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妃娘娘如果寂寞,可以去逛逛買賣街。」
「買賣街」是宮裡學著民間市井小民聚集而成的市,集裡面有糕餅鋪、綢布莊、酒
樓茶肄和販夫走卒擺攤叫賣。
是為了讓宮中的妃子、格格排遣寂寥而設立的。
燕妃美目一亮,她進宮三個月,雖然聽過買賣街,可是宮中太大,她有時還會迷路,
加上宮中嬪妃姐妹沒人願意帶她引路,她一直沒有機會去。
「我沒有去過,你能陪我一起去嗎?」燕妃期盼地問。
「當然可以。」他胸無城府,答應了她。
兩人欣然前往。
御街兩廊下,今天有新的奇術異能進宮表演,也有歌舞為戲,百家爭鳴,這些人全
是宮女、太監打扮而成,也學著百姓吆喝,招客人,可是卻完全不用給錢。
燕妃大開眼界,心情放輕鬆,漸露笑容。胤禮的溫文儒雅,彬彬有禮深深擄掠了她
的芳心。而胤禮卻單純的不自知,他以為他只是陪伴她調劑心情,卻替日後埋下了重重
危機。
???
珍縭忽染重疾,雖然宣召太醫診治,卻是醫藥無效,每況愈下。
穆妃娘娘憂心如焚,如坐針氈。
宮女喂格格服藥,格格又如數吐出,病懨懨地躺下。
她根本是不想活了,存心想自殘,了結餘生。
女兒的倔脾氣將自己逼進了死胡同,完全喪失求生意志。穆妃痛心疾首,卻仍不肯
讓胤禮進來看她。
因為這一切都是胤禮害的,若不是他,她們母女也不會反目成仇,她永遠無法諒解
他。
皇上、皇后也來探望,賜珍貴藥材,命令御醫一定要治好珍縭格格的病。
胤禮在慈馨宮外枯等好幾個時辰,皇上和皇后娘娘也不明白為何穆妃不肯讓十六阿
哥進去。穆妃只道十六阿哥的本命和十七格格犯沖,但這不成道理,恐怕另有隱情,但
穆妃又不說,皇上也無暇多問。
挫敗而回。胤禮在承和宮借酒澆愁,憔悴失意。
「十六阿哥,別再喝了。」虞嬤嬤將一切看在眼裡,忍不住心疼。她是胤禮貝勒的
乳娘,當年嚴妃娘娘的貼身宮女。嚴妃死後,她一手把胤禮拉拔大,一生雲英未嫁,視
胤禮為己出。
胤禮對她這個乳娘也很尊敬,承和宮都是她在總管。
「奶娘,你最明白我和珍縭的感情,你不要勸我。」胤禮目眶赤紅,對乳娘並不隱
瞞。
虞嬤嬤歎著氣,搖了搖頭,十六阿哥再這麼消沉喪志下去,也不是辦法。
當年的秘密,她是不是該說出來?
可是她實在害怕,因為茲事體大,一旦說出,就是欺君之罪,她項上人頭恐怕不保。
看胤禮和珍縭如此真心相愛,如果她永遠不揭開真相,那麼待她死去,就無人知曉,
這一對有情人將會一輩子痛苦。
虞嬤嬤陷入掙扎、矛盾的漩渦,幾番思量,欲言又止。
「十六阿哥,其實……你和珍縭並不是……」
胤禮睨了睨了她一眼,自嘲冷笑:「我們是一對苦命鴛鴦,珍縭說的,我們一定投
錯胎了。」
虞嬤嬤驚愕地瞠大眼眸,吶吶地道:「你們……怎麼知道?」她會錯意了。
胤禮緊握著酒杯,恨不得捏碎它,發洩所有怨氣。
「為什麼我們會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我們不該是的……」他神情痛苦,如萬箭穿心。
虞嬤嬤鎮定地道:「事情不到最後關頭,你不要太絕望。」她言外意有所指。
「珍縭若死了,我也會陪她一起下黃泉,不會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走。」胤禮悲
觀地說。
「十六阿哥萬萬不可!」虞嬤嬤驚恐萬分,深怕十六阿哥真的會為愛殉情。
胤禮卻認真地道:「到時候再請奶娘將我們合葬。」他已經萬念俱灰。
虞嬤嬤整個人震懾住,事情怎麼會到了這步田地?
???
一句半明半暗的殘月,幾顆欲顯欲滅的疏星。珍縭格格此刻就像隨時會從夜空墜落
的流星,她的喉間不斷湧出鮮血,染紅了手帕。
「珍縭,你不要嚇額娘啊!」穆妃面色慘白,那手巾上怵目驚心的血漬,教她看得
魂飛魄散。
「額娘……求求你……讓我見胤禮一面,否則我死也不會瞑目。」珍縭氣衰力竭,
病入膏肓。
穆妃見女兒如此執著,深情不悔,她不禁動搖了。
「求求你!額娘……我快不行了……」珍縭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握握穆妃的手腕,
然覺得喉嚨一陣緊縮,她感覺自己快窒息了。
「珍縭,你怎麼了?」穆妃神情緊張,急切地轉頭向宮女說:「快傳御醫。」
「不用了……我已經回天乏術了……」珍縭氣若游絲地阻止,還是一心冀望臨終前,
能見他最後一面。她不斷地哀求母親。「額娘,我就要死了,為什麼你那麼狠心?不肯
成全我!」她好哀怨!
