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應龍開始說著多年前他們夫妻倆遇上算命仙的事。
朱慶麟聽完緣由,有些嗤笑地回應道:
「不會吧!?你什麼時候那麼相信江湖術士的話了!?想當初在東大要考試時,不過是拖你去神社求個符,你就拉里拉雜一堆什麼人定勝天的話,今天怎麼會--」
「哈--」闕應龍搖頭自嘲一笑,但又語重心長地開口道:「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呀!反町,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生命有多脆弱。再者,天下父母心啊!」
「是啊,天下父母心。」朱慶麟亦感同身受的回答。他何嘗不明白做父母的心理,否則他也不會看了一則三年前的登報啟事,就這麼冒險地將捧在手心的寶貝送出去。
「對了,反町。」闕應龍沉思的開口。「你這二十年來都一直待在台灣嗎?」
「是啊。來到台灣後,我便改回母姓朱。反町這個姓氏已有二十年沒聽人這麼叫過了。」
「既然二十年都在台灣,為什麼不來找我?你在台灣沒有親人吧?」
「唉--道不同、不相為謀呀。我們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你白手起家,辛苦創業,我不能讓我黑社會的背景毀了你。」
「你說這什麼笑話!?」闕應龍沉下臉,激動道:「我闕應龍是那麼膽小怕事的人嗎?」
「哈--你這老小子的個性還是那麼他媽的仗義直言、夠義氣!」朱慶麟身子後躺靠進沙發背上,淡笑道:「現在,我不就是有求於你了嗎?」
闕宇震兄弟倆對望一眼,交換相同的眼神,同時站起身。闕宇震有禮的向闕應龍詢問。
「爸爸,我們可以出去庭院逛逛嗎?」
朱慶麟在闕應龍還沒回允前,搶先開口。
「好好好,隨便逛吧。啊,對了,你們兄弟倆可以順便去花園那邊找涵寂。」
朱慶麟看這對出色的兄弟是愈看愈有好感。尤其是如果這門婚事談定了,其中一名男孩將來還可能成為他的女婿,對他們的好感就更加深一層了,
兄弟倆在得到應允後便朝房門口走。聽見朱慶麟最後的兩個字,闕宇昂挑起眉,一臉敬謝不敏的回答:
「謝了。不過我個人不喜歡挖『蕃薯』,我對芋頭比較有興趣。」
「啊?」
宇震兄弟倆步出會客廳時,還聽見朱慶麟喃喃唸道什麼「我們沒種芋頭這種東西啊。」之類的話。
第二章
「嘖--什麼挖蕃薯,找地瓜的。當我們是幾歲的孩子呀!?還在玩那種無聊的遊戲。」
闕宇震和闕宇昂走出主宅大門,向主宅右彎道走時,闕宇昂雙手插在短褲口袋裡,一邊腳踢著石頭,一邊碎碎唸著。
闕宇震走在前頭,沒做任何回應地直朝庭院的花圃走,腳步有些期盼地急切。
「宇震,你走那麼快做什麼?」闕宇昂快步跟上前。
闕宇震一直走到剛才在窗邊看到的那片花圃上才停下腳步。他舉目四周查看著,像在尋找什麼般地慌亂。
「宇震?」也許是雙胞胎心靈感應的天性。闕宇昂可以感受到弟弟那奇異的心情,他也跟著視線東轉西轉地看著,然後皺著眉疑惑地問,「你在找什麼嗎?」
「啊?」
闕宇震對上宇昂那疑惑的眼,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又恢復他那拘謹、不苟的冷臉,有些含糊地回答,「不,沒什麼。」
不見了。
為什麼會不見了呢?
泥土上只留下那一大一小的腳印。大的是那只牧羊犬的,而小的則是那背影像「科卡」的小女孩的。
闕宇震無法解釋自己此刻的心情。不明白自己為何在遍尋不著那小女孩時,心中的那股失落和……惋惜!?
