以為然,但他不會因此而否決孫培德的才能,因此,聶長天將原本隸屬於林棟帳下的前鋒軍撥出五千名,成立奇襲軍,交由孫培德領軍,直屬於聶長天。

  之後,孫培德憑著這支奇襲軍,不斷的立下奇功。聶長天因此把奇襲軍收編回前鋒隊,然後將前鋒隊整個交給孫培德領軍,而自己統領的後軍交給林棟,自己掌管中軍。如此安排之後,倒是一直相安無事,聶長天才總算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

  這些是題外話,話說,到關外的第一年,林棟在無意中得知聶長天到關外竟然沒找過女人,不可思議之下,努力追根究底了好久,得到的結論是,聶長天八成是覺得與手下士兵共享女人有損他將軍的威嚴,因此非常雞婆的去替他找來當地的姑娘,結果,聶長天只賞了人家一錠銀子,啥事也沒幹就打發人走了。於是,林棟再次自行推論的結果是,聶長天也不願碰良家婦女。這倒是難倒了自詡為「人道使者」的林棟了。

  在這窮鄉僻壤的,他要打哪兒去找正式掛牌的姑娘啊?

  幸而,天無絕人之路,在林棟為此煩惱之際,「天香院」突然開幕了,打的還是京城牌,一時之間便轟動了整個軍隊,比起軍妓的敷衍了事、關外姑娘的粗俗鄙陋,這些京城來的姑娘們,不但溫柔多嬌、知心解語,一口故鄉的京城腔更是解了不少士兵的思鄉愁緒。

  對於林棟的亂用形容詞,聶長天實在是啼笑皆非,什麼天無絕人之路?真虧他想得出來。想當然爾,聶長天拒絕了林棟的邀約。

  林棟再三請不動人,靈機一動,居然派人故意在軍中放話,說將軍大人寡人有疾,群醫束手,若是任何人有秘方可治,必有重賞。

  想當然爾,聶長天那幾天莫名其妙的差點被草藥給淹沒,在怎麼也說不清的情況下,聶長天只有順著林棟的意思,用實際行動來證明自己非常正常。

  朱顏這個紅粉知己便是那次結識的,算算也有六年了。

  一開始時,聶長天只是純粹欣賞朱顏的琴藝,訝異如此才貌的女子為何會淪落風塵,更甚而到此偏遠邊疆來掛牌?憑她的條件,想在京城中獨佔花魁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幾次談話後,聶長天發現,朱顏的見識、談吐、內涵、氣質,無一不令他折服,然後,每隔一段時間,聶長天便會出現在天香院,伺候他的也總是朱顏而已。

  不是沒談過替她贖身,是朱顏不肯。至於原因,她不肯說,聶長天也不多問,而且,自從那次後,聶長天就絕口不再提贖身的事了。不過,他以另一種方式替她贖身,每回,他在離開前,總是會留下一大筆錢,吩咐老鴇不要為難她,隨她高不高興接客。

  他的體貼感動了佳人,除了聶長天,朱顏不再接客,雖仍掛名天香院紅牌,實則為聶長天的專屬女人。

  眨眼六年過去了,他們的關係依舊沒變,朱顏仍然是天香院的紅牌凝香,聶長天也仍然每隔一段時間才會出現,既不癡迷,也沒有厭倦,讓不少等著一親芳澤的士兵大失所望。有不少人因此而預測,凝香姑娘早晚會正式被將軍收為侍妾,便不敢再有妄想。

  倒是林棟在戰事停歇了好一陣子後,窮極無聊下,居然作莊設局賭起聶長天到底會不會收了朱顏姑娘?輸贏賠率是二十賠一,林棟告知聶長天的結果是被白一眼並罰一個月不准休假。當然也沒有得到答案了!只得把賭注退還所有人,白做工了。