「額娘不准你死!」穆妃焦灼地,聲音暗啞,終於應允。「想要見胤禮,你就得活
下去。」
珍縭的眼神露出希望的光采,她的眼圈已一片塌陷陰黑,似乎真的離死期不遠。
穆妃怎麼承受得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她不得不妥協,只要能挽回珍縭的性命,
其餘的,她都不管了。
「把十六阿哥叫來。」她平靜地道。
「是。」垂侍的太監公公立刻奔出慈馨宮。
珍縭喜出望外。「謝謝額娘……」
「你先好好躺著休息,待會兒不要說太多話,我怕你身子受不了。」穆妃流露出慈
母的光輝,其實她這麼做,全是為了女兒。
珍縭聽話地合上眼,聚氣凝神。
不一會兒,十六阿哥狂奔而來,虞嬤嬤也不放心地跟了過來。
「珍縭!」胤禮撲向臥榻。三更半夜,太監忽來急稟,說是十七格格命在旦夕,要
求見他最後一面,他簡直嚇壞了。「你來了……」她止不住滾下成串的淚珠,相思成病,
她憔悴得不成人形。
胤禮一隻手握住她的柔美,一隻手愛著她消瘦的面頰。儘管男兒有淚不輕彈,在這
情感崩潰的一刻,他落淚了,顫聲道:
「你不可以死……如果你不在世間,我活著也沒意思。」
她幽咽地道:「這世上容不下我們兩個,我活著也沒用,老天爺還是會拆散我們。
不如……我早死早投胎……下輩子……也許我們還能結為夫妻。」
珍縭的話重又挑起穆妃的隱憂,穆妃悲從中來。
「你若拋下額娘就是不孝,枉費我這麼疼你,你是這樣報答我的嗎?」想不到她把
胤禮找來,女兒還是一心求死,真是教她失望透頂。
「穆妃娘娘……」虞嬤嬤從背後攙扶住穆妃搖搖欲墜的身子。她對穆妃有一分愧疚,
如今見她遭受到這種打擊,虞嬤嬤更感到罪孽深重。
「虞嬤嬤你也是自看著十七格格長大,你幫我勸勸她。」穆妃心力交瘁,連日下來
蒼老許多。
「我……」虞嬤嬤面有難色,內心Z徨。
珍縭此時發出濁重的咳嗽聲,感到呼吸困難,快喘不過氣來,警告著大限將至。
「珍縭!」胤禮和穆妃失聲大喊,面色駭然。
虞嬤嬤見狀,衝口而出:
「格格你不能死,你和胤禮貝勒不是親兄妹。」
這麼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震憾著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珍縭順了順氣,像是浮木上了岸,發出微弱的聲音:「虞嬤嬤,是真的嗎?你沒有
騙我?」
虞嬤嬤膽怯地說不出話來,她全身都在發抖。藏了快二十年的秘密,她一直守口如
瓶。
穆妃抓住她的手,不容許她退縮,質問:「到底怎麼回事?」
「奶娘!你說話啊!」胤禮也緊張地逼問她。
虞嬤嬤知道紙包不住火,她巍顫顫地道:
「其實胤禮並非皇上的親骨肉……」
穆妃全身緊繃,厲聲喝:「說清楚!」
「奴才當年做錯了一件事,請穆妃娘娘原諒!」年邁的虞嬤嬤撲通跪地,涕淚縱橫,
娓娓細說當年……
???
康熙十四年,兩宮嬪妃同時懷孕,又同一天臨盆。
宮女們忙進忙出,有的端臉盆、有的奉綿巾。
房中不時傳來兩名妃子的哀嚎。
承和宮裡的嚴妃娘娘搶先生下子,虞嬤嬤把剛出世的小格格,抱給嚴妃看。
「為什麼是個女的?」嚴妃大失所望,不過她早就計劃偷龍轉鳳,無論如何一定要
是個阿哥。她吩咐道:「快,把那個男孩抱出去給皇上看。」
「那小格格呢?」虞嬤嬤看被褓中的女嬰。
「連夜送出宮去。」嚴妃狠心道。
「娘娘……」虞嬤嬤裹足不前,渾身顫抖。
「不要三心二意,以後等我當上皇后、太后,少不了你一份賞賜。」嚴妃催促她。
虞嬤嬤不得不照主子的意思,她把從外面偷抱進來的男嬰,魚目混珠地當成了十六
阿哥……
???
聽完了虞嬤嬤的述說,在場三人面面相覷,恍若南柯一夢。
「原來……我不是真的阿哥……那我的親生父母呢?」胤禮惆悵失神,一時之間難
以接受。
「太好了,我們不是兄妹。」臥躺在病榻的珍縭卻喜極而泣,她的感覺沒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