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呼吸飛快,幾乎要因為心痛而停止了。她還是堅強的繼續說。
「我也會寄信和發E-MAIL給你。啊──你不用回也沒關係,我知道你可能很忙啦!不用為這種小事心煩。你如果不想看我寄的東西,就丟掉好了,我──」
他抱緊她,淚水在眼眶打轉,她咬著唇忍住不哭出聲。
久久之後,她才幾乎無聲的開口:
「嗯……我好像一直都在打擾你,是吧?我從來沒有考慮你的感受,一直都自以為是……呵──哎喲──我在說什麼?呵……」
她閉上眼,不再說了,吞嚥下喉間的硬塊,淚無法控制的落下。
他一直看著她,當她想轉身躲開他時,他捧住了那哀傷的嬌容,她緩緩睜開眼,盈盈淚光波動,襯得她唇間的笑更顯哀戚。
「你答應過……呵──你答應過會寫信給我的,為什麼沒有寄給我?我知道,我寄的信你都有收到,我看見你的簽名了。那……那你不回,是因為……嗯……是因為不──咳……呵──」
她盯著他,淚不停的滑落。
「我……我太笨了,對不對?其實,沒有回信,就算是回答了嘛!我還笨的當作不懂。呵呵──虧我還是寫小說的人,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喂……關島其實……其實只是一場露──露水姻緣,對吧?」
她閃避他的眼神,嘟著嘴又自嘲道:
「呵呵──我太笨了。我是成年人,對這種遊戲玩得起,也要輸得起──」
「不要這樣說!」他沉聲怒道。
她閉上痛苦的眼,強忍到了極限,再睜開時已是無所謂的偽裝,笑得牽強又悲慼。
「那我該怎麼說?你會答應我,只是應付我而已,我卻傻得相信──」她閉了閉眼,又疏離的睜開。「我相信你會遵守承諾。MIKE,你答應我了,卻也毀了那個承諾。只有我,愚笨的苦苦等候,等一封永遠寄不到我手上的信。」
他震驚又心碎的退開,坐在她身旁。眼看著她也坐起來,拉著被子包住他才剛愛過的胴體。
她下了床,哀愁絕望的看著他,破碎的泣訴:
「你知道嗎?只要你一句話,一個字,或者只是一個肯定的眼神。我都能為了愛你而義無反顧,我從來都不在乎那個你愛過的女人。只是怨她,為什麼能把你傷得如此之深!?如此……令我難以打破那道心牆,真的沒有人可以打破嗎?或者,只是我太過天真,太自以為是的認為我可以?但我的手太小了,打不破、也摸不到。」
她深呼吸,又歎息輕笑,神情飄遠的說:
「其實就算你一輩子不跟我說愛我,也沒關係。因為我可以愛你,你不喜歡等待,也無所謂,因為我可以等。我可以因為愛你而傻傻地去愛你,不計較公不公平,呵──或許我沒有自己想像的寬容和大方吧?」
她伸出小手,貼撫上她最愛的鬍渣,笑得絕美。
「好嫉妒哦!將來那個能跟你廝守一輩子的女孩,我好嫉妒她哦!」
他看著她,眼裡全是痛苦和掙扎,只是看著她不語。
她柔美的笑了。
再一次,他眼睜睜地看著她收拾一切,離開了他。
留住她的話,始終說不出口。
☆ ☆ ☆
公元二OOO年十二月二十七日
日本東京 羽田機場
JOEY獨自一個人坐在紛雜的候機樓,腳邊只有一隻皮箱。
來到日本,本來就是個倉促的決定,行李並沒有準備齊全。這一個星期,她所用的、穿的都是MIKE買的。
她低著頭,像個沒有生命的洋娃娃那樣呆坐著不動。
她好冷哦!