闕宇震搖搖頭,不理會宇昂那探詢的眼神,逕自朝不遠處的綠蔭大樹走去。闕宇昂也跟著走上前。
宇震將自己靠立在粗壯樹幹上,拿出口袋裡的「孟子」翻開研讀。
宇昂見他又在看那些古文,沒轍地自己找樂子玩。見樹旁有個簡便的鞦韆,他一腳跨上去便用力搖晃起來,隨著他的搖晃,微風也吹拂到宇震那,只弟倆就這麼一靜一動的享受著。
不一會,宇昂便失了玩鞦韆的興致,停住了擺盪,坐在鞦韆上,兩手抓著繩,找話題想跟宇震聊。
「哈--真沒想到大名鼎鼎,向來神龍不見尾的黑道首領的住處就在這。」
「嗯。」
「而且,更沒想到的是,老爸跟這老大是舊識呢!」
「是啊。」
「呼--說真的。剛開始見到他時,我還真被他那氣勢給嚇了一跳呢!」
「嗯。」
不論闕宇昂說了什麼,宇震都一副事不關己的嗯聲應付回答,整個人埋首書文之中。闕宇昂見他如此,挑起一道眉,刺探道:
「不知道黑道老大的女兒長什麼樣子?搞不好是什麼凸眼、麻花臉的。」
「嗯。」
闕宇昂兩眉皆高高吊起,站起身,一伸手就將宇震手中的書抽走。
「你做什麼?」宇震有些訝然的皺眉。
「我說什麼你都沒在聽!」宇昂指控道,將書放在身後不讓弟弟搶走。
「唉……他女兒長什麼樣,我怎麼會知道。」宇震無奈地歎氣,右手一攤示意他還書。
宇昂將書還他,宇震將書放回口袋,又靠回樹幹上。
「你沒想過這些問題嗎?」
「什麼?」宇震挑起一道眉不解地看著他。
「今天的會面可跟以往的不一樣哦。依照老爸和朱伯父的交情來看,我們之中有一個在今天肯定會被推出去,蓋章註冊了。」
「也許吧。不過……爸爸也不會勉強我們的。畢竟那是要和我們過一輩子的人,不是嗎?」
闕宇震的思想裡,婚姻就該如同父母一樣,一旦結了婚,便是要一起過一輩子,而忠誠即是條件之一。
「哈--」闕宇昂可不這麼想。電視上演多了「結婚」這檔事,只有他這八股老弟會這麼「保守」。他嗤笑一聲,又呼口氣,怒道:「哼!我才不要跟這種沒品味又愛炫耀財富的俗人的女兒結婚呢!搞不好,他女兒也是這種又俗又沒品、又趾高氣昂的大小姐!」
他們學校裡就有一大堆這種做作又討人厭的千金小姐。
「她不是。」闕宇震皺起眉頭,有些不悅的反駁。
「喲--你認識她呀?」
「不是。」面對宇昂那質疑的眼神,宇震很快地分析道。「我們又還沒見到她本人,這麼批評人,有失公道。而且,我不認為朱伯伯就是我們所見的這種人。」
「哼!到處都金光閃閃的,不是俗是什麼?」
「你--算了。我不想跟你爭辯。」
闕宇震又靠回樹幹上,看著主宅裡大人們熱切談論的場景。不懂為何宇昂批評「她」時,他會有種被冒犯的不悅。
通常,他都會加入宇昂批評的行列中。雖然他們現在才小學六年級,但由於他們所唸的學校是幼稚園直升到高中部的貴族學院。而且他們出色的樣貌以及背景也引來許多「有心人士」的覬覦。再加上,他們父母這些年替他們五兄弟安排婚事的舉動,造成的旋風更是可以想見的。
他不會責怪宇昂對這些「有心」人的反感。
「哼--我先說好哦!如果他女兒長得不錯又剛好選上我,那我將來玩玩就算了。不--」
「你怎麼能這樣?」宇震蹙著眉,冷然的責怪。
宇昂被他的怒氣嚇了一跳,挑著眉不解地道:「咦--怪了。你今天怎麼的?這麼護著她?那好,不然你娶她好了。」
「我--」闕宇震穩住氣,沉著道,「這事爸媽他們自會有所決定。」
「不,之前你也說了,爸媽不會為難我們的。大哥他不也是如此!?所以,今天只要我們其中一人願意,他們都會接受的。再者,對外人來說,雙胞胎是一模一樣的。所以,不論是你或我對朱伯伯來說都是一樣的。」
闕宇震不知該做何反擊,因為他知道宇昂說的是事實。但對一個十二歲的孩子而言,這麼早就要訂下婚事,總有些排斥與抗拒。
「唉--算了。」闕宇昂抬頭透過主宅的落地窗看父母和朱慶麟談話的情形,有些認命的提議。「反正總逃不過這一劫的。不然老方法,我們猜拳吧。」
闕宇震揚眉瞪著宇昂伸出的拳頭。「這種事不能這麼輕易就決定吧?」
「老天。闕宇震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不然你有什麼更好的提議嗎?」
闕宇震沈思了半天,終於妥協的應允。
「好吧。」
兄弟倆對立而站,伸出拳頭,喊著。
「剪刀,石頭--」
「布!」
兩人之間出現了一個剪刀,二個布。
而且,那其中一個布還是個雪白透紅,嫩細的小小手掌。上頭還沾著一些拍不掉的泥土。
只弟倆怔愣了一會,視線同時自他們之間出現的那白嫩小手,緩緩移向它的主人身上。
就見一個個頭不足一百公分,穿著牛仔連身吊帶褲外加白T恤,黑亮的鬈長髮束成兩個,發尾有些凌亂,白裡透紅的小臉露出有如燦陽般的純真笑容,笑瞇著眼看著他們兄弟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