  錢沒賺到,樂子沒找到,還得禁慾一個月,林棟實在有夠怨歎了。

  一個月耶!簡直是酷刑嘛!就算要罰,好歹告訴他答案,他被罰得也甘心些呀!真是不會做人。

  林棟不知道聶長天的不知道就是答案。

  沒錯!聶長天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當初會提出替她贖身,是欣賞她的才情,單純的想救她出火坑,沒有要她的意圖。如果當初她接受了,他與她,在她踏出天香院之後,肯定不會再有交集。她的不肯,反倒造就了兩人這六年的緣份。

  六年長久的相處下來,聶長天早習慣現狀,因此也沒想過要改變,經林棟這一提醒,才驚覺是該做個決定的時候了,一個女人的青春終究有限,蹉跎了朱顏六年,自己是該負起責任的。

  只是,聶長天並不確定六年前朱顏不肯讓他贖身的原因消除了沒有?因此,他決定跟朱顏好好談一談,如果她有困難,他會替她解決,然後任她選擇自由或跟他。

  聶長天原本預計明天來告訴朱顏這個決定的,會出現在天香院的原因,是他迫切需要個女人來熄滅那個來歷不明的孟天愛所引起的慾火。

  而朱顏無疑是最佳的人選,不僅因為她是他在這片沙漠中唯一碰過的女人,更因為他認為她值得信任,比起一個突然冒出來而且言詞閃爍的女人,認識六年的朱顏當然更值得信賴,至少他不用擔心在激情的當下,會有一把劍刺向胸口。

  迫切的需要使聶長天沒耐性像往常一樣等人通報,他推開一臉諂媚的小二,不理看見他像看見金塊的老鴇,逕自上樓闖進朱顏的香閨。朱顏顯然剛沐浴完,正站在木桶旁全身一絲不掛的讓侍女擦拭身子,整間屋子因為瀰漫著熱氣而顯得有些朦朧,空氣中則是飄散著誘人的花香味,聶長天沒預料到會撞見這種景象,本就熱血沸騰的身軀,差點為之失控。

  勉強抑制想撲上去的衝動,聶長天無視於主僕兩人的驚愕,用粗嗄的嗓音下令叫侍女出去,鐵青的神色讓侍女連一秒也不敢多待的慌忙退出門外,倉皇的在帶上門時,甚至忘了要輕輕關門的規矩,而發出巨大的聲響。

  「砰!」地一聲,就像出征前的鳴金,聶長天應聲撲向因害羞而躲上床的朱顏

  ※     ※  ※

  朱顏穿戴好自己的衣裳、整理好儀容後,才轉身面對聶長天。除了在床上,她從不曾在聶長天面前衣衫不整過,就像聶長天從不和她同床共眠一樣,他們之間始終維持著一定的距離,雖不生疏,卻也彼此客氣的不像愛侶。

  聶長天是欣賞她,但那份欣賞隨時可以割捨,所以兩人相識之初,他會毫不考慮的說出要替她贖身,放她自己的話。當時的她自信滿滿的認為,甫相識他就願意為她贖身,只要假以時日,定能教他為她癡迷,進而離不開她,到時她便可順利的進入聶家,達成心願。

  誰料,六年來,他對她的態度始終如一,並沒有加深一分一毫。他每回要她,是因為他生理上的自然需要,而不是基於某種強烈的情感或出自於激情。即使,她使出渾身解數,依然無法教他失控。

  那麼,他今天是怎麼了?朱顏凝視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聶長天。

  意識到她的注視,聶長天張開眼回視她,神情沒有絲毫生理紓解後的饜足,平日總是平靜無波的俊臉上有著隱約的煩躁。

  「將軍心裡有事?」

  聶長天閉目,朱顏也就聰明的沒再多問,長久相處的瞭解,她很輕易就明白他不想多談的暗示。兩人就這麼一坐一躺的各自沉思著,室內一片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聶長天起身穿回衣衫,在朱顏對面落坐,接過朱顏送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後,放下茶杯道:「讓我替你贖身吧!」

  盼了多年的願望這突如其來,朱顏有片刻的怔愣,擔心自己是否會錯意了?

  「如果將軍是打算放顏兒自由後,教顏兒找個好人家嫁了,那顏兒寧可繼續留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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