十二月的東京原來是這麼的冷。
冷也好,會冷至少代表還有感覺,只要有感覺,她就能有記憶,然後再將記憶轉換成文字,為自己留下些什麼。
叩──叩──叩──
一雙黑色的大皮靴出現在她眼前,她緩緩地抬起頭。
然後?她又掉入深藍綠色的雙眸中。
只是那眸不再隔著什麼,而是熱烈且真實的瞅著她。
她開口想說什麼又閉上了,只是看著她最深愛的男人。
「嗨──」MIKE瀟灑的開口。
看著她,他仍心痛的難以忍受。這一次,他說什麼都不要再經歷這種痛了。
「嗯……我今天兼差做快遞。妳是JOEY嗎?」
她眨了下眼,不解的點頭。「嗯。」
「那好,妳簽收一下好嗎?」
他從身後拿出一隻厚厚的牛皮紙袋。
信封上的收信人寫著她的名字,寄信人則是他。
她顫著手接過來,小手膜拜般地撫著信封上他強而有力的筆跡。
她抬起頭,淚就落下了。
他猛地抱緊她,在他懷中她笑了,也哭了。
「裡面有將近一百封的信,從關島回來後,我每天都寫一封給妳。可是,我不敢寄出去。就這樣一封一封的收藏著,直到妳來了。」
「MIKE……」
「老天……我以為我再也聽不到妳這樣叫我了。」他看著她,伸手替她擦淚,她笑了,他俯身吻住她。
「MIKE……嗚……」她頻頻呼喊他,又哭了,把所有的委屈和等待的痛苦全哭出來。
「別哭,JOEY。我好怕,我好怕妳會在我的愛裡枯萎,怕妳會窒息的想逃,怕妳會──」
她聽出來是那女人帶給他的傷害,掙脫他的懷抱,不滿地皺眉罵道:
「那女人是白癡嗎?她這樣說?笨死了!」
他笑了,笑得解脫,笑得釋懷,也笑得深情摯愛。
「哦──JOEY,我的JOEY。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我們重頭來過,這一次,我會好好的、全心的去守候妳,去愛妳,好不好?」
「你也很笨。美國人都這麼笨嗎?」她笑中有淚,卻更加清亮美麗。「我不要重頭來過,我要從關島那天算起。而你要當作第一天看到我就瘋狂地愛上我,因為我是全世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舉世無雙,超級無敵大美女!」
他笑的寵溺,手彈了下她高翹的鼻尖,笑罵著:
「愛臭屁的中國女孩!」
「喂──搞清楚哦,我是台灣女孩!」她氣得大吼。
「好好好。」他抱著她,笑著安撫她。「妳是台灣女孩,不然乾脆也當美國女孩好了。」
「為什麼?國籍──唔──」
他吻住她的抗議。這小丫頭的民族意識真強,怎麼說也辯不完的,他抱著她拍拍她。
「妳嫁給我以後,就是美國女孩了。」
「MIKE,你──」她感動得又要哭了。
他吻她,額貼著她的,警告的說:「回台北以後,不管有沒有好男人,都不准跟,聽見沒?」
他的佔有慾出現了,而她喜歡,所以笑了。「可是你說,只要我快樂──」
「這次不准,妳的快樂我可以給。」他滿足又感激的歎氣。「回去書要好好念,要順利拿到畢業證書,我最多只能等兩年。兩年後,我說什麼都要把妳綁在身邊。」
「嗯。」她抱著裝滿他寫的信的紙袋,在他懷中直點頭。
「我明年春天,肯定可以調民航機了。到時候我們就可以有比現在更多的時間度假。妳不要再隨便請假,我會去找妳。還有,我每天都會打電話給妳,寫信給妳,妳要乖乖的,嗯?」
「嗯。」他知道她對寫信的偏好,珍惜的緊抱著手中的袋子。
他又吻了吻她。兩人用力的抱緊彼此。離別的時候來了。他們難過又不捨,但這次卻是愛戀的緊繫著對方。
「JOEY,我愛妳。從第一天遇見妳開始,我就深愛著妳。」他終於說出藏了許久的愛語。
她感動的笑了,淚水又掉了出來。
「當然,我長得那麼美,你怎麼可能不對我一見鍾情!」
「臭屁的小丫頭,不過……」
「不過什麼?」
「沒什麼。」他肯定她並不知道他說的第一天是哪一天,他現在不打算說,省得她屁股太翹會飛上天。
「再說一次,MIKE。」她低語。
他笑了,「我愛妳,我的JOEY台灣女孩!」
她笑亮了整張小臉。
四周的旅客開始辦理登機,離別仍是來了。
他用力抱緊她,一個吻一個交代,滿臉急切而擔心。
「上帝,如果再多一天──」
「再多一天──」
他們倆同時祈禱出聲,然後突然瞪著彼此,吃驚不已。因為──
「飛往台北的XXX班機,因天候不佳,機場臨時關閉,請旅客至櫃檯辦理退票或延期……」
「天啊──」
「那是我的班機耶!」
他們大笑的擁抱著彼此。第二次,為了多給他們一天,飛機被迫取消!
尾聲
我們的合照透露了太多的秘密。我從不知道,我可以是這麼美麗的。
──J.L
公元二OO二年十二月二十五日
一架飛往關島的大型客機上,李方伶獨自一人坐在頭等艙的前排座位上。
愛笑的紅唇一如往常地輕微上揚著,圓亮的大眼睛裡滿是幸福的寧靜光采,緊盯著手中的小說。
隨著字裡行間的故事描述,她的情緒也隨之高低起伏的融入劇情